61、紙條

61、紙條

已經不知道迷失在樟木林里多長時間。

這是燕離第一次迷路,他從小方向感就極強,迷路倒還是首次體驗,這體驗可不新奇有趣,如果換成一個內心脆弱的人,不用半個時辰就會被壓抑的密林給逼到發瘋。

燕離嘗試了數種方法,都找不到出去的路,心知這樟木林定出自玄學高人之手。他沒有研究過玄學,想離開這裏,除非他能飛。

不過他並不氣餒,他相信等到天光大亮的時候,這小小的迷陣並不能阻擋他的腳步。

但現在只能等。

等待無疑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好在修行者還能以入定來消耗時間。

當燕離睜開眼睛,天光正好投下第一道光,他迅速竄上一棵樟木,爬到了視線開闊的頂端,四面竟是茫茫的林海。

好像預估的有些樂觀。

可從外面看,張府佔地並不很大,即便除了張懷璧的小院,其他地方都用來栽種,也還不到如此誇張的程度。

燕離斷定這又是一個障眼法。

遇到不擅長的東西,他也確實無可奈何,只能用了最笨的辦法,隨便選了個方向,直接往前走。

可是走了老半天,還是在一個地方打轉,因為他已經十多次繞回到有標記的樹下了。

「恩公……恩公大人……」

就在這時候,從不知哪個方向傳來一個聲音,他實在已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轉到那個方向,就看到茫茫林海之中有一絲光在閃耀,他心裏一動,朝着那個方向趕了過去,走不多遠就看到李如龍提着個白色燈籠滿臉焦急地四目尋找,看到燕離大喜過望:「恩公大人,您果然在這裏,在下找你找的好苦啊……」

「你怎麼也進來……」

李如龍笑道:「恩公放心,在下早就聽過這個林子的古怪,所以是系著繩子進來的……」

燕離這才發現他身上系著一根紅繩。

跟着李如龍往外走,忽然發現他滿臉凝重,不由問道:「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李如龍勉強一笑:「又死人了。」

