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阿爾弗雷德

第五十七章 阿爾弗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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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方索盯着站在面前的幾個商人,他從沒想過這些在他眼裏一直只會賺錢的商人居然有一天會站出來威脅他。

比利謝利的大門打開了,那些所謂的商會護衛隊也進入了城裏,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這些商人。

「殿下,您這樣的選擇是正確的。」

「您的領民會感激您。」

「您真是一位仁慈的領主。」

商人們的阿諛奉並沒有讓阿方索高興起來,他只記得自己被要要挾了,這些人以如果不讓護衛隊進城就把生意撤出比利謝利的威脅他,雖然自始至終這些商人都顯得那麼卑微恭敬,可這絲毫不能掩飾他們是在威脅一位公爵的事實。

只是這些人如今是自由貿易區的商人了,他們的生意或許還要在比利謝利做,但是他們自己卻完全可以依仗着貿易聯盟的條款用借到的低息貸款去其他地方做生意,而接下來他們在比利謝利要做的就只是不停把錢從這塊領地賺走,卻不再給這裏賺一個弗洛林就可以了。

到了那時候,比利謝利還有多少錢能供他們揮霍,畢竟這些人平時可是掌握著這塊領地最大的財富?

這一切都是布契尼對阿方索說的,當他提到自貿聯盟成員可以從聯盟的銀行里得到低息貸款的時候,布契尼注意到了阿方索眼中閃過的精光。

「難道簽署協議的只是那些商人,而不是我這個公爵嗎?」面對商人們的喋喋不休,阿方索最後不得不做出讓步,他知道自己以後可能和這個自由貿易區聯盟擺脫不了關係了,事實上凡是加入了這個自貿區的地方都或多或少的悄悄發生著變化,甚至就是遠在亞德里亞海一角的塔蘭托也不例外。

奧孚萊依對進入比利謝利的巴爾幹人予以了嚴格的管束,他知道這是個敏感時期,所以絕對不允許出什麼岔子,所以他派出阿格里獵衛兵上街巡視,而一旦發現有違軍規的士兵,給予的懲罰也要比平時更加嚴厲甚至殘酷。

「任何騷擾城市民眾的士兵都要被抽鞭子,如果是搶劫或是強暴女人,要被當場弔死,這個沒有商量,不論是任何人違反都要受到懲罰。」

奧孚萊依站在街口對四周的士兵和遠處圍觀的當地人喊著,然後他揮揮手,幾個脖子上已經被套上絞索,扒得只剩下一條褲子的士兵就被扯著拽到了空中,隨着他們光着的雙腳不停的亂踹,這些人身子在空中不住的抖動着,直到他們慢慢的沒了聲息。

「我們的任務是保護這裏的商會不受到侵犯,所以任何人都可以把你們遭遇的不公向我們報告,或者是如果有糾紛也可以向我們申述,這是自貿區商會賦予我們的權力。」

奧孚萊依按之前剛剛學到的說法大聲宣佈之後就聳聳肩回到了他的臨時住所,以受雇的傭兵名義來到比利謝利這讓他覺得有些損害他的名聲,不過這是伯爵的命令,至少在伯爵還沒有到來之前,他的軍隊只能是一群見錢眼開的傭兵。

當阿方索從派出去打聽消息的人那裏聽說了奧孚萊依的舉動后,心情複雜的他稍微緩和了一點,不過他知道事情不會那麼簡單,到了這個時候他也還不知道那不勒斯已經「遷都」的消息,不過看着那些雖然沒有打出蒙蒂納的旗幟,可卻讓他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的軍隊,阿方索還是覺得自己陷入了某個陰謀當中。

他讓人把約瑟夫·布契尼找來想要向他質問,不過很快他又冷靜了下來。

阿方索隱約猜到這些都是這個布契尼帶來的,只是如今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這讓他意識到如果再徹底和這個猶太人翻臉,可能他的日子就要過的更糟糕了。

