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盛開在罪的海洋的惡之花

76、盛開在罪的海洋的惡之花

「住手!」

就在這時,院子裏的人終於趕來,為首的自然是姬天聖,身後跟着楊安、般若浮圖以及葉晴。

然而晚了一步。

嗤!

沉悶的利器入肉聲,在靜謐的山林中格外刺耳。

葉晴捂住嘴,沒讓驚呼聲發出來。

般若浮圖捏了個菩提印,搖頭嘆息一聲,念起了往生咒。

姬天聖忽然被一種錐心的痛苦所包圍,彷彿失去了最珍貴的寶物,這讓她呼吸困難,臉色不由得煞白,有些搖搖欲墜。

葉晴慌忙上來扶住她。

「朕的命令,已經是廢話了嗎?」姬天聖憤怒地質問。

「張大大大山……你大大大大膽……」楊安顫抖著指著張大山,「竟竟竟敢不將……陛陛下放放放在眼裏……」

然而張大山不應。非但不應,甚至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燕離身上。

薄如蟬翼的劍器,閃爍著暗銀色的光,那是一種撕裂的力量,彷彿任何事物碰到它,都會碎成齏粉。這是張大山苦修數十年得來的,獨屬於他的劍勢。可是一隻手,如同鐵鉗一樣抓住了它,使它背離了主人的意志。

手是燕離的手,他並沒有做什麼驚世駭俗的舉動,只是讓致命的一劍偏離心臟的位置。

「陛下,不殺此子,後患無窮。」張大山緩慢而堅定地開口。

「我在黑暗中掙扎了幾千年,卻又遭受無法忘懷的剜心刻骨,強烈的血腥味吸引着我,現在還有誰,來為我加冕?」

邪惡而且冰冷的嗓音響起。

「無邊際的黑暗,埋葬著永夜的孤獨;透入骨髓的冰冷,像香醇醉人的血液流遍全身,數千年不輟;我一遍遍祈求,一遍遍祈求光明和溫暖,可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祗卻對我視而不見。」

燕離的額上浮現栩栩如生的龍吞劍的咒印,咒印的力量迅速擴散開來,將他的皮膚染成暗灰色,就像一個從深淵來到現世的魔頭。

「這是?」般若浮圖神色微變。

「已經有足夠的理由除掉你。」張大山冷漠地說罷,抬劍猛刺。

狂暴的死怨大潮,從燕離的身上洶湧而出。

張大山的劍,與燕離的心臟還有半尺距離,就再也無法寸進,併發出雷霆般的激烈的聲響,大量的死怨之力被劍上的毀滅力量震開,四周的果樹但凡碰著一點,立即枯萎,腐朽成灰。

「螻蟻,別用骯髒的劍碰我!」

燕離厲叫一聲,揮趕蒼蠅一樣,將張大山的劍給彈開,而後整個人如炮彈般從地上彈射而起。

張大山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個正著。

旁觀的人只見兩人如流星般衝天而起,以快逾閃電的速度,劃了一道拋物線,砸落在更遠的地面上。

轟!

大地發出激昂的咆哮,肉眼可見的恐怖的氣浪,從落點呈圓球狀向四面八方洶湧開去;戰場輻射全境,由怨力和劍氣激烈爭鋒而排出的氣浪,所過之處,盡皆湮滅成灰。

「陛下,快逃呀……」楊安尖叫着,倉惶地拉着姬天聖後退。

所幸餘波有其極限,在退了數十丈后,總算漸漸弱了,然而眼前的場景,讓葉晴等人不自禁地倒抽一口冷氣。

只見百果山的半個山頭竟被削成平地,原本蔥蔥鬱郁的果林轉眼間空空蕩蕩,滿目荒涼。

荒涼之地的中心忽然爆出一聲怒吼,一道身影激射而出,在空中翻了數翻,落地后仍止不住的向後滑行。

「是燕離!」葉晴驚呼。

燕離在坑洞的邊緣止住身形,形容愈發的凄慘了,大小傷口遍佈周身,體表有一半被血覆蓋,髮髻散落,披盤在肩背上。但是他的眼神依舊的邪惡冰冷。

般若浮圖目不能視,卻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邪惡的氣息,不禁發出深深的嘆息:「我原先感應沒錯,這不是死怨之力的意志,這是燕公子自己的意志,盛開在罪的海洋的惡之花,邪惡之子。」

再看張大山,身上也有幾處傷口在滲血,滿臉的暴怒之色,變化最大的是他手中的劍。原本薄如蟬翼的劍,此刻竟變成了一柄巨大的劍,長度跟他的肩齊平,兩個巴掌寬,一個手掌厚,劍身一樣的蘊著暗銀色的光,充滿毀滅性的氣息。

