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歡迎來到地獄

8、歡迎來到地獄

「免貴姓葉,雙字世傾,是晴兒的父親。」

此人面貌清癯,笑容淡雅,字裏行間,更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氣度,搭配着溫文爾雅的青色長袍,風采超然。

眾人沒想到,眼前這位風度翩翩的男子竟然是葉晴的父親,都有些難以想像。腦中不由浮出葉晴各種失態的模樣,不由大為感嘆:這完全不像親生的啊。

「原來是葉大人,」馬關山畢竟是體系裏的人,這時便先拱手還禮道,「在下書院馬關山,未知大人在此攔住我等去路,是何用意?」

眾人一聽「葉大人」,便知此人是尚書令葉世傾,三公之下,名副其實的實權大臣。不過,三公以下,所能調動的資源雖然豐富,可要是對付修行者,就力有未逮了,所以在燕離等人的眼中,三品實權大臣,也算不了什麼。

葉世傾眼睛一亮,笑着說:「原來是馬將軍,將軍在容城的事迹時常蕩漾在葉某胸中,屢次想起來,都恨不得挽袖子親身上陣殺敵,為我國民爭得片刻安康;無奈京都是非紛繁,在下忝為尚書令,更應為聖上解乏分憂,故此不能成行,甚為遺憾。」

「若是大人上陣,只怕沒有在下的用武之地了。」被這麼一誇,馬關山倒有些難為情,而且對方不託大的言行舉止,也讓人如沐春風般舒服,所以難得的謙虛起來。

所謂禮尚往來,雖然未免「逢場作戲」了一點,但這倒是做人的基本道理。

燕離冷眼旁觀,心如明鏡。不過他重點觀察的是唐桑花和葉晴。

唐桑花在葉世傾出現的時候,氣機有所變幻,像是遭遇強敵,雖然很快就恢復正常,卻逃不過他的感應。

莫非此人是她的假想敵?

而葉晴的反應更為激烈,燕離發現她的身體在顫抖,就像是見到了讓她恐懼的事物,可站在她眼前的,卻是她的生身父親。

眾人身處的長道,是通往裁決司所在的官署,稱作北衙道,寬足有六十步,十輛馬車并行都還很寬敞,這時就聽見一陣踏馬聲,在「唏律律」的馬聲長嘶中,一個漢子高聲冷喝:「宮廷重地,爾等干甚聚眾在此,找死不成?」

眾人回身去看,就見七八個騎手疾奔到了身後,為首一個打馬出列,目光在眾人身上逡巡,然後看到燕離,卻是大笑一聲:「燕小兄弟,原來是你啊,早聽說聖上將你調來裁決司了,沒想到是真的,——咦,這不是葉大人么?」

他像是才看到葉世傾,緩緩從馬上下來,略微拱了拱手,懶洋洋道:「不知什麼風把葉大人給吹來了,莫不是我北衙風景獨好?可惜啊可惜,司里茶水有限,恐怕葉大人是喝不到了。」

燕離定睛一看,認出來是「報名」那天見過的姓朱的指揮同知,和藍玉一樣同屬正四品,僅在指揮使之下,裁決司里的二把手。看他風塵僕僕的模樣,應該是剛剛辦案回來。

自裁決司問世以來,便與尚書台二分天下,作為皇帝最為倚重的一文一武兩個機構,向來互相看不對眼。

雖然裁決司的位置在聖世宮以西,可由於北衙道的關係,又被稱作北衙。

對於朱同知的輕慢,葉世傾像似不在意一樣,依舊掛着微笑道:「尚書台倒是不缺,喝不喝都沒關係。不瞞朱同知,本官許久不見小女,甚是想念,聞說聖上調令,便匆匆趕來見上一面,見笑了。」

