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銀月山莊

8、銀月山莊

對此,董青父子更為緊張,穆東風道:「銀月山莊大名,我等久已仰慕,無論如何請這位管事大人通融通融。」說着湊過去,如法炮製,塞了張銀票,不知是否不願輸給燕離,竟也是張五百兩。

燕離眼尖心裡冷笑。

「管事?」那管事模樣的人嘿然一笑,大方地收了銀票,卻仍然不肯放行,道,「你等須知銀月山莊是什麼地方,用你們那雙渾濁的眼睛瞧瞧……」他指著排列在牌樓外的豪華馬車,「這裏來的都是王公貴族,販夫走卒也來瞎湊什麼熱鬧?」

「你!」穆東風氣壞了。

「你什麼意思?」董青的臉沉下來,如果不是展沐拉着他,早就發作了。

「急什麼?」管事態度倨傲,鼻孔朝天,「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況且上下尊卑的規矩擺在那呢,什麼時候你們也乘個那樣的馬車,我自會殷勤巴結,在此之前,你們還是先聽聽我的規矩。」

「什麼規矩?」展沐也有些不耐煩。

管事道:「主家正召開宴會,不得擾攘,須等酒宴落幕,各個貴人乘他們尊貴的馬車離去,你們才能從後門悄悄入內,一睹山莊風采。」

這話眾人是聽明白了,就是宴會結束他們才能進。

然而問題是,調查的核心就是這場宴會,難說不是奴隸交易大會,要抓個現行,朝廷的大軍才好動作,等宴會結束,黃花菜也涼了。

「這位先生請了。」燕離這時候開口了。

他本可冷眼旁觀,畢竟調查奴隸交易與他利益不合,成與不成,他都沒有損失,責任總不可能讓他一人來背。

「乳臭未乾的小子,你有話說?」管事目光微移。

燕離笑道:「是這樣,我等與東家非普通雇傭關係,亦師亦友,亦兄亦徒,這天外有火的酒方,乃是我等聯合研發,按理售出之後,我等都有份子,這價格的商談,自然要在場旁聽,以示東家公平公允,避免生出嫌隙。還望先生行個方便,讓我等隨行在側,絕不大聲擾攘;您看我像是個吵鬧的傢伙么?」

「嗯,你這娃娃說話還算得體。」管事目露讚賞,「不像其他幾個,放屁也不香。嘿!求人哪有這樣簡單?」

董青目露寒光,得了便宜還賣乖,真是個混賬東西,平時看到,哪會容忍,早就一刀劈做兩片。

「好吧好吧,我就做這一回主,都跟我進來。」

管事頭前走路,眾人心裏一松,連忙跟了上去。

這牌樓之後是幾百步的青石板路,兩側載着青松,盡頭是長長的白玉台階,細數有九十八級。

這點細節不可疏忽,要是九十九級以上,就有妄自尊大,目無帝君的嫌疑。

展沐暗「呸」一口:真是個滴水不漏的狐狸。

登上台階,又見一座牌樓風光聳立,左邊立着丈高匾,書就:自古身家性命事。——右邊立着丈高匾:豈付帝王將相中。——牌樓間中與眾不同,是條橫批:真是可笑。

展沐又是暗怒,這粗俗的筆墨,赤裸裸地表露其主暴發戶的嘴臉,其中被譏諷的,可不就是他這樣的「走狗」,實在是可忍孰不可忍,即使查不到證據,回去后都要狠狠參他一本,滅滅他的威風不可!

雖然做了定計,可又哪能預知,他的生命之火,將在今夜此地,如星隕般滑落天際,自此歸於虛冥。

穿過牌樓,可見層級分明的青石小徑,直通往那一片片的燈火輝煌。

星輝燦爛,夜色下是無數雕欄畫棟的雅閣、庭院、殿宇,櫛比鱗次、錯落有致地掩映於薄霧中;大部分地方燈火通明,宛然不夜城。

事實上,銀月山莊就有「城中城」的稱謂。

管事道:「主殿正在舉行歡宴,老爺暫時抽不開身,爾等在茶廳等候。此處禁衛森嚴,到處都有好漢把守;要是亂闖亂撞,管殺不管埋,都給我記住嘍。」

那一片片燈火輝煌中,其中一處最大的殿宇,隱隱傳來放肆的喧囂,好似有無數的人在那裏作樂尋歡;放開了慾望的韁繩,任它馳騁於歡愉的原野;在那裏,人們赤身裸體,大聲歌唱,沒人管束,無人指責,每個人都比另一個更大膽狂野;即使通宵達旦,也還嫌不夠,恨不得太陽永不升起。

「要有什麼樣的身份,才能在那裏喝上一杯醉生夢死的瓊液?真是令人艷羨。」燕離驚嘆道。

「你以為那些是什麼?」管事忽然譏笑一聲,用一種尖酸的聲音道,「尊貴的客人?高高在上的官爺?權利的代名詞?哼哼,都不是,只是一灘灘移動的肥肉,一個個慾望的奴隸,一縷縷腐朽的靈魂;只有找樂子這方面,我承認他們是權威。」

