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測試

公元2782年6月23日，中華龍騰學院歷史系的階梯教室內，正在進行一場不同尋常的畢業答辯。

坐在考官席上的有三個人，居中主持答辯的是白髮蒼蒼的歷史系主任常偉教授，他的左右分別坐着兩個陌生的中年男子，看上去似乎並不像是龍騰學院的老師。

常偉教授作為資深歷史專家，享受國家特殊津貼。據說，他和相關科研部門正在合作研發一個尖端項目，儘管不知傳言是真是假，但在韋一笑看來，他的身上籠罩上一層神秘感。

「同學們！恭喜你們即將畢業！」向來不苟言笑的常偉，此刻臉上居然掛着一絲微笑。

坐在台下的韋一笑左右看看，加上他一共只有20人在座，這讓他很納悶。

本屆的歷史系總共268名學生，難道只有他們20人畢業，這怎麼可能？

常教授到底要做什麼？

韋一笑抬眼瞅了瞅滿臉笑意的常偉，心中有一種詭異的感覺。

不只是韋一笑有這樣的疑慮，其他的19人都有同樣的想法。

似乎猜到了大家的心思，常偉微微頓了頓，接着往下說：「同學們可能有所耳聞，我一直在進行一個科研項目，如今項目已經塵埃落定，投入使用前需要進行一次測試。經過隨機抽選，你們很幸運進入了此次測試名單！」

「什麼？進行測試？測試什麼？」大家聽了不由面面相覷。

韋一笑心中也是「咯噔」一下，敢情常偉把他們當作小白鼠了，為什麼會挑上他們做試驗？

學生們的反應早就在常偉的意料當中，他不慌不忙的解釋：「這個項目就是時光穿越，科研部門已經研究成功時光穿梭機，選中你們是讓你們穿越到從前，用所學到的知識去驗證歷史的真偽！」

常偉的話說完，所有人都不說話了，教室內一片寂靜。

韋一笑雖然是學歷史的文科生，但愛因斯坦的相對論還是知道的，以現在的科學技術，研製出時光穿梭機並不是不可能，他對常偉的話並不懷疑。

可問題是，他們只是些普通學生，做不做這件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情，成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對他們來說是個艱難的抉擇。

常偉不失時機的補充了一句話：「我們雖然備選了20個人，但最終只能有10個人有機會做此次測試，還要淘汰10人，所以說不是每個人都能這麼幸運！是去是留，你們自己做決斷！」

包括韋一笑在內，眾人繼續保持沉默，顯然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

能穿越到從前，去體會不一樣的歷史，讓韋一笑嚮往不已。

可是，真的這麼簡單嗎？萬一有了意外，該怎麼辦？

就在韋一笑拿不準主意的時候，坐在他前面的一個同學站了起來。

這個同學不僅韋一笑認識，在座的人所有人都認識，他是本屆歷史系成績最好的胡非。

胡非深深吸了口氣，盯着常偉說：「常教授，我能問幾個問題嗎？」

常偉搖搖頭：「既然是穿越時光去驗證歷史，就不能提前做好準備，什麼都搞的清清楚楚，還是原汁原味的歷史嗎？這樣會讓科研項目試驗成果大打折扣！」

胡非不幹了，他反駁常偉：「您為了科研項目這麼想沒錯，可我們對您的科研項目一無所知，就這樣糊裏糊塗的穿越到從前，對我們是不公平的。我只是想問幾個問題，好讓心裏有底再做決斷，這樣做有錯嗎？」

常偉不說話了。

「若您不同意，我寧肯現在就退出！」胡非氣呼呼的坐下了。

其他同學見此情景，也附和著：「若您不同意，我們也退出！」

常偉皺起了眉頭，他盯着大家問：「你們真的都要退出，不後悔？」

「不後悔！」同學們異口同聲的回答。

韋一笑回答的聲音也很大，胡非所說的也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開什麼玩笑，這可不是去外太空旅行，而是時光穿越，誰知道這個剛研製出來的時光穿梭機靠不靠譜？

不搞清楚具體情況就冒然參加測試，和賭博有什麼兩樣？

就算做小白鼠，也不能做個稀里糊塗的小白鼠。

常偉沒想到竟然會是這種局面，不由怔住了。

過了好一會，臉色陰沉的常偉與身邊的兩個人小聲商議起來。

終於，常偉站起身來，掃視着眾人：「按照測試的要求，是不允許你們提問題的，現在我破例同意你們提問，但最多只限於6個問題，這是我最大限度的讓步了，你們不同意那就退出，我將重新選擇測試者！」

