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精神有所寄託,方可活

11、精神有所寄託,方可活

|||->->巽風劫后兩個時辰,從子時天火降,到如今正是巳時。時間對於燕離而言,是一個痛苦卻又必須記住的東西,大水怪會在巳時準時進食。

二人趴在一個小土坡上屏息靜氣,坡後邊一個巨大的凹地里,就是大水怪的棲息地。比山還要高大的水泡因為壓力而變成一個橢圓形,透明的微光中,照出核心一個海膽狀物。時辰剛好,海膽狀物渾身一顫,彷彿從沉睡中蘇醒,自內而外,發出一種駭人的嗡鳴音,周圍黑暗獸無不驚恐逃竄。

大水怪進食會先發出威壓驅逐周邊黑暗獸,然後它那渾身的刺,就開始伸長變粗,本來細小的刺,會變成粗壯而且奇長無比的觸手,長度從島中心直接延伸到海里,攏共數十里的距離。大水怪的本體,也由此開始膨脹,連帶水泡也跟着膨脹,數百觸手如天魔亂舞般,伸到那無盡的惡海里,貪婪地吸食起來。

惡獄的水,由大水怪的觸手輸送,被它大量的吞入體內,但身體並不再膨脹,其身體內壁有吸盤狀物,會將惡水的「精華」吸盡,然後將剩餘的數量非常稀少的純凈水從體表細孔處排出。雖然每次排出的量都很少,但架不住次數頻繁,水泡繼續膨脹。

每次看到這樣一幕,二人都忍不住的心生顫慄,因為實在是太噁心了。更噁心的是,他們為了活得更久,不得不去喝它的排泄物。

時機終於到了。

燕離道:「如果能回閻浮,你最想吃的是什麼?」

李紅妝仔細地想了想,有感而發道:「我會把我所能想到的所有能吃的東西都吃一遍。」

沒有真氣來維持身體所需的養分,就如同被剝去了修行者的身份,生命回歸到了原始狀態——需要通過進食維持生存。無論什麼樣身份都好,凡人或者神仙,身體一旦失去供養,就會往腦里拚命輸送飢餓的訊號,品嘗過無數次餓得發狂的滋味后,人間的煙火,也就變得神聖起來。

燕離惆悵道:「以前總是嫌棄姑姑做的飯菜,以為她的廚藝,堪稱難吃界之最,如果現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把她做的東西一點不剩地吃下去!」

李紅妝嬌笑一聲:「等你死後,有大把的時間做夢。」說畢已當先撲了上去,攀在水泡上,抓開一個洞,大口吞飲起來。

事實證明,女人比男人更能忍受屈辱跟痛苦。

渴望與噁心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在作用,確實讓人難以抉擇。

燕離搖了搖頭,也撲上去。

相比起大水泡,撲在上面吞飲的二人簡直跟螻蟻一樣渺小。不過,如果大水怪不在進食狀態,其感官是非常敏銳的,再渺小也能被它感應到,而且一觸即自爆,毫無理智可言。

就在二人開懷痛飲時,卻沒發現一隻黑豹出現在他們曾經趴過的小土坡上。黑暗獸進化成荒獸之後,某些特殊的形態,會本能地去尋找同形態的配偶。這隻黑豹就是方才死在天火下的那隻黑豹的配偶。

荒獸自然是沒有感情的,但是配偶被殺后,會本能發生更強烈的仇恨。所以它忍受住了大水怪的

威壓,等大水怪開始進食后,便靠近過來,然後看到二人正在進行它所無法理解的行為。它當然也不知道打斷別人「用餐」是非常不禮貌的事情,咆哮一聲,悍然撲了上去。

二人感覺背後惡風襲來,還有那絕對會引起大水怪注意的咆哮,各自心中咯噔一跳:糟了!

這個時候,二人在六年中,從一開始的激斗到漸漸為了活下去而合作,甚至彼此護助中養成的非凡默契,產生了作用。

燕離幾乎在瞬間拔劍轉身刺去,長劍洞穿黑豹大張的咽喉,使其「砰」的化灰,與此同時,李紅妝抓住燕離的領子,向遠處風馳電掣逃去。要知道唯有神聖領域才可以以元神承托肉身飛行,飛行所耗費的元神,對他們此刻的處境是非常致命的。

但不飛,就是等死了。

李紅妝耗盡最後的元神,飛不多遠,就聽到身後「嗡鳴」聲陣陣加劇,能感受到其中高昂的憤怒,又有「咕嚕咕嚕」的小水泡破裂的聲音。

二人臉色一白,皆道:「我命休矣!」

轟!