所以當布契尼來了后,雖然阿方索沒有給他什麼好臉色,不過卻也沒直接就指責他就是這場陰謀的背後策劃者。

「我現在與自由貿易區簽署了協議的領主,對嗎?」阿方索語氣不善的問,他的性格原本就不是那麼沉穩,現在他更是火氣衝天,如果不是忌憚到如果把商人們逼急了可能都會離開,讓比利謝利變成一座空城,他已經讓人把這個猶太人的腦袋砍下來了。

「應該是這樣的,不過您可以詢問一下貿易聯盟派來的代表,」布契尼巧妙的把阿方索要找麻煩的目標從自己身上引開「實際上我只能向您提供了一個建議,而做出決定的正是您本人,不過我很高興現在的變化,至少那些商人已經開始忙活起來了。」

「是呀,貿易聯盟能讓他們賺大錢,」阿方素有點無奈的說,他也不能不承認這個貿易聯盟的手段似乎很厲害,至少那些商人的確比以前看上去要積極了許多「那麼我欠你們的錢,你會延期嗎?」

「當然,正如我之前說的,我們也不想看到我們的債務人無法償還債務這種事,而現在對我們大家來說都是件好事不是嗎,另外就如之前說的,您做為這個聯盟中毋庸置疑的高貴的一份子,可以得到的好處可並不只是從我這裏得到緩解債務的機會,您能夠享受的權益很多,不過這些都需要您出面了。至於我,我只是來完成自己工作的。」

看着猶太人一副「不用謝我」的神情,阿方索忽然有些沮喪,他知道自己在暫時躲開了債務和看似有個可以振興比利謝利機會同時也失去了很多東西,一時間他甚至不知道是該感激還是憎恨這個猶太人了。

亞歷山大接到奧孚萊依的報告時,隊伍離開那不勒斯城並沒有太遠,雖然從那不勒斯到比利謝利的距離很近,但是對這支「遷都」的隊伍來說就顯得有些遙不可及了。

「我們至少還要2天才能到比利謝利,」莫迪洛伯爵看着已經西墜的太陽隱約有點擔心「但願這2天裏不要出什麼事。」

亞歷山大瞥了眼伯爵,他覺得這種時候說這話還真是不吉利,因為按照以往的經歷,接下來往往這種倒霉的猜測總是會很應驗的。

而這一刺似乎也真的應驗了,就在隊伍剛剛停下來準備宿營的時候,亞歷山大看到箬莎的貼身侍女神色緊張的走了過來。

「大人,陛下請你趕緊過去。」侍女雖然想要盡量顯得鎮定些,可她緊揪着衣袖的樣子還是讓亞歷山大察覺到了異樣。

「發生了什麼事嗎?」

「是陛下,我是說是國王,他似乎不太好。」侍女焦急的說,同時目光向四周不住瞥著。

「好了別看了,你這個樣子已經夠引人注意了。」亞歷山大邊說邊向已經看出不對走過來的莫迪洛伯爵微微點頭低聲說「國王的情況好像有點糟。」

「上帝,但願別在這裏出什麼事。」伯爵臉色一暗,他與亞歷山大的目光相遇,都從對方神色間看出了憂慮。

如果阿爾弗雷德在路上發生什麼意外,這會讓他們陷入一個尷尬的地步,那時候或許即便回到那不勒斯也會帶來種種數不清的麻煩。

兩個人心事重重的來到國王休息的地方,亞歷山大注意到在國王帳篷的四周已經安排了科森察的衛兵,而在更裏面,幾個由他派到箬莎身邊的獵衛兵則就在帳篷門口守衛著。

這讓亞歷山大的心情不禁又是一沉,他意識到事情可能要比他想像的還要糟糕。

帳篷里有些悶熱,一陣陣急促的喘息聲隱約傳來,看到躺在毯子上胸口不住起伏的阿爾弗雷德,亞歷山大在心裏暗暗搖頭。

對阿爾弗雷德他其實沒有什麼惡感,甚至對這個年輕人還有些憐憫。

這是個不應該生在這個時代和這種家庭的人,他有着很多貴族少有的天真和衝動,雖然在努力的試圖學習如何成為一個能夠熟練掌握權力和陰謀的國王,但或許是天賦和性格的原因,他始終不能成功。