同學們互相瞅了瞅，眼神碰撞的瞬間便做出了決定，紛紛表態同意常教授的意見，畢竟能穿越到從前，對每一個人都太有吸引力了。

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胡非代表眾人又說話了：「我們同意您的意見，但您要保證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

「我保證如實回答你們的每一個問題！」常偉面無表情，「開始吧！誰先來？」

「我先來！」一個同學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我想知道，我們會穿越到哪個年代？

「等10名測試者最終確定后，由其中一個人抽籤，抽到到什麼年代最終就穿越到什麼年代！而現在，我無法回答你，究竟會去哪個年代！」說到這裏，常偉瞅了一眼那個同學，「第一個問題，我問答完了！」

韋一笑忍不住搖搖頭，這個問題算是白問了。

又有一個同學站了起來：「我們穿越后，多長時間才能再回來？」

「一甲子，也就是60年，這在古代是大部分人壽命的極限！所以，我們確定穿越的時限是60年。」

60年的確不算短，韋一笑心裏依然非常。

緊張之餘，大家都忽視了一個細節：以常偉現在的年齡，他能等的了一甲子嗎？若等不了，此次測試對他來說有什麼意義？

第三個人站了起來，他正要發問，胡非趕忙制止住他。然後，轉過身來對大家說：「總共只能提6個問題，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好好商量一下，提些有價值的問題，不然最後問完了，還是沒有了解到我們想知道的，恐怕就不妙了！」

韋一笑朝胡非伸出了大拇指，胡非所說的正是他所想的。

眾位同學紛紛點頭贊同。

胡非思維縝密，考慮問題全面，對他的提議就連常偉臉上也露出了讚賞之色。

大家嘰嘰喳喳商議了好一會，終於有一個人站起身來。

毫無疑問，他是代表大家向常偉發問：「常教授，請問您這次測試的目的和內容是什麼？」

這個問題提的很有水平，知道了常偉此次測試究竟想要做什麼，大家就可以據此有的放矢做出正確選擇。

常偉臉上顯出一絲苦笑，不得不如實回答：「選擇10個人進入以前某個年代，這10個人都帶有現代記憶，通過測試我想知道10個未卜先知的人，對歷史的發展進程會起到多大的作用。若只是隨意去改變歷史，並沒有太大的意義。為了增加難度，穿越后的每一個人還擔負着額外的任務，必須找出其他9個人並想方設法消滅掉他們，直到最後只剩下1個人測試才算正式結束。當然，每一個被消滅的人，都會通過時光穿梭機回到現在。」

帶着現代記憶進入以前某個年代，的確如常偉所說會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韋一笑的眼睛放出光來。可是，讓每個測試者必須消滅其他9個人才算測試完畢，似乎有點像死亡遊戲，豈不是太殘酷了？

測試規則就是這樣，韋一笑知道自己只能選擇參與還是不參與，沒有權力去改變測試規則。

當然，韋一笑沒有問如何去找出其他9個人，既然10個人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要誰做出改變歷史軌跡的事情，毫無疑問必定是測試者之一。

還有3個問題，大家又商議了一會，又有人站起來了：「常教授，穿越后大家都在同等條件下嗎？譬如說年齡、性別、身世等等。」

「10個人肯定不會是同等條件！也許有的人一穿越就垂垂老矣，也許有的人直到一甲子最後一天才會出生。性別也是有男有女。至於身世，可能是王侯將相也可能是奴隸乞丐！」見眾人一片愕然，常偉笑着又說了一句話，「你們都是學歷史的，應該清楚，歷史既具有必然性又具有偶然性，一切都看你們的運氣了！」

韋一笑腦中百轉千回，萬一剛自己剛穿越就已奄奄一息或一甲子快結束時才出生，豈不是太倒霉了？

至於是男是女，韋一笑倒不是太在意，反正只是測試。但身世卻很重要，尤其是亂世，身份卑微隨時都有可能死於非命，還談什麼改變什麼歷史？

想到這裏，韋一笑忍不住晃了晃腦袋，心裏不由嘀咕：自己運氣不會那麼背吧？

接着，又有一個同學代表大家提出了下一個問題：「常教授，你剛才說要消滅其餘9個測試者，也許有的測試者自然死亡了，也許不到60年就只剩下一個人了，可是我們怎麼知道結果呢？」

