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夜有所夢

23、夜有所夢

燕離坐了下來,古海源在對面也坐,仍然憤憤不平:「這個愛折騰的小子,能從那個地方逃出來,還不是因為老子造的鯤舟,憑什麼他來了就設宴款待?」

巴金不理,自顧自對一個青壯道:「吩咐下去,開宴。」

青壯當即大喊:「開宴!」

登時一陣敲鑼打鼓吹嗩吶,從其中一幢看來像伙房的屋子裏魚貫走出一個個托盤的婦女,盤上是各種各樣的菜肴,有些連燕離也沒見過。

巴金就往燕離旁邊坐着,對燕離熱情地道:「兄弟,來嘗嘗我老巴親手做的桂花釀。」說着拍開一壇酒,往燕離碗裏倒。「弟妹也喝。」又站起來給李香君倒了一碗。

李香君臉又一紅,低着頭不敢抬起來。

「老子的呢?」古海源把桌子拍的「砰砰」作響。

巴金臉色立刻淡下來,用獨手將酒罈推過去:「老子我才一隻手,沒讓你給我倒就不錯了,這樣啰嗦聒噪,難怪到這個年紀還獨身一個。」

「二位認識?」燕離吃驚,古海源可是九大道統的座上賓。

巴金大笑,指著古海源道:「這個老小子,以前借住在我家隔壁,我們從小就不對付,互看不順眼,後來他被余神機帶走,我們失聯了一段時間,直到余神機死了,我才知道這個老小子居然是余神機的弟子。」

「閉嘴,誰讓你直呼我老師的名諱!」古海源拿筷子去打巴金,看起來十分暴躁。

「哈哈哈,你手藝不錯,但我一根手指可以對付十個你,你也想跟我動手?」巴金大聲嘲笑。

古海源彷彿認識到了實力上的差距,就悶頭自己倒酒,喝了一口,享受似的眯起眼睛:「嗯,不錯,有三分阿婆的手藝。」他回憶起數十年前,自己跟巴金偷喝鄰家阿婆的桂花釀,結果醉倒在地,被阿婆抓了個正著,挨阿婆兒子好一頓打。

「後來那戶人家,都死在獸潮下了。」巴金唏噓地說。

「往事不堪回首,喝一個吧。」燕離舉起碗。

二人舉起,豪邁狂飲。

巴金喝罷,拿起箸招呼道:「燕老弟,你和弟妹快別跟老巴我客氣,吃起來。」

「噯。」李香君小聲應着,偷眼看燕離,臉又紅起來。

小孩兒胃口不大,吃不多久,就到處跑去玩了,巴金吩咐庫房拿出煙花爆竹給小孩玩,更添鬧熱之氛。

喝到後半夜,人群基本散去,巴金醉倒在案上,被扶回房去睡大覺,李香君被燕離折騰了一天,早已力疲,就也回房去休息,剩下燕離跟古海源對坐而飲。

幾個負責拾掇的婦女走過來,小心地向二人行禮道:「古大師,燕大俠,您二位要喝下去么,用不用再去搬些酒上來。」

「不必,你收拾吧。」古海源站起來,往莊子外走去。

燕離跟着,到庄外一條小溪畔。古海源尋了塊石頭

坐下,似乎滿腹心事的樣子。

「老爹,謝謝你。」燕離打破沉默。

古海源知道燕離是謝救命之恩,勉強一笑:「你這個小子啊,平常就不尊重老頭子我,經常對我動手動腳,幸好我命大。看在你難得坦率的份上,我接受了。」

燕離道:「老爹引我到這裏來,是有話要說?」

古海源道:「還記得你交給我辦的事么?」說着把一個盒子遞給燕離,燕離接住,打開一看,忍不住地毛骨悚然。盒子裏是一枚龍眼大的珠子,黑褐色,內有一道深痕,蒼茫古樸的氣息,像遠古荒獸閉住的眼睛,又彷彿深淵的入口。

它彷彿有一種可怕的威力,燕離看到它,就覺出致命的危機,越看下去,越難以忍受,於是連忙收起來。「這是?」

「本源之種。」古海源淡淡說道,「你給我一年的時間,我三年前才完成解析。它太複雜了,複雜到讓我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真相。」

「什麼真相?」燕離蓋好盒子,知道這個盒子有強大的封禁之力,封住了本源之種的氣息。

「冰見告訴過你吧,我曾經受邀解析奉天教祭壇上的符籙。」古海源凝望着溪水,彷彿水中有什麼東西牢牢吸引他。「那些符籙跟本源之種是同源的……」他彷彿想到什麼可怕的東西,周身就被一股可怕的寒意纏繞,「這個世界的真相……」他咬着牙,忽然痛叫一聲,翻倒到石頭另一邊去。

