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我們是相互連累的關係嗎

66、我們是相互連累的關係嗎

「不是回永陵嗎?為什麼要來并州?」

馬車緩緩的駛入并州地界,駕車的是燕離,問話的是沈流雲。

燕朝陽走後已有六天,前五天燕離重傷,連車也趕不動,沈流雲只好親自上陣,做這種從來沒做過的粗活。

這一路上,每到一個城鎮,便重新易容喬裝,端的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燕離裝扮成六十來歲的小老頭,黏上了花白的鬍鬚,黑髮也染白了,包巾束髮,粗布短打和草鞋,加上滿手的老繭,活脫脫一個常年趕車的老車夫。

「什麼預感?」沈流雲扮了男裝,俏臉有過塗飾,還是相當的秀美。

燕離道:「這次營救行動成就了燕山盜,尤其是我的『威名』,又讓朝廷顏面掃地,肯定會多出不少『崇拜』我的人,萬一他們『夾道歡迎』,我恐怕消受不起。改道并州,更安全一點。」

沈流雲不由好笑道:「你是豬啊,誰讓你那麼衝動!往常行事不是謀而後動么?等等,你該不會喜歡小唐吧?也是,她長得確實不錯,性格也很討喜,如果不是異族就好了,正好討來給你做媳婦。」

「不是您想的那樣。」燕離也笑着說,「她是很不錯;不過,這個女人心狠手辣,心機幽微,跟她做夫妻會很累的。」

沈流雲微嗔道:「小小年紀,哪來那麼多世故老成,年輕人該有年輕人的朝氣,我看小唐就不錯,歡脫俏皮,隨心所欲,你應該向她學習。」

「您前幾天還一口一個異族姦細,怎麼現在替她說起好話來了?」燕離詫異道。

沈流雲道:「我並沒有改變看法,——你也說過她心機幽微,——我只是實話實說,撇開身份不談,我確實很喜歡這個小姑娘。只可惜立場不同。」

「會用蠱的,未必就是蠻族。」燕離意味深長道。

這時官道上行人漸漸多了,伴有不少的車馬,行不多久,遠遠看見一個城鎮的輪廓。

燕離看了看天色,道:「就在這裏歇一晚吧,明天換一輛車,改道永陵。」

這是一個名叫松陽的小城,位於並、豫二州的交界處,人口不算特別多,但也有十來萬。

燕離趕着車,來到城門口。姬天聖上位以後,在城池的守備上新增一條鐵律:不論高官貴胄,或是平民百姓,一律不準收費。

可是,燕離卻被攔了下來。

不單是燕離,所有進出城的人都受到了嚴格的盤查。

「你們從哪裏來,要去哪裏,車裏是什麼人,幹什麼的,統統老實交代!」一個守衛大聲問道。

燕離拱了拱手:「好教官爺知道,小老兒從荊州來,車裏面是我家公子,欲往青雅集訪友。」

那手中手中有一張通緝令,他越過燕離,掀開車簾,對照着手中的通緝令對比了一下,便放下帘子,讓開道路:「進去進去,快點。」

他的動作很快,燕離沒看清那通緝令,心中卻生出不好的預感。

「發生什麼事了?」沈流雲問。

「不知道。」燕離搖頭苦笑,「但總覺得跟我有關。」

沿着主幹道走不多久,他忽然勒住馬頭,朝右手邊的人堆看去。

「怎麼了?」沈流雲察覺到異常,便掀開窗帘看出去,只見一堆人擠在一個地方,對着一面牆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她向前方掃了一眼,道:「前面是官府,這裏應該是告示牆。」

修行者的目力非同尋常,她一開始並沒有聯想到燕離身上,這時仔細一看,頓時大吃一驚:「小梵,這上面畫的是你吧?」

那告示上確實畫着一個人,但筆墨太囫圇,只有從面部輪廓判斷;燕離的臉就像頂級匠師雕刻,輪廓清晰,十分的罕見,所以並不難認。

「是倒是,就是太丑了。」燕離一臉的嫌棄,「讓我知道誰畫的,非得找他算賬不可。」

沈流雲再仔細一看,只見上面寫着:查書院內院學生燕離,先殘殺朝廷命官、放走異族姦細在前,又用邪法奸|淫教習在後,聖顏大怒,其惡行令人髮指,今以叛國罪論處。凡通報此賊者,賞萬兩白銀;捉拿此賊賞十萬白銀;取其首級,賞十萬黃金!

「駕!」馬車重新行進。

燕離哂笑着道:「海捕文書應該早就抵達荊、揚二州的,幸好我們改道,不然哪有這幾天的清閑。」

「曲尤鋒這個混賬東西!」沈流雲氣得渾身發抖。

「我早已想到他會不擇手段,這也在意料之中。」燕離道,「回永陵的路會很難走,您要有心理準備。」

「是我一時心軟,連累你了……」沈流雲黯然地說。

「我們是相互連累的關係嗎。」燕離回過頭去,向她咧嘴一笑。

沈流雲一怔,不禁笑起來:「你還得倒快。」

燕離選的下榻處叫「南北客棧」,名字普通,規模也很普通;將馬車安置妥當,要了兩間相鄰的房間,叫了些飯菜。

沈流雲只喝了些水,並不吃。

燕離也吃不多,其實每次吞咽都十分難受,但他的身體需要養分,不吃東西不利於治傷。

吃過後,下意識地想要調笑兩句,忽又閉住。

沈流雲若有所思道:「你之所以不願喊我,是不是因為之前的那些流氓話,讓你不好意思了?」

燕離有些尷尬道:「不全是。」

沈流雲欣然道:「是我教的,還知道廉恥。還有,你明知我最不待見登徒子,還故意如此,雖然出發點是好的,但我還是很生氣。好了,快點躺下。」

如是往常,燕離肯定要就此調笑幾句的,此刻也只能忍了,乖乖躺了下來。

沈流雲在床沿坐下,伸出纖細的玉手,放在燕離的胸口。微微瞑目,有青色的光從她的玉掌發出,並沒入燕離的胸口。

「每次看見,都覺得既神奇又詭譎。」燕離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透入體內,非但不難受,還有一種流雲輕撫的感覺,清涼舒坦。