不要說像波吉亞一家那樣變成完全的權力動物,就是他的那些在歷史上並不出彩的先輩也要比他厲害得多。

而阿爾弗雷德最讓人感概的是他對箬莎的感情。

或許這份感情里多少是摻雜着功利的,但是這並不能掩飾阿爾弗雷德對箬莎的一片深情,可這或許才是他的悲劇無法避免的根本原因。

阿爾弗雷德,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坐在毯子旁的箬莎抬頭看過來,她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眼神中閃著複雜的神情。

亞歷山大和莫迪洛伯爵走了過去,他們向箬莎低聲詢問,很快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阿爾弗雷德的精神其實一直不太好,一路的顛簸更是讓他原本從頭天晚上因為興奮就昏昏沉沉的腦子變得更糊塗了,所以當馬車進了營地沒有停穩他就急匆匆的想要下車,然後他就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當聽說阿爾弗雷德摔倒后,箬莎立刻命令人封鎖了附近,她先讓衛兵把阿爾弗雷德扶進帳篷,然後命令人把看到這一幕的僕人都看管了起來。

「你做的對,如果我們是奧斯曼人,這個時候大概已經把所有知道消息的人都殺光了。」莫迪洛伯爵向帳篷外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對箬莎說「國王得病的消息絕對不能泄露出去,必要時候你知道該怎麼做。」

一陣呻吟傳來,箬莎以為阿爾弗雷德要醒過來趕緊走過去,但是看到的卻是他依舊雙眼緊閉。

「你給他喝了多少那種東西?」亞歷山大低聲問,他覺得阿爾弗雷德的樣子看上去真的不太好,似乎隨時都會就此睡去再也醒不過來似的。

「之前我因為怕他糾纏所以在他喝的酒裏面摻了些那個,不過我不知道他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箬莎向亞歷山大望去,看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阿爾弗雷德身上,箬莎走過去低聲問:「你準備怎麼做?」

亞歷山大顯然知道箬莎這話里的含義,他微微回頭看看箬莎神情複雜的臉,然後伸手撫摸了下她的臉頰。

「你是不是後悔了?」

「不,只是……」箬莎停頓一下,扭頭看看躺在那裏不住喘息的阿爾弗雷德,發出聲輕嘆「上帝將來不會寬恕我的。」

「上帝只會寬恕那些獲得勝利的人。」亞歷山大在箬莎耳邊低聲說「而且你認為阿爾弗雷德是無辜的嗎?」

箬莎稍微回頭看了眼,隨後緩慢搖搖頭。

這個時代,誰又是無辜的呢?

或許有人,但不會是貴族,更不會是國王,甚至就是商人也是在用殘酷的手段賺取著每一個佛羅林。

而阿爾弗雷德只是運氣不好。

又一聲呻吟傳來,阿爾弗雷德慢慢睜開眼睛,他有些茫然的看看了眼前,然後目光落在了箬莎臉上。

「我剛剛夢到你了,」阿爾弗雷德看着妻子笑了笑「我夢到你戴上了王冠,這真是個奇妙的夢。」

箬莎的手瞬間攥緊,她的眼睛緊盯着阿爾弗雷德的臉,似乎想要看出他為什麼要這麼說,可是她看到的只是一張滿是微笑的臉,似乎這時候的阿爾弗雷德很開心似的。

「陛下我們必須儘快趕到比利謝利,」莫迪洛伯爵神色凝重的說「可是您的身體可能無法堅持,所以也許應該由一位有着足夠象徵意義的人物帶領隊伍進入比利謝利,只有這樣才能預示宮廷已經進入比利謝利,您知道在這種時候證明國王與宮廷依舊在統治那不勒斯是十分重要的,希望您考慮這個建議。」

阿爾弗雷德閉上眼睛想了想,然後目光落在箬莎身上。

「我的妻子,她能夠代表我,」說着阿爾弗雷德有些艱難的抬起手,用力摘下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舉起來遞到箬莎面前「替我去比利謝利,讓人們看到國王還在那不勒斯,讓他們知道我依舊是他們的君主和統帥。」

