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無聲的溫柔

70、無聲的溫柔

一夜無話。

翌日天明,燕離緩緩地睜開眼睛,呼吸很均勻,精神還不錯,昨天的葯確實的起了作用,並且恢復了一些力氣。

「久違的感覺。」他緩緩吐了口濁氣,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目光在房中掃視一眼,翻身下床,順手抄向擺在床頭的玄鈞。

舞劍並不常做,只因很多天沒有用劍,就覺出一種生疏感,說明程度還僅此而已。

玄鈞的破壞力在離崖之上,所以適宜絕技;可是顯然不適合舞劍,太重了一點,沒幾下就又有些疲了。

「怎麼那麼不愛惜自己,都傷成這樣了,還不好好躺着。」

這時門被推開,李香君端著一個食盒進來。後面跟着一個黑衣劍客,端著盆水和洗漱用具,放下之後,便識趣地退了出去。

「大先生說你動不動就亂來,果然沒錯的,你什麼時候才能顧慮一下別人的感受。」

李香君放下食盒,輕聲埋怨著走過來,將玄鈞給歸鞘,按著燕離坐了下來,將泡在水中的老柳枝遞給他。

燕離卻不接,壞笑着說:「我現在連咬開的力氣的沒有了。」

「那怎麼辦呀?」李香君一怔。

「你幫我咬。」燕離故意盯着她的嘴唇,很是垂涎的模樣。

李香君頓時明白過來,俏臉微紅:「你,你怎麼那麼壞啊!」雖然很害羞,卻還是替他咬開了柳枝的皮,露出了裏面的纖維,遞給他,「快點拿去啦。」

燕離接過來,故意在鼻子下方一聞,陶醉地說:「嗯……真香,不愧是香君親過的,接下來我要『一親芳澤』囖。」說着蘸了些鹽巴,放入口中揩齒,一面哼著不著調的歌謠。

「你怎麼老是這樣不正經。」李香君聽得臉紅耳熱。等他漱完口,又將濕熱的面巾遞過去。

「再這樣下去,我都快成腐敗的地主老爺了。」燕離感嘆地說。

李香君莞爾一笑:「你要真願當個地主老爺就好了,省得我們為你擔心。」

「你很擔心我嗎?」燕離擦過了面,就將面巾放回水中。

「只有一點點而已。」李香君輕哼一聲。

「昨晚讓你受委屈了。」燕離忽地將她拉入懷中。

李香君俏臉緋紅,卻沒有掙扎,將螓首輕輕靠在他的胸膛,「不委屈的。你姑姑說得對,我是個青樓出身的卑賤女子,沒資格做你的妻子;我只希望待在離你近一點的地方,遠遠看着你,就心滿意足了。」

「你太看輕你自己,也太高看我。」燕離說道,「一個人的高低貴賤,和出身沒關係,應該取決於他本身。當你自認為低人一等的時候,你就確實低人一等了。不要有這種感覺,我心目中的李香君,是一個面對姬天聖也能談笑自若的奇女子,擁有能讓連我都覺得頭疼的敵人栽跟頭的智慧。」

李香君怔怔地說:「我,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燕離微微一笑,「有個家境富裕的大善人,常常向窮人施捨米面。有一天,一個快餓死的老乞丐聽說了他的事迹,於是敲開了他的家門,大善人二話不說就送了他五十兩銀子。可惜,沒等老乞丐買到吃的,就被搶走了。老乞丐無意間遇到另一個乞丐,那個乞丐知道了他的情況,立刻將討來準備今天果腹的麵餅分了一半給他。你覺得這個乞丐和大善人,哪個更高尚一點呢?」

李香君想了想,道:「如果論品格,當然是乞丐,他把自己僅有的麵餅分了一半給老乞丐。」

「那麼你覺得一個人的高低貴賤,是由什麼來劃分的?」燕離問道。

李香君黯然地說:「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對於我而言,出身已經決定了一切。」

她的成長環境,讓一些舊有的觀念在她心裏根深蒂固。

「我換個方式問吧,你現在應該已經體會到了修行的好處。」

「嗯,我已經是六品武者了哦。」

燕離低下頭,看着她的眼睛說:「那麼如果有一天,你領悟了武道之真,突破修真境,成為神州大地屈指可數的強者,你還會覺得自己卑賤嗎?」

李香君頓時呆住,這個問題,她從未想過。「我?不可能吧……我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燕離笑道,「你的真名可是三等大天眾,可能你沒有概念,整個神州大地,三等真名不會超過十指之數。」