驚天動地的巨響接踵而至。

恐怖的衝擊使得二人栽落下去,撲倒在黑土上,紛紛吐出血來。駭然對視一眼,他們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小島在此次爆炸的衝擊下,終於支撐不住,開始分裂開來。

本來一般島嶼即便解體,數十里方圓的大小,多少還是會有存身處的;可是惡獄不同,一旦海水浸入黑暗樹的樹根,這個島嶼的結構就會瞬間分解,就好像冰山遇到烈陽一樣,毫無抵抗能力。

天搖地動中,小島迅速分裂下沉。

二人皆受重傷,連走路都很勉強,但憑着強烈的求生欲,相互扶持着往島中心走,期冀奇迹的發生。

大水怪已經不知所蹤,它反正不懼惡水,在海中自由來去,島嶼的毀滅,於它絲毫沒有影響。

小島不斷分解下沉,最後只剩以一棵大得出奇的黑暗樹為中心的幾丈方圓。它由於比較的粗壯,堅持的時間就久一點,但是肉眼可見,惡獄的水仍然繼續瀰漫上來。

二人無力地癱坐下來,相互擁抱着,汲取對方的體溫,以遏止恐懼。

「明明是誕生怪物的母樹,怎麼對怪物沒事,對它卻是致命毒藥?」李紅妝表示無法理解而且憤恨。冷汗打濕了她的身體,幾縷散落的濕發貼在她慘白的臉頰上,她抓着燕離的胸襟用力搖晃,「你說,為什麼這樣?」

燕離聽到了一個不屈從於命運的靈魂,默然片刻,道:「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不殺我了。」

李紅妝咬牙切齒,眼神憤恨:「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淪落到這步田地!」她的指甲鋒利,深深抓入燕離胸口的肉里,暗紅的魔血滲出來。

燕離掙扎了一下,沒能掙開,這一刻許多記憶浮上腦海,他喘著氣道:「你答應我……一件事……如果有機會出去,幫我告訴他們,我已經死了……」

「我憑什麼幫你!」李紅妝已經

無法分辨話語,只本能地發出歇斯底里地尖叫,並進一步殘傷燕離。

燕離道:「挖出我的心臟,吃了它,你就有力氣飛了……」

李紅妝全身一震,顫抖著拔出手來,蒼白冰冷的唇不住地翕動着,試圖撫平燕離胸上的傷口,「不,不要死,你不能死……你聽到沒有,你不能死……」她幾乎哽咽起來,「你死了,我一個人活不下去的!」這個時候,她再也不是殺人如麻心狠手辣的李血衣了,只是一個脆弱的孩子。

燕離抬手撥開李紅妝的亂髮,溫柔地道:「我雖然不愛你,我們卻有夫妻之實,無論它是怎麼開始、發生的,我以為男人這時候就要承擔多一些。吃下我的心臟逃走吧,能讓你多活一點時間,也算死得其所了。」

李紅妝忽然平靜下來,認真地看燕離的臉,道:「如果一開始,我們沒有結怨,現在會怎樣?」

燕離道:「我是劍庭弟子,你是血衣樓樓主,正魔對立,我們會進行更加血腥殘酷的鬥爭。」

李紅妝笑了起來:「是了,如果沒有結怨,我就不會有機會了解你,你也不會三番兩次壞我的好事。我忽然覺得,認識你以後,我的世界才算精彩起來,至少從沒有人能像你一樣讓我這麼生氣。」

燕離虛弱一笑:「不要愛上我,沒好下場。」

李紅妝笑道:「我自然不會愛你,只當你是取悅我的工具。」她緩緩地湊上去,吻住燕離。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以此為自由和解放。唇分,她的明眸里滿是迷離色彩,神情妖冶而誘人,像動了情的妖精,「但是我以為,外面是找不到像你這麼讓我滿意的工具的,所以我不走了。」

色不迷人,人尚且自迷,何況色迷人?

「要一起死?」燕離彷彿也跟着忘記了死亡的恐懼。

「你就這點能耐?」李紅妝媚眼如絲道。燕離低吼一聲,用力將她撲倒。

交纏,喘息,歡愉。

然後下沉。

青蓮燈到時,海面一片平靜。船上眾人面面相覷,劉樂天道:「方才爆炸,難道跟燕公子有關?」

「青蓮燈怎麼不動了呢,」羽駿疑惑道,「難道燕公子在海底下?」

「不可能,無論人族還是魔族,落到這水裏,只有死路一條。」蘇星宇無情地打破這個幻想。

「話是沒錯……」流木冰見蹙眉思考。

趙挺指著海面大膽判斷道:「你們看,這裏方才應該有一座島嶼解體沉沒,水裏還有沒能完全侵蝕掉的東西。」

眾人循聲去看,果見海面漂浮着一些不知何物的零碎。

「你是說,我們來晚了?」沈流雲的心禁不住地往下沉。

「只是猜測……」趙挺訕笑。他哪裏敢說燕離死掉了,惹燕十一不高興,小命可就難保了。

就在眾人不知就裏,各相猜測時,海面突然射出一發光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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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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