常偉這一次回答的乾淨利索：「這個你們不用擔心，雖然是穿越，但以現在的科學技術，可以通過腦電波讓你們每個人都知道，誰已經被消滅了，還剩下幾個人！」

韋一笑暗自點頭，能做到這一點，對每一個測試者來說，還是比較公平的。

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這一次大家討論的時間很長。

最後，胡非代表大家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常教授，根據你所說，我們要通過時光穿梭機穿越到以前某個年代，然後再通過時光穿梭機回到現在。我想問的是，時光穿梭機可否安全，您能保證我們每一個人都能安然無恙回到現在嗎？」

常偉沒有回答，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右手邊的那個中年人，這才對胡非說：「這個問題還是由時光穿梭機的研製者劉博士來回答你吧！」

劉博士站起身來，緩緩對胡非說：「時光穿梭機從研發到現在已經整整十年了，從理論上來說，它應該是安全的，可以保證大家返回的！」

從理論上說？

大家一片嘩然，這是什麼話？

胡非神色凝重，目光炯炯盯着劉博士：「我希望您能如實回答我的問題！」

劉博士深深吸了口氣，這才又說：「時光穿梭機雖然研製成功，但從沒進行過真正意義上的測試，此次測試是第一次使用。既然是科學試驗，我不能能保證百分之百成功。你們也知道，幾百年前我國進行外太空試驗，也出現過意外。時光穿梭比空間探險要複雜的多，所以也是有一定風險的，你們是否參與測試完全取決於自願！我的回答完了！」

劉博士坐下之後，現場一片寂靜。

韋一笑的心裏像是倒入了一盆開水，灼燙，冒着滾滾熱氣，不停在翻騰。

參與還是不參與？

不參與，心有不甘，人的一生不是總會有這樣的機會，他不想輕易放棄。

參與，萬一要是那個時光穿梭機有了問題，那將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良久，常偉再一次說話了：「何去何從，你們做個選擇吧！」

經過艱難的抉擇，20人當中有8人當場決定退出測試，韋一笑心中雖然也很緊張但卻沒有退出。

然後，又經過抽籤最終確定了10名參與測試者，這裏面沒有韋一笑，他成為被淘汰的2個人其中的一個。

終於塵埃落定，韋一笑長長出了口氣。

此刻，他的心情複雜無比。

被抽籤淘汰，韋一笑不知道自己應該是倒霉蛋還是幸運兒。

他不用參加此次測試，至少沒有了安全之虞。

可當再看看選中的那10個人，韋一笑的目光中又有了一絲羨慕。

可以去古代，經歷只有在教科書中才能領略的歷史，這該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好了，你們10個人準備一下，一小時后我們正式開始測試！」常偉朝被選中的10人揮了揮手。

「等等！常教授！」一個顫抖的聲音突然響起。

韋一笑循聲望去，是被選中的那10個人當中的一個。

「怎麼了？」常偉心平氣和的向那個人問。

「我……我想……退出！」

他說話語無倫次，面色蒼白。顯然，內心已經惶恐到極點。看來，對生命的渴望壓倒了時光穿越的吸引力，這才讓他突然改變了主意。

「你！」常偉瞅著這個攪局者，眉頭皺成一團，不知說什麼好。

站在韋一笑身邊被淘汰的另一個人，嘴唇囁動剛想要說什麼，韋一笑卻搶了先：「常教授，讓我替他去吧！」

「好吧！」常偉想也沒想就同意了，「一起去準備吧！」

離開的時候，韋一笑回頭望了一眼被自己搶了話的那個同學，他的臉上似有沮喪之意。

對方是不是真的後悔，韋一笑管不了那麼多。他現在考慮更多的是，將要穿越而去的那個年代，迎接他的會是什麼？

……

「他們走了嗎？」常偉的聲音充滿了疲憊。

「走了！」劉博士點點頭。

常偉沒有再說話。

劉博士瞅了一眼常偉：「常教授，我不明白，您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們，穿越過去他們雖然要經歷60年，可事實上他們穿越的60年只須需要我們在這裏等待6天！」

「6天的歷史和60年的歷史完全不同，若早知道所謂的60年只是穿越而去6天的遊歷，換作你，你會真正用心去了解那段歷史、用心去融入那段歷史嗎？」

劉博士無語了，常偉說的似乎有道理。

說罷，常偉不再理會劉博士，嘴裏喃喃自語：「他們竟然抽到了這個年代，南北朝，隋朝，唐朝，這到底應該算是亂世還是應該算是盛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