「真的嗎?」李香君傻傻地問。她憨厚純真的模樣,別有一種勾魂奪魄的誘惑。

「我的寶貝君君真是太可愛了。」燕離忍不住的心動,忽然低頭吻住了她。

這一個吻無比綿長,雙方都沉醉其中,渾然未覺沈流雲就在門口。

沈流雲端著一個碗,面無表情地走進來,看也不看二人,將碗往食盒旁一放:「飯後喝。」說罷轉身就走。

二人驚醒,李香君驚呼著跳開,卻只看到沈流雲匆匆離去的背影,頓時哭喪著臉:「都,都怪你啦,這下你姑姑一定認為我是個不知檢點的人……怎麼辦,怎麼辦……她會不會趕我走啊……」一下子方寸大亂,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燕離挑眉道:「你的去留我說了才算。她又不是我娘,憑什麼事事替我做主?」

「你怎麼能這樣說,她是你姑姑。」

「正因為她只是我的姑姑。」燕離彷彿還有餘怒。

李香君連忙將他拉到桌旁:「你這話可千萬別被她聽見了,她那麼在乎你,肯定會傷心的。我熬了小米粥,還有你喜歡吃的油豆腐、西芹和臘肉乾,快點吃完喝葯。」說着打了一碗粥給他。

燕離皺眉:「葯太苦了,也不知道到底放了什麼東西。」慢慢吃了起來。

李香君生氣道:「你是白眼狼嗎?知不知道你姑姑為了幫你煎這一碗葯,大清早就跑出城去找藥引。」

燕離一怔,可口的飯菜,頓時有些沒滋沒味起來。

「你姑姑對你真的很好。」李香君柔聲道,「以後千萬不要再說那種氣話了。」

「嗯。」燕離抬頭看了她一眼,「她那樣對你,你還那麼替她着想。」

「我這是就事論事。」李香君白了他一眼,「況且她是你姑姑,是你的長輩,我是你的屬下,尊敬她是應該的。」

燕離吃完了粥,端起葯來,準備一口喝乾,但忽然從葯的臭味中聞到一股清香,他立刻就醒悟,這是剛剛從蜂巢里采出來的新鮮的蜂蜜,胸口頓時一熱,自嘲地笑了笑:「我果真是個白眼狼……」

「現在你知道了吧。」李香君輕哼著說,「孫統領告訴我了,你姑姑也受了重傷,卻只因為你怕苦,便不辭辛苦去找新鮮的野蜂蜜。」

於是再苦的葯,也變得不那麼可怕。燕離強忍着噁心,慢慢的小口地喝,直到一滴不剩。

「南北客棧在我們的控制中,但難免出問題,我派人裝成衛士,押了幾個假犯人去縣衙,能拖住一段時間。」

「你做得很好。」

李香君笑着說:「還有一個好消息,據探子回報,在雍州一帶有疑似大先生的人出現。」

「這真是好消息。」燕離眼睛一亮。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李香君有些憂心道,「大先生的安危應該是無虞了,可若是王霸真來了,恐怕沒人擋得住他。」

「不需要擋他。」燕離欣然一笑,「只要燕十一活着,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王元朗的死活無關緊要,讓王霸帶走也沒關係。」

李香君恍然,又道:「那不如你先回孤月樓,我留下來善後。」

「我不回孤月樓。」燕離搖了搖頭。

「那你要去哪裏?」李香君蹙眉道,「現在全國都在通緝你,你的處境很危險……」

燕離對她笑了笑:「我現在要去永陵。」

李香君大吃一驚:「那,那豈不是自投羅網?」

「沒人想得到我會回永陵。你派一些人,裝成我的樣子,到各州縣露一露臉,我要找姬天聖談一談。」

燕離卻不知道,就在這間屋子的屋頂上,有一道無形無質的透明劍影,聽到這裏,當即化作一道流光,飛到了客棧的一樓角落的柴房裏。

劍影徑自沒入被關押在裏面的李宜修身上,他忽然渾身一震,臉色驟然慘白,睜開眼睛后,忍不住地乾嘔著。簡直快要連苦水都吐出來,方才漸漸好轉。

無形劍影是他的本命劍魂,是他在一次修鍊的意外中得到的神通,劍影本身是他的真名的具象,上面攜帶着他的識念,所以能聽到劍影聽到的,看到劍影看到的。但以他現在的修為,還沒有手段保護識念,所以一旦出竅,就會遭受巨大的痛苦。

他苦着臉:「每次用它,都像在地獄里走了一遭,那種滋味真是讓人不敢恭維……不過總算是值得的,也不枉我故意淪為他的階下囚……」

歇了會兒,臉色漸漸好轉,他調勻了呼吸,然後低聲一喝,有寒光閃爍,鎖困他的黑源精金打造的鐵鏈竟斷成了數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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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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