「誰死了?」燕離道。

「胡,胡總管死了。」李如龍道。

燕離挑眉,加快了腳步。

出了樟木林,就見院子裏多了很多公門的人,容城跟武神要塞不同,並非軍政一體,嚴格上來說,命案歸官府所管,軍中都不能插手。

當然,燕離是皇帝欽點的,自然在體系之外。

這時就有一個捕役模樣的中年男子走過來,不客氣地道:「我是孫波,容城總捕頭,你就是燕離?昨晚胡總管死的時候你在哪裏?」

燕離看了他一眼,此人不修邊幅,滿臉鬍渣子,捕役服看起來很臟,說話的語氣很懶散,這樣的通常都是個隨便的人,卻把他當作嫌犯盤問,可見對他是一點好感也無。

「胡總管的屍體在哪裏?」燕離當然不會給他好臉色。

「你小子好大的膽子,敢這樣跟我們總捕頭說話!」一個捕快走過來訓斥道。

燕離沉下臉來:「胡總管的屍體在哪裏!」

「在,在那,那裏……」那捕快心中一顫,指著隔壁院道。

「等一下!」孫波忽然伸手攔住燕離。

他的衣袖不知沾了些什麼菜汁一類的液體,看起來又油又渾濁,非常噁心。

燕離被這樣一隻衣袖攔胸擋下,別提多噁心了,卻不願退讓,冷冷道:「你想怎樣?」

孫波微微一笑,道:「你是天驕榜上的高手,我一個捕頭能拿你怎樣?不過還請你回答我的問題,昨晚胡總管死的時候你在哪裏?」

燕離道:「我不答又怎樣?」

孫波卻收回了手,聳了聳肩道:「你是陛下欽點的金吾衛,我能拿你怎樣。」

燕離眉頭微皺,不再說什麼,大步走向隔壁院。

他到的時候,幾個僕從婢女圍在屍體旁邊哭泣,讓他意外的是,沈流雲居然也在。

看到燕離走進來,沈流雲貝齒微咬,眼睛通紅:「我記得小時候,張氏還在永陵,胡總管和張世叔還曾經抱過我,現在卻……」

當燕離看到屍體的時候,很有些意外,因為死因並非他想像中的割喉,而是斬首。

燕離想要安慰她,卻不知怎麼開口。他想了想,道:「張氏前任家主什麼時候死的?死因是什麼?」

沈流雲道:「三年前病死的。世叔的身體一向不好,一度需要香樟來遏制病痛。」

「香樟?」燕離心裏一動。

沈流雲點了點螓:「香樟加入特殊的香料,會讓人產生幻覺,擺脫身體上的痛苦。」

燕離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先生好好保重身體。」說完轉身就走。

沈流雲望着他的背影,眼神里有着痛苦跟矛盾,遲疑了半晌終於開口道:「等等!」

燕離停住腳步。

「如果,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我會竭盡全力。」沈流雲道。

「謝謝。」燕離說完便走。

聽着這兩個字,看着燕離毫不停留的背影,沈流雲只覺滿心苦澀。

……

離開了張府,一回到住處,屁股還沒坐熱,就有一個人匆匆忙忙地闖進來:「燕,燕離不好了……」

燕離認出是外院的一個學生,不慌不忙地道:「我怎麼不好了?」

那學生滿臉的焦急神色:「不,不是你,是阮,阮教習死了,陛下讓你馬上過去。」

燕離端水的動作立時頓住,然後緩緩地把碗放在桌上,道:「怎麼死的?」

學生嘆了口氣,道:「跟張懷璧一樣……」

「帶路。」

燕離還真沒去過金吾衛的臨時官邸,他身為執金吾,可是陛下御封,卻連官邸也住不上,實在是夠冷落的。

官邸的位置,在城南緊靠一棵大榕樹下的三進大宅。

二人來到這裏的時候,正見一個推車賣燒餅的老頭,遠遠就喊道:「大兄弟買個燒餅吃吧,俺自己做的燒餅,有口皆碑,童叟無欺……」

二人正覺腹中飢餓,便買了兩塊燒餅,就著老頭送的白開水吃了起來。

「阮天河這個人我聽說過,是個很強的一品武夫,沒想到也遭到刺殺。」李如龍道。

燕離道:「張懷璧都死了,阮天河算什麼,刺客如果殺性大發,我們所有人都會死。」

李如龍道:「恩公大人以為,刺客的目的是什麼?」

燕離道:「逃不開名利二字。」

那學生焦急道:「你倒是快點吃呀,陛下正等著呢。」

燕離道:「屍體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學生道:「今天早上陛下召集眾人的時候,阮教習就沒來,於是我就去他房間找他,沒想到他已經死了。」

「去看看。」

姬紙鳶就在阮天河的房門外,看到燕離過來,道:「不能再死人了,你能不能解讀兇手的意圖?」

燕離搖了搖頭,走進阮天河的房間,發現阮天河也是坐在椅子上死的,他死的時候,也像發現了什麼恐怖的事情,半張臉都扭曲了,脖子上的血洞,跟葉晴和張懷璧一模一樣,幾乎不差分毫,可見兇手對力量的控制已經達到一個巔峰。

阮天河在一品武夫當中也屬於佼佼者,沒想到會死在這裏,在書院他是教人暗殺術的,可能他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被人暗殺。

姬紙鳶隨後走進來,俏臉上掛滿了憤怒:「兇手到底想幹什麼?」

燕離忽然嗅了嗅,蹙眉道:「你有沒有聞到一股酒味?」

姬紙鳶一聞,果然有。

這時李如龍尷尬地說:「恩公大人,陛下,酒味是在下身上的……」

燕離下意識地看向他的褲腿,搖頭嘆氣道:「還以為找到線索了呢。」

姬紙鳶道:「我怎麼也想不通,他為什麼要對阮天河下手。」

「他在傳遞一個訊號。」燕離道。

姬紙鳶道:「什麼訊號?」

燕離道:「我無所不能,你要滿足我的願望。」

姬紙鳶道:「他有所求?」

燕離道:「除非是個瘋子,否則殺人就一定伴隨着利益關係,阮天河也好,張懷璧也罷,都只是其中一個犧牲品。」

姬紙鳶道:「他求什麼?」

燕離搖了搖頭,道:「很多事我還不能完全肯定,等我找到確切的證據,大概就知道兇手的動機了。」

姬紙鳶道:「你還有一天半的時間。」說完轉身離去。

燕離又用了半個時辰的時間,還是沒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離開的時候,又遇上了孫波,他遠遠走過來,就捂著鼻子道:「您二位該換身衣服了吧……」

燕離這才想起來,他上次洗澡已經是八天之前的事了,便去買了一套衣服,回到住處準備沐浴。

沐浴當然要寬衣,在脫衣服的時候,突然有一張紙片掉了下來。

他撿起來一看,是一張折成方形的小紙條,上面隱隱有着字跡。

這紙條什麼時候來的?

仔細回想了一下,他回到容城之後幾乎都是馬不停蹄,期間接觸過不少人,但唯一一個有機會把紙條放到他懷中的只有孫波。

恐怕是孫波在伸手攔住他的時候,悄悄放進來的。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直接給不就好了?

燕離緩緩呈開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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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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