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他用巨劍直指燕離,以表自己決心,隨後邁開腳步。

「住手!」

「住手。」

兩個聲音,一前一後響起。前者之威嚴,有如山海之勢,惶惶熾烈;後者之淡泊,彷彿天上之浮雲,沒有半點波瀾。

張大山前後看了看,一個是效忠的皇帝陛下,一個是小師妹,她們的意志都不容許他再出手。而她們的意志加起來,也不容他忽視。

「陛下,此子不死,後患無窮!」他以盡全力沉着嗓子,着重地強調著。

沈流雲什麼也沒說,走到陳平身後,拔出他背後的劍,對着曲尤鋒的脖子。

她什麼也沒說,卻相當的震人心魄。

「小師妹!」張大山霍然回身,怒目相視,「你為一個外人,要傷害你的師侄?」

事到如今,他已不顧秘密的暴露。

陳平先向著姬天聖揖禮:「卑職參見陛下,不請自來,萬望恕罪。」

然後對沈流雲說道:「沈流雲,你的做法我無法接受,把劍還我,你可以說話,有我在場,保證還給你和你的學生一個公道。」

「陳斤斤你閉嘴。」沈流雲風輕雲淡地說,「在旁邊看着就好。」

陳斤斤如果會妥協,就不叫陳斤斤了,他眉頭微挑,真氣在身上繚繞。

沈流雲在他發作之前閃電般出腳,使曲尤鋒膝蓋一軟,跪了下去。她說道:「曲尤鋒,是你自己交代,還是我替你說?這是你最後的自我救贖的機會。」

曲尤鋒面如死灰,畏怯地看了一眼張大山,忽然大哭出聲:「師傅,我是個畜生,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對小師叔心生邪念……」

「你說什麼?」張大山的臉變得十分可怕。

曲尤鋒再也不敢說下去,帶着哀求看向沈流雲。

「師兄,讓他說完吧。」沈流雲淡淡道,「曲尤鋒,這是你最後的自救的機會。」

曲尤鋒遲疑了一會,不敢看張大山,低着頭說道:「我恨燕離,恨燕離奪走了小師叔的壽命,追殺燕十一的途中,我怕李邕殺不了燕離,於是去堵截,不料重傷了小師叔;後來我……鬼迷心竅,是燕朝陽救了小師叔,我丟了一隻手,又怕師傅責怪,才撒了彌天大謊……」

「畜生!」

張大山快步走過來,重重的一巴掌將曲尤鋒扇飛出去。

曲尤鋒的半邊臉立刻腫得老高,仍忍痛爬起來,跪在地上哀求:「師傅饒命,師傅饒命,徒兒再也不敢了,師傅饒命……」

張大山快步走過去,又是一巴掌。

曲尤鋒的另半張臉也腫起來,仍忍痛爬起來,痛哭流涕:「師傅,師傅饒命,徒兒再也不敢了,師傅……」

張大山抬起的手頓在半空,竟微微顫抖著,這位親身經歷過「鬼神盛宴」的黑暗時代的近百老人,此刻眼眶通紅,憤怒和心痛,如同潮水般淹沒了他。

「你這個孽畜,你怎麼敢……」他不禁老淚縱橫。

曲尤鋒痛哭道:「徒兒知錯了,求師傅,求陛下饒了我,我一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張大山最終頹然地放下了手,走到了姬天聖的身前,雙膝着地:「陛下,鋒兒畢竟還是個孩子,請您看在他及時認錯的份上,饒他一命吧……」

似乎晃眼之間,真正的步入了遲暮,充滿了悲涼和無奈。他痛恨罪惡,他的一生都在和罪惡做鬥爭。可當事情發生在他頭上時,他選擇了包庇罪惡,和一直秉承的信念相互衝突。所以他無法面對自己。他再也無法理直氣壯地聲討罪惡,因為他自己就是罪惡本身。

姬天聖有些猶豫。對她來說,真相是她所期望的結果。不過,曲尤鋒就算斷了一臂,也還是半個修羅榜高手,皇朝正處在風雨飄搖的時期,不該在這時候損兵折將。可是,如何安排曲尤鋒,就很可煩惱了,繼續留在書院,顯然不合適,還要顧慮沈流雲的感受。

所以她左右為難。

楊安忽然低聲說:「陛下,長平蕭門近來很是不安分。」

姬天聖眸光一亮,讚賞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對張大山說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先判個流放三千里,以觀後效,西北苦寒,就那裏吧。」

張大山也是人精,結合楊安的話,立刻就領會過來,只要曲尤鋒不再鬧出什麼么蛾子,不需要多久,就能重新出仕,以他的身份修為,最少也會是一州刺史,雖然比不過監院,總算還是位高權重。

他感激地說:「多謝陛下。」

曲尤鋒大喜,連連磕頭:「多謝陛下,多謝師傅。」

「你們在擅自決定什麼?」就在這時候,一直被忽略在旁的燕離忽然開口。

「大膽。」楊安捏著嗓子道,「燕離,你雖洗清了嫌疑,但你救助異族姦細之事,罪證確鑿,此處安有你說話餘地?」但對上燕離眼睛,他立刻就渾身哆嗦起來。

毫無預兆的,燕離突然沖向曲尤鋒,如同移動的死怨之力的狂潮。

包括曲尤鋒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因為沒有人認為燕離敢在這時候出手。

嘭!

曲尤鋒在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被一拳打成漫天的血雨。

燕離沐浴在漫天的血雨之中,滿臉的冰冷邪惡:「把我的不吉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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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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