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自省者與世俗的枷鎖

14、自省者與世俗的枷鎖

「什麼?」燕離大吃一驚。

沈流雲卻又道:「既然發生不少次,為什麼她的肚子沒有動靜?你也到了年紀,該為你白氏接續香火了。」

「她,她會控制受孕……」燕離已經無法思考,只得渾渾噩噩答著。答完才清醒,「不是,姑姑,您搞得清楚狀況么,她可是李紅妝,外號李血衣,血衣樓的樓主,魔君的大弟子,是劍庭跟龍象山,也就是我們的師門共同的敵人啊。您要我娶她,莫不是燒昏了,說胡話呢?」他簡直快懷疑沈流雲被奪舍了。

「小梵……」沈流雲神色軟化,「就算是那樣的姑娘,只要能親眼看到你成家,我就再也沒有遺……」她忽然驚醒到此前不久才說過類似的話,不禁住口,覺得自己越來越不知足,實在有蛇吞象的嫌疑。

「姑姑,你到底怎麼了?」燕離挪動膝蓋到沈流雲面前,抓住沈流雲的手,「你剛剛才答應過我,絕不會離開我身邊的,可不能反悔。」

「敵人?」沈流雲冷冷道,「什麼共同的敵人,全是浮雲。道庭攛掇那些人把你冤枉,害死紙鳶,終究自食惡果,我只覺得痛快!小梵,你答應我,回去以後,不要再跟他們扯上關係!」

「我……」燕離頓了頓,「我原來以為要死了,未想過此事。姑姑,你這樣顧左右而言他,肯定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沈流雲嘆了口氣,素手抽出來,在虛空輕拂。先天之鼎,慢慢浮現。但其中一半竟已腐朽,充滿了毀滅性的氣息。

燕離驚的站起來:「先天之鼎!怎麼會這樣?」

沈流雲別過頭去,「我的感情與我所修行的道相悖。我罔顧人倫,違背禮法,愛上不該愛的人。我在心底把自己判定成了壞女人,長年累月的自我否定,讓心魔有機可乘。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