茶廳不大,鋪着紫荊花圖案的毯子,七八個座位,五人各自分坐。

管事早已離去,幾個小廝在旁伺候,只怕更多的是監視。

「還等什麼?」穆東風很着急。

展沐做了個「殺」的手勢,眾人齊齊動手,無聲無息殺掉了小廝,避免他們發出動靜。

「目標地點毋庸置疑,直接過去看看他們在弄什麼玄虛。」展沐是此行首領,老練下達指令。

眾人攀上屋樑,輕輕揭去頂上屋瓦,魚貫而走。

燕離落在最後,拉了一把燕朝陽。

燕朝陽回頭看他,卻見他做了一個手勢,那是屬於燕山盜的暗語,意思是:一個也不放過。

展沐不愧是姬天聖手下頭號密探,戒備森嚴的銀月山莊,於他如履平地,從一個屋頂落到另一個屋頂,筆直朝那殿宇行進,很快就到達目的地。

幾片暗紅色的瓦片被掀開,眾人往下看去,表情不一。

只見一個富麗堂皇的殿宇,一團團赤身裸體的肥肉,在追逐一個個貌美如花的女子。那些女子有的哭,有的鬧,有的要上吊,就是沒一個情願的,衣裳都被剝得赤條條;一張張玉案擺着瓊漿玉露、蔬果菜肴,卻鮮有問津;幾個體面的,各自摟着姿色不薄的女子,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好似要把這輩子的酒都在今天喝了;大殿角落,還有數對男女在苟且,眾目睽睽之下,淫靡穢語浪|叫,不絕於耳。

獨獨大殿首位處,一個全身像染了彩虹一樣的男子,醉眼迷離地看着眾生醜態,時不時發出一聲囈語或意味莫名的笑;他的身後站着四個不同顏色衣裙的女子,對大殿發生的事,不聞不問,冷漠以對。

燕離單一看他,目光驟然一寒,不是彩公子又是誰?

「那不是李大人?連王大人也在……惶惶大夏,魏巍永陵,竟有如此藏污納垢之地!」展沐怒血沖眼,怒髮衝冠。

他再一轉眼,只見殿首處彩公子端坐,心裏一跳,道:「他怎麼沒死?」

「他哪有那麼容易死!」董青臉上帶着些許懼色,「他分身千萬,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假;而且每次出現,修為都不相同,是個詭譎難測的人物,本座在他手下那麼多年,都沒有看過他的真面目。」

「他到底是誰?」展沐驚疑不定。

「天雲閣的副閣主。」董青曝出了些許內幕。但只說了一句,就住口不說。

展沐知他要把這些情報留着待價而沽,可僅僅一個天雲閣,便令他心神巨震:「編排修羅榜的天雲閣?」

永陵有一個組織,以太祖的「修行者亂世」為核心理念,聚集了一幫鬱郁不得志的書生文人,專以宣傳太祖理念,意圖對抗武帝傳統;按說違抗武帝意志,誅九族都是輕的,這個組織之所以倖存下來,就是因為高舉「太祖」的幌子。

而修羅榜雖以修為分高下,但修為越強,殺起人來越容易,此榜的設立,不無諷刺意味。

董青的話,一下子把天雲閣打入深淵。——原來天雲閣也屬於黑道。

「千萬不要輕舉妄動!」董青道,「相比起龐大的交易市場,這裏只是九牛一毛;雖然本座知道的核心內幕不多,但在黑暗中,還有一個叫黑山的地方,那裏才是大本營;既然找到了證據,我們就此退去,讓陛下定奪……」

「先等等!」展沐目光灼灼,盯着彩公子的動作。

這時彩公子站了起來,雙睛恢復清明,朗聲道:「不可否認,在場列位都是我的朋友。」

大殿裏的喧囂頓時靜止下來,個個都目光投過來,看着他。

一個衣着得體的男子笑道:「看來莊主還安排了別的節目。」

「哈哈。」彩公子大笑一聲,眼內全都是難以言喻的興奮,因為接下來是他最喜歡的節目。

得到確證,一眾貴人紛紛穿衣,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那些女子團團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卻不敢往外逃,只因前頭逃出去的,都被亂槍捅死。

「好的東西,自然要跟朋友分享。」彩公子用充滿磁性的嗓音道,「今天鄙人準備了一樣禮物,——押上來。」

後殿當即出現兩條孔武有力的大漢,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蒙面女子走進來。

那蒙面女子一直在掙扎,在被押出來后,怨毒地盯着彩公子,憤怒脫口而出:「公孫謹,你不得好死!」

彩公子目光溫柔,語氣溫和:「翠兒,你的靈魂已經飽滿,限於容器,你已經很努力,但仍脫不開桎梏。我很遺憾,是摧毀你的時候了;不然,果實就要開始腐爛。」

言畢轉向眾人,張開雙手:「看啊,這就是鄙人為諸位準備的禮物——高山族的女奴;今晚是個不眠夜,誰來摘下她的面巾,奪取她的初夜;然後,諸位大可盡情地在她身上發泄,讓她的靈魂哭泣,讓她的純潔凋零,讓她化作我們快樂的源泉,我快忍不住要為之顫慄——哈哈哈哈,我們可是美的摧毀者,摧毀它們,及時行樂。」

「摧毀它們,及時行樂!」

「摧毀它們,及時行樂!」

殿外岸貌道然的貴人,一個個露出青面獠牙,化身惡鬼。

燕離又怎麼認不出,那個翠兒不就是魚幼薇的侍女么?但那句「公孫謹」又讓他想起來,那天在歸月樓第一次見到彩公子時,翠兒也在旁邊。

「我們該走了!」董青十分着急,越待下去,他越感覺害怕。那個人很少現出瘋狂的樣子,但一旦出現,就很可怕。

就在這時,殿外匆匆進來一個人,卻是引著燕離等人入庄的管事,來到彩公子身邊,向他耳語幾句。

彩公子眼中的興奮之色逐漸淡去,嘴角浮出意味莫名的笑意,忽然看向燕離等人所在的位置,抬了抬手。

「糟了!」展沐大驚。

話音未落,眾人腳下立足地轟然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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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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