「神奇就罷了,詭譎怎麼說?」沈流雲閉着眼睛道。

「要是萬一上了癮,沒事就跑去找人拚命怎麼辦?」

沈流雲沒好氣地罵道:「白痴,我不是告訴過你,你的傷我無能為力。」

「那我怎麼感覺有好轉的跡象?」

「錯覺罷了。」沈流雲搖了搖螓,「我們龍象山的修行總綱為《妙靈真樞秘典》,對外則稱『七樞御靈』,我現在的境界不過是第二境『御神』,只能大概了解傷勢的情況;至少要到第三境『御魂』,輔以銀針渡穴,才能將神靈之力送入你體內,治療你的傷勢,當今天下,也只有我師傅才辦得到。」

「我怎麼從沒聽過這麼一個人?是修羅榜上的高手嗎?」

「不是,他的身份我不能說。你乖乖在這裏休息,我去抓點葯。」

「又抓!」燕離臉立時皺成一團,苦兮兮地說,「能不能少抓點……」

「不行!」沈流雲板起臉來,嚴厲地說,「你的傷已經到了不能再拖下去的地步,必須儘快用藥調理,不然會損傷你的根基。」

頓了頓,語調放緩,「要是不喝葯,你到現在都未必站得起來,乖乖聽話,我去去就回。」

沈流雲問過了夥計,松陽城的藥鋪不多,距離最近的是靠近城門的一家。

她自修行伊始便開始識別藥材,連藥方也不用寫,進了藥鋪后,直接就報上所需的藥材名字。抓了葯,她沒有在外面逗留,立刻就回了客棧。

就在她走後,正好是關城門的時間,守衛將零星幾個趕路的放進來,便準備關門,耳邊就傳來鐵蹄聲。

他遠眺一看,只見大約有一百騎,甲葉錚錚,朝着自己疾奔而來,心裏頭不由得一緊,下意識地要關門。

「衛尉司辦差,給我把門打開!」

一聽是衛尉司,守衛這才鬆了口氣,將門給打了開來。

百騎靠近,就見為首的有兩人,其中一個便是那喊話的,看裝扮似乎是個將軍;別一個青年,裝扮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貴,且長得清俊,讓人一眼就很有好感。

「多謝這位大哥留門,要不然我們就只能在城外過夜囖。」青年從馬上下來,一臉的風塵之色,卻還是微微笑着。

守衛受寵若驚地說:「不敢不敢!」

那將軍冷冷道:「李宜修,你跟一個守門的廢什麼話,就算關了門又怎樣,我王元朗在此,他還敢不開門?」說完帶頭進城,根本不多看守衛一眼。

守衛當然很不痛快,但也不敢發作。

青年歉然地說:「不管怎樣,還是多謝了。」

「您快請進吧,城門要閉了,晚了要挨縣大人的罵。」

青年便牽着馬步行,待守衛將門關好了,才笑道:「是這樣的,在下李宜修,奉命來此追兇,啊,就是你手上的通緝令通緝的人。」

守衛大驚失色:「此惡賊竟逃到松陽城了么?」

青年笑道:「還不能肯定,不過有線索說兇犯受了重傷,未知城中有幾家藥鋪,能否帶在下去看看。」

守衛對他很有好感,當即道:「不必麻煩,城中就兩家藥鋪,我讓手底下的弟兄跑一趟便是了。」說着,便喚來手下吩咐了一番。

去沒多久,他的手下就回來了一個,稟道:「頭,得賢藥鋪的老闆說,方才就有人來買過葯,量不少,治外傷內傷的都有。」

「快帶我去!」青年眼睛一亮。

一行人來到得賢藥鋪,掌柜的早已候着了,看到青年來,心知是聖都來的貴人,不敢怠慢,忙將方才的事詳細說了。

守衛聽完驚疑道:「你說的那個人我好像見過,坐在一輛馬車裏,趕車的是個小老頭。」

青年沉吟了一下,道:「麻煩大哥再幫我查一查,那兩個人在哪裏落腳。」

「這是我分內之事!」守衛立刻發動人手去了。

這時候那將軍悻悻地騎着馬過來了,道:「你的方法真的管用嗎?別搞錯了,鬧個大烏龍。」

青年道:「總比瞎摸強吧,至多不過是道歉而已。」

「哼,我真搞不懂你這個人,以你的身份地位,需要跟這些低三下四的人打交道嗎?只要一個命令,誰不聽從,殺了便是,總有聽話的站出來為你辦事。」

青年只是淡淡笑着:「博弈的時候,往往一個小細節的錯誤,就會導致滿盤皆輸。你不要小看地頭蛇的能量。」

不多久,守衛帶着人回來了,稟告道:「二位大人,那兩人住在南北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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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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