「什麼意思……」燕離顫聲道。

沈流雲回過頭來,已是淚流滿面:「你還不明白?」

燕離忍不住伸手將沈流雲緊緊抱住:「姑姑……」

「我與世兄相識,在你之前,我那時以為對他是傾慕,後來他死了我才知道,我對他從來只有兄妹之情……」沈流雲回憶道,「你還記得你家院子裏那棵樹么?」

燕離道:「我記得……」

沈流雲道:「你小時候太頑皮,常常爬上去不下來,我擔心你摔壞,每次都哄你。有一次怎麼哄,你都不肯下來……」

燕離介面道:「我說長大了以後要娶你,要你答應我,才肯下來。」

沈流雲推開燕離,又哭又笑:「我剛答應你,義兄就拿了竹條出來,那一次你被打的很慘,但也是唯一沒有哭的一次。」

「我太開心了,以為姑姑永遠屬於我了!」燕離眼眶也紅了。

沈流雲道:「後來你流落江湖,我父親因為白氏之事,鬱鬱寡歡,沒多久就病逝。其時我姐姐剛遇刺,我跟你一樣變得孤苦無依,更沒有能力去找你。」

「我遇到了十一他們,他們對我好極了,比親兄弟還好……」燕離道。

沈流雲道:「我每當想你了,就去廢宅里那棵樹下,看久了,彷彿你在樹上跟我說話。」

「我知道……回永陵后,我每回舊宅,都能看到你站在那棵樹下。我就遠遠地看着你,看着你……」

燕離痴痴地看着眼前伊人,弓下腰去,以額頭貼着她的額頭,鼻尖貼著鼻尖。雙方的氣息都被對方吸入體內,彷彿進行過了溫存,空氣里瀰漫着無法言述的意味。

然而就在唇要碰上唇時,先天之鼎劇烈顫抖,腐蝕加深,往另一邊迅速蔓延。

燕離大驚,連忙停下:「怎麼回事?」

沈流雲哀傷道:「我所修行的道,我的心,都在告訴我這是錯誤的行為……」

「怎麼是錯的,你又不是我親姑姑?」燕離匪夷所思道。

「錯的就是錯的……」沈流雲痴痴地望着燕離,「小梵,我無法說服自己的內心,就像我無法阻止自己愛你……」

「先天之鼎全腐朽了會怎麼樣?」燕離道。

「先天之鼎至剛至烈,一旦腐朽到不能自省的程度,就會反噬,宿主會粉身碎骨……」

燕離心神一震:「難道不能放棄它嗎?」

沈流雲凄涼搖螓:「我若是放棄它,等於徹底否定我自己,屆時我就不是我了。我會變成別人,小梵,你希望這樣嗎?」

燕離立刻搖頭,咬牙道:「姑姑,我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先別想那麼多。」

「辦法已經有了。」沈流雲道。

「什麼辦法?」燕離道。

沈流雲道:「接受海雲神宮的傳承,繼承海雲神母的修為……」

「有什麼壞處?」燕離道。

沈流雲頓了頓,道:「我的意志很可能被前代神母摧毀,她會成這具肉身的新主人。」

「不行!」燕離斷然道。

沈流雲道:「可是,姑姑已經答應海族了,這麼多年來,他們一直默默相助毫無怨言,這一次能救到你,海族功不可沒,我們不能忘恩負義。」

燕離直搖頭:「不行不行,此事我決不答應!報恩的事,可以從長計議,總之我絕不會讓海族吃虧!」

沈流雲道:「不是這個問題,海族的處境也並不好過的……」

燕離不由分說道:「我不管海族好不好過,誰要把你從我身邊搶走,我就跟他死磕到底!」他蹲下去,緊緊地抓住沈流雲的手,「姑姑,答應我好嗎,不要離開我,先天之鼎的事,我會想辦法解決!」

沈流雲遲疑着無法抉擇,一邊是她深愛的人,是她渴望而又不敢觸摸的玉望之壑,一邊是她從小受到的教育與傳統道德,加上還有對海族的道義,如此種種,看起來似乎無法權重;但其實結果不言而喻,因為早在很多年前,她就開始進行內心的自我審判,先天之鼎的腐蝕,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好。」她笑得如花一樣,美麗且寧靜,強大且堅定。

「喂,你們到底要在這裏說多久啊,外面有人叫你們呢。」蘇蓉蓉的聲音遠遠響起來,跟着腳步聲才傳過來。

「什麼事?」燕離道。

蘇蓉蓉在樓梯口氣呼呼地喊道:「紅衣服的那個

女人,叫我來通知你們,刀劍殺伐之劫就要開始了。哼,真是個壞女人,吃了我煮的飯菜,還要像僕人一樣指使我,她以為她是誰啊!」說着踏着重重的腳步走了。

「姑姑,我們上去吧,這一劫不好對付。」燕離道。

二人來到甲板上,就見李紅妝風情萬種地靠在船舷上,對如臨大敵的蘇星宇一干人等發出嬌笑,「喂,你們這些人族,都同桌而食過了,就是相互幫扶的好夥伴,幹嘛這麼樣防備我,害得人家小心肝好生不安穩呢。」

蘇星宇看到二人走上來,跟吃了槍炮一樣火冒三丈:「燕離,你什麼意思,幹嘛放她?你不知道她是什麼身份嗎?」

劉樂天皺眉道:「燕兄弟,我聽過這個女人不少事,難道我們真要跟她合作不成?」

羽駿期期艾艾道:「聖女大人,這個魔族身上的殺氣好濃啊……」

趙挺也覺得燕離做法離譜,但是不敢說話。

燕十一則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反正李紅妝無論要搞什麼花招,都對付不了他。

流木冰見笑而不語。

燕離感覺到空氣中流動着不尋常的意味,知道三災馬上降臨,無暇多說,只走上去向蘇星宇伸手道:「給我。」

「什麼給你?」蘇星宇猶自在氣頭上,不明所以。

「丹藥。」燕離道。

「哼!」蘇星宇想了想,還是取了一瓶丟過去,「你先解釋一下,不然我跟她沒辦法共處!」

燕離倒出幾粒自己吞服,餘下的在眾人驚呼聲中丟給了李紅妝。後者嬌笑着接過,全數吞服,然後不懷好意道:「我感覺力量不斷地湧出來……」

「三流話本的三流反派的台詞,就不要獻醜了。」燕離直接打斷,然後對眾人道,「刀劍殺伐,顧名思義,是刀劍碰撞而出的殺伐之氣。這殺伐之氣跟普通的不同,威力非常可怕,你們就當是這裏有個小劍峰主,然後不斷地朝你打出劍氣。」

眾人想像了一下那個感覺,不禁打了個冷戰。

蘇星宇皺眉道:「那跟你幫助這個女人有什麼關係?不解釋清楚,我無法接受!」

「聖女大人,你們快看!」就在這時,石申大聲地喊了起來。

眾人已經聽到,天地間響起「叮叮叮」的脆響,只見從南方天落下許許多多的劍的虛影,又從北方天出現許許多多刀的虛影。兩種虛影碰撞,即有一道肉眼可見的氣勁斬裂虛空而去;由於刀影劍影的數目幾乎數不清,所以它們的碰撞次數也幾根本不知凡幾。

一道氣勁落在海面,即無聲無息出現了一道天塹,惡水久久在外徘徊,而無法向里填平。

眾人看到這一幕,不禁毛骨悚然。心想果然好像一個蘇小劍在這裏。

燕離聳了聳肩:「就是這樣,我熟悉對付那些劍,她熟悉對付那些刀,只有我跟她通力合作,不讓它們碰撞,才能保住鯤舟。」

「燕小賊,你還等什麼呢。」李紅妝說畢,即化了血光而去。

PS:感謝莫兩楓藍的舵賞,順便說一句,您真是有才,我深以為然,哈哈。感謝請不要說謊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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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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