說完,他又轉向葉晴,柔聲道:「晴兒,晚上回家吃飯吧。」他的眼神像有一種無法抗拒的魔力。

葉晴咬緊牙關,一萬個不願意,根植在骨子裏的恐懼,卻不由得她抗拒。

葉世傾走後,馬關山瞥了葉晴一眼,嗤笑道:「真想不到,你居然會是他的女兒,怕是他為人處世的本事,你連半成也沒學到。」

葉晴怨毒地瞪過去:「你又懂我的什麼!」說完徑自走了。

「這是怎麼回事?」朱同知一頭霧水地說,旋即咧嘴一笑,「年輕人的事比較複雜一點,不管了,來來來燕兄弟,我帶你們去見指揮使。」

裁決司的官署和別的很不同,具體在色調和紋飾上,只見門戶檐梁牆壁階台全都是冰冷冷的黑色,紋飾也都是一些離奇古怪的畫面,似乎刻意地營造一種陰森氛圍。

門口一對鎮宅的貔貅,面貌也都更加醜陋兇惡,黑幽幽的像從九幽地獄下面冒出來的一樣。

洞開的大門裏是一個游廊式的長廳,盡頭處有一個不高的枱子,上面有個冰冷的座椅,坐着一個以手托腮,滿頭白髮,膚色慘白的男子。

他的眼神殘暴而且冷酷,瞳孔微微綻放着血色的光芒,被他盯住時,就好像被毒蛇盯上一樣,讓人心悸不已。

此人便是裁決司指揮使——李邕。讓無數權貴又恨又怕的人,姬天聖手下的瘋狗,魔王,食屍鬼。

無數的可怖的名頭冠在他頭上,把他跟裁決司緊緊捆綁,於是裁決司在無數人心目中,就成了恐怖的代名詞。

陽光下的少年少女們,被人帶着,走入了恐怖。

「歡迎來到地獄,可愛的學生們。」李邕低沉地笑了起來,目光僅在燕離身上一掠而過。

按理來說,燕山盜讓裁決司吃了一個大敗仗,他應該比誰都痛恨燕離,可看樣子,那天晚上的失敗,並不放在他的心上。

這隻有兩個可能:第一是姬天聖後續的手段,也都沒有作用,連主子都無能為力,自己的失敗就變得理所當然了;第二是他對裁決司有着充分的了解和掌控力,他知道裁決司對付不了整個燕山盜。

除了李邕以外,就是以藍玉為首的主要人物。

包括帶燕離他們進來的朱同知,兩個指揮同知,四個總旗就都到齊了。

他們當然不是專程來迎接燕離的,只是剛好在商談案件而已,這時恰好談罷,李邕便道:「朱厚,人既然是你帶進來的,你就負責帶他們熟悉熟悉,分派的事,也由着你,但要從速,莫要耽誤聖上交辦之事。藍玉,你帶着你的手下,即刻開始着手吧。」

燕離一聽就明白,裁決司這是勠力同心,開始對付黑山了,畢竟這正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李邕貌似不記恨燕離,可不代表別人都是如此,譬如說藍玉。

愛鷹慘死燕離劍下,藍玉一直耿耿於懷,沒想到被戳穿身份的燕離非但沒死,更似乎有着「平步青雲」的預兆。想着日後他要是爬得比自己更高,恐怕就奈何不了他,心下頓時着急,當即拱手說道:

「大人,這些學生既然是來協助的,屬下想現在就帶走幾個,一是讓他們學學辦案,二是彌補強手不足。」

李邕微微眯眼,道:「此次案件非同小可,本座不希望摻雜私人恩怨,你可明白?」

藍玉心中一凜,李邕可不單單隻對別人殘暴,對自己的屬下,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他很明白李邕的心思,李邕能在四面樹敵的官場上風生水起,靠的就是對姬天聖的忠誠,要是因為別的什麼緣故,導致差事沒辦好,讓他沒辦法跟姬天聖交代,哪怕是殺了自己來泄憤都有可能。

想到這裏,他連忙道:「早聞馬將軍、連海公子、葉小姐都是書院的佼佼者,若是能來某旗下,定然如虎添翼。」

他這一開口,雖然避過了最想要報復的燕離,卻把「好貨」都給挑走了。

這三個人哪個身份簡單?個人實力就不重要了,只要利用好了他們背後的力量,說不定能比朱厚更早拿到先機。

連海長今三人自無不可。

朱厚臉色難看,卻不好在李邕面前發作,只能眼睜睜看着藍玉把人帶走。

臨走前,藍玉手下的灰袍老人和光頭漢子別有意味地望了一眼燕離。

燕離立刻認出來,這兩人赫然就是殺死展沐的那天晚上阻擾自己逃命的武夫,原來都是藍玉手下的總旗。

大殿一空,朱厚轉向「被挑剩」的二人道:「燕小兄弟,你二人先在司里轉轉,我還有點事要向指揮使交代,回頭我請你們吃酒,可不要拒絕啊。」

說完便帶着自己手底下的兩個總旗,走向了後殿,留下燕離和唐桑花大眼瞪小眼。

「我怎麼感覺,咱們好像被拋棄了一樣。」唐桑花頗感新奇地說。

燕離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對那個葉世傾似乎很在意。」

唐桑花忽然道:「你可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

燕離調笑道:「山盟海誓怎麼敢忘。」

唐桑花道:「如果你忘了,就讓我提醒你一下:我幫你對付余行之,你幫我完成來永陵的目的,這是我們的合作基礎,你覺得呢?」

「確實是這樣。」燕離道。

唐桑花這才微微露出笑容:「那麼輪到你表現的時候到了,晚上我們去葉世傾的府邸看看。」

「看什麼?」燕離奇道。

「看他們吃飯。」唐桑花道。

「吃飯有什麼好看的?」燕離詫異道。

唐桑花道:「我總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有問題,調查了很久都沒有發現蛛絲馬跡,不過我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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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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