阿爾弗雷德說完又閉上眼睛,他似乎因為不停的說話有些累了,閃著疲憊目光的眼睛緩緩的瞥向一旁的亞歷山大。

阿爾弗雷德似乎想說什麼,可聲音又像是堵住了發不出來,在蠕動了幾下喉嚨后,他慢慢搖搖頭隨後閉上了眼睛。

亞歷山大有種感覺,阿爾弗雷德似乎知道了什麼,或者至少是已經懷疑了什麼,可他最終沒有說出來,這倒是讓大家都保持住了最後的一點體面。

莫迪洛伯爵的決定確實是很重要,甚至是關鍵的。

在這個動蕩的時代,王室與宮廷代表着的不止是權力更多的是對領地的佔有象徵,特別是當下這種時候,一個長時間沒有音訊下落的宮廷很容易引起種種猜測謠言。

所以伯爵才急於要儘快進入比利謝利。

而且亞歷山大也猜到,顯然伯爵也已經對阿爾弗雷德的身體狀況有了想法,很顯然伯爵這是在為一旦阿爾弗雷德出現什麼意外做準備。

果然,當他們走出帳篷時,看着顯然是聞訊而來,在不遠處被衛兵們擋住不能靠近的廷臣們,亞歷山大不由向伯爵望去。

「你們去比利謝利,這裏的一切都交給我。」伯爵主動開口,他走到那些大臣們面前,向他們宣佈剛剛做出的決定。

大臣們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他們默默的相互望着,似乎想要從別人那裏看出什麼端倪,不過隨着一個大臣忽然開口說「我願意跟隨王后陛下去比利謝利」,沉默瞬間被打破了。

看着爭先恐後的表示要去比利謝利的廷臣們,亞歷山大不由回頭向帳篷看了眼。

從伯爵宣佈國王病倒到現在,沒有一個人提出去看望國王,而是紛紛表現出了對跟隨王后趕赴比利謝利的興趣,這讓亞歷山大不能不為阿爾弗雷德多少感到一絲悲哀。

一面科森察的旗幟在隊伍的前面飄揚,隨後旗幟向後退去,被西西里王國的金色太陽海浪旗代替。

亞歷山大騎在帕加索斯的背上緩緩前行,箬莎沒有如平時那樣騎馬而是坐在一輛輕便的馬車裏。

而一旦離開營地沒有多久,箬莎就拋下馬車,騎上了已經為她準備好的坐騎。

「我們必須儘快趕到比利謝利,」箬莎先是對在前面等着她的亞歷山大大聲說了句,然後她微微催動坐騎來到亞歷山大身邊壓低聲音說「我不知道阿爾弗雷德的身體能不能堅持下去,所以我們必須快點趕過去才行。」

亞歷山大沒有出聲,而是向站在路邊的謝爾擺了擺手。

「陛下,這是給您準備的,」巴爾幹人牽過兩匹馱著厚重包裹的馱馬「不過這一路上您可能要吃苦了。」

「這是路上用的,如果我們現在出發也許在夜裏還能乘涼多趕一段路。」亞歷山大揮揮手,一隊早已經準備好的巴爾幹騎兵跟了上來。

箬莎深深吸口氣,她知道接下來將會是很艱難的2天。

天色已經漸漸暗淡下去,莫迪洛伯爵站在帳篷外看着逐漸墜下的夕陽,在聽了一個隨從向他低聲報告了箬莎和亞歷山大的行蹤后,伯爵略微沉吟,然後轉身走進了帳篷。

帳篷里,阿爾弗雷德躺在毯子上沉沉睡着,伯爵走到他的身邊低頭看着年輕的國王,然後從身上拿出個小小的瓶子從裏面把綠色的汁液慢慢倒進酒杯。

「我親愛的箬莎,讓我幫你完成你一直沒做好的事情吧。」伯爵慢悠悠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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