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進攻

22、進攻

帝啟十二年十月中旬。

嶺定河已結冰,西北的嚴寒,漸漸流往東南,并州受到影響,放目過去,千里寒霜,接天連地,盡都白茫茫一片,人身在這天地,更加顯得渺小。

在如此天寒地凍的條件下,離武神要塞數百裏外的嶺定河,卻有軍隊在渡河。

看那旗幟,赫然便是西涼軍。

西涼軍選擇這麼樣一個最不適合進攻的時候發起了進攻,恐怕整個帝國上上下下都沒有想到。

正因為沒人想得到,整個武神要塞,都處於一種休眠的狀態。

阿正是武神要塞最不起眼的小兵,屬於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那種,守衛大門這種苦差,當然避無可避。

阿正昨夜和人賭到了後半夜,天快亮的時候才眯了一小會,此刻正裹在厚厚的棉襖里,半倚著城樓的牆壁昏昏欲睡。

這一天的霧很大很濃,從城樓上往前眺望,只能看到數十步遠。

阿正忽然睜開眼睛,望着僅剩數十步的視線,心裏突然冒出一個荒謬的念頭:如果這時候西涼軍來攻,豈非輕而易舉?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到這個,熬夜的倦意,終於還是壓倒了深究的心思,換了個姿勢,正準備繼續打盹,腳下卻忽然震動了一下。

他重又睜開眼睛,疑惑地望着地面,只有開啟城門的時候,腳下才會發出震動,可是這時候是絕不會開啟城門的,底下也沒有開門的聲音。

但是震動忽然持續不絕了。

又一個恍惚間,密集而且不絕於耳的馬蹄聲驟然傳過來。

阿正臉色巨變。

他記得這幾天都沒有騎兵出城,來的毫無疑問,必然是西涼鐵騎。

他甚至已經無法思考,敵軍究竟是怎麼悄無聲息來到這裏的。從嶺定河到這裏,沿途最少有數十個暗卡和十多個明哨,想要完全避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不可能的事已經發生,阿正狂吼一聲:「敵襲!」一面跌跌撞撞地跑到戰鼓處,拿起鼓槌狂敲起來。

沉睡的巨獸逐漸蘇醒。

咻咻咻!

追魂奪命的破空音,已然響起。

只不過幾個眨眼,敵軍已到了射程範圍。

漫天的投槍,彷如箭雨般落下來。

慘叫聲霎時間響起來。

第一波投槍過後,千餘騎疾奔而至,於城門前分流,向兩側井然而退。

城樓上的守將才堪堪組織了一波反攻,零星的箭雨,卻連那些騎士攪起的煙塵都觸摸不到。

咻咻咻!

第二波投槍接踵而至。

在倒下數百具屍體后,盾陣終於豎起了防衛,第二波的箭雨也頗具規模,但那些騎兵沖入濃霧之中,竟是再也不出現了。

攻勢好像隨着武神要塞的蘇醒而突然中斷,讓人一頭霧水。

就在這時,一個馬蹄聲清晰地響起來,一條巨漢騎着一匹棕色寶馬衝出濃霧,在離城門數十丈的位置突然勒住馬頭,獰笑一聲,喝道:「軍機院石敢當,誰敢與我決一死戰!」

沒有人回應,空氣也靜悄悄的,充滿了壓抑。

石敢當的後面,又出來兩騎,一個是秦關月,一個是趙秉仁。

僅僅三個人,卻敢直面武神要塞,他們三個人,與千軍萬馬又有何異?

秦關月打馬走到前頭,抬頭掃了一眼城樓,右手忽然抬起,淡淡地道:「進攻。」

「進攻!」石敢當猛地一拍馬臀,馬聲長嘶,人馬合一,宛如利箭般激射而出。

濃霧之中,出現了數個步兵方陣,各各抬着一個巨大的攻城錘,跟在石敢當後邊沖向城門。

趙秉仁輕夾馬腹,徐徐前行,道:「石頭,你到底懂不懂藝術美,像你這樣和野獸一樣肆意喊叫,真是太沒有風度了,你要知道語言是一門高深的學問,學問是一門高深的藝術,你的一言一行,都在玷污藝術美,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藝你娘的術,看不下去可以不看,可以滾回去!」石敢當頭也不回地怒罵。

「我也可以射你一箭。」趙秉仁優雅地笑了起來,然後果然彎弓射出了一箭。

那利箭發出凄厲的破空音,射向石敢當的後腦勺。

石敢當頭也不回,那利箭在即將射中時突然間拐彎上升,會拐彎的箭,簡直絕無僅有。

噗嗤!

一聲悶響,那支箭便射中了城樓上一個將領的咽喉里。

是直接洞穿的,餘力不減,射入了將領身後的城牆裏。

那將領在發出齊射的號令前就已死亡,城樓上弓手得不到指令,便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石敢當已經衝到了城門處,他正要用他的拳頭砸向城門。

可就在這時,濃霧的兩側,突然傳來震天的鐵蹄聲。

那並不是西涼鐵騎的鐵蹄聲,所以他的忍不住臉色巨變。

……

武神要塞,議事廳。

王霸生前最喜排面,這議事廳當然是非常寬大的,足夠坐下二十多個人。

最首位的只有一個座椅,當然是現任武神軍的代理統帥陸元清。

陸元清看起來三十齣頭的模樣,蓄有短須,面白,看起來一派斯文,他的坐姿也十分的恬然,看不出絲毫的激進。但他手下的將領都知道,一旦身處戰場,他就會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就好像從一個人變成野獸。

他的身後站着一個老叟,瘦得只剩皮包骨,臉色蠟黃,不時還發出輕微的咳嗽聲,看起來就好像病入膏肓,簡直可以說半隻腳在踏入棺材裏了。

他的右手邊的一排座椅,有三五個將領,都是武神要塞的核心要員,此刻盡都正襟危坐,表情非常嚴肅。

他的左手邊的一排座椅,只坐了兩個人,一個是馬關山,一個是連海長今。

馬關山身後也站着一個人,握著一柄暗青色的長劍,抱着膀子閉目養神。雖然他閉着眼睛,可是整個議事廳里的人,目光還是會時不時落到他身上。

因為他的名字叫燕無雙。

誰也不知道他的劍何時會出鞘,誰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的腦袋還在不在。

陸元清冷冷地掃過眾人:「到底怎麼回事?西涼軍怎麼過來的?三十七個暗卡,十六個明哨,難道全都是擺設?」他說話的時候,很有大將的威嚴。

「將軍,這其中定有問題,我們之中定有一個是軍機院的姦細。」一個將領開了口,目光卻緊緊盯着馬關山。

陸元清的目光停在馬關山身上,喝道:「馬關山,現在我們都懷疑你是姦細,你有什麼可以解釋的?」

「沒什麼可解釋的。」馬關山面無表情道。

「那你是要認罪?」陸元清道。

馬關山淡淡道:「我連錯都沒有,更別談罪。」

「那你到底什麼意思?」陸元清怒喝。

馬關山淡淡地瞧了他一眼,然後淡淡地說:「有人故意放西涼軍進來,我早已知道會有這一天,所以很早之前就做了安排。」

陸元清眼角一跳,道:「什麼安排?」

馬關山還沒說話,廳外衝進來一個兵,激動地喊道:「啟稟將軍,西涼軍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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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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