「老爹!」燕離大驚,連忙去將古海源扶起來,重坐回石頭上,「怎麼回事,你的身子怎麼這樣冰?」他控制着劍魂,轉化為真氣,注入古海源體內驅散這些寒意。

「果然……還是不能說!」古海源苦笑着。「但是有一件事,我卻可以告訴你:修為越強,越容易被本源之種殺死。」

「你們匠師都喜歡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燕離道。

古海源臉色一變,抓住燕離道:「你聽過別人說?是誰說的?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

「是余神機。」燕離坐下來,慢慢回憶著道,「那是我剛拜入稷下學宮的時候,有一個試煉……在那個幻境裏,我遇到了你的老師余神機,他自稱是遺留在幻境裏的意識體,可我感覺他很真實……就是那時候,他對我說過跟你差不多的話,具體我已經記不清了,其中有一句是這樣說的:世界是有自己意志的。」

余神機的臉色一下子慘白,語無倫次地說着:「原來老師早就參破了,但是有人殺了他,說明不止老師一個人知道真相……他們試圖掩蓋真相……我這麼多年一直尋找神火炮的圖紙,只是為了證明老師的清白,沒想到全是無用功……老師的死,與神火炮毫無關係……」

「到底是什麼真相?他們又是誰?」燕離一直不明白古海源這些年在尋找些什麼,此刻聽出了一些端倪。

古海源激動了許久,終於平復,頹然說道:「當年有人告發老師投靠魔族,天工火爐慘遭滅門,只有我跟柳星峰逃出。後來柳星峰投靠魔族,

為魔君研發各種戰爭利器,就有人說,是柳星峰自己背叛,與老師無關,但是沒有得到承認,老師一直背負着勾結魔族的污名……我現在終於知道了,老師當年的死,是因為掌握了可怕的真相,那些人害怕泄露出去,會導致原有體系崩潰,三界的秩序會在一夜間灰飛煙滅……」

他們的身份似乎昭然若揭,唯有維護秩序的人,才會擔心秩序崩潰。但古海源始終沒有告訴燕離,所謂的真相到底是什麼。或許什麼都不知道,會是一種幸福。

燕離考慮到古海源的精神狀態不好,就沒有提離崖進階的事,將之送回房間休息,他自己則在護衛的指引下,來到李香君的房間。推門進去,屋裏是暗的,李香君只披了件薄紗,側卧在榻的裏邊,彷彿故意留下一個空間,等著燕離的到來。

燕離關了門,脫了鞋襪外衣躺上去,看着李香君雖然甜蜜,卻仍難掩疲乏的倦容,他就想到白日在玲瓏天的瘋狂,李紅妝都可能遭受不住,何況李香君新瓜初破,心中很是憐惜,就不想把她吵醒,維持着一個姿勢。

李香君許是太累了,忘了收束體質里散發的奇香,使得燕離如同處在花的海洋里,聞着聞着,意識彷彿進入到另一個空間。他看到了一個破敗的廢墟,一個瘦高男子站在那裏,緩緩地回頭。

「余神機!」燕離驚訝道。

余神機彷彿看不到燕離,喃喃地說:「這世界的真相……啊……」話未說完,他就痛叫一聲,全身都被冰凍起來,然後裂開,粉碎。

破敗的空間翻天覆地地變化,燕離眼前一花,就看到古海源站在一個懸崖邊,忍不住想:我不是已經把他送回房間休息了嗎?

「老爹,那裏危險,你回來啊!」他大聲喊道。

古海源回頭對着燕離笑:「這世界的真相……啊……」笑容突然凝固,他抱頭痛叫,身上也開始結冰,然後裂開,粉碎。

「老爹!」燕離猛地睜開眼睛,只覺一下子刺目難當,不由得拿手擋住。

是夢啊!

燕離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發現天光已經大亮,枕邊是空的,奇香只剩淡淡的餘韻。一個腳步聲傳來,他的心如同懸了一根繩索,忽然間束緊。

「公子醒了。」李香君端著一盆水走進來,看到燕離已醒,歡喜著道,「老巴莊主說做了些米糕,要我們過去嘗嘗。」一面說一面從盆里擰出臉巾,坐到榻上,輕柔細緻地給燕離擦臉。

燕離鬆了一口氣,笑着抓住李香君的手,奪過臉巾,在她的臉上輕抹起來。

李香君俏臉微紅:「公子,還是讓我來服侍你吧。」

燕離看的食指大動,丟了臉巾,正要使壞,這時又有一個急促腳步聲飛快而來,他的心再次被提起,就凝神聽着。

「不好了燕大俠,古大師死在了房裏,莊主叫我來通知您趕緊過去!」

燕離霍然站起,臉色已然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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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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