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求賢若渴

第二百二十八章 求賢若渴

昱霖走馬上任,擔負起全廣州的治安重任。他深知責任重大,因而夙夜在公,坐而待旦,不敢有一絲懈怠。儘管如此,昱霖還是感到手下的兵捉襟見肘,常常令他寢不遑安,食不暇飽,應接不暇,分身乏術。於是,他的腦海里立即閃現出一個人來。

昱霖獨自駕車來到韶關,譚敬廷的老家,遠遠地,他看見譚敬廷穿着短褂,戴着草帽,正在田裏揮舞著鋤頭。

「譚大哥。「昱霖大喊一聲,隨即朝田埂上飛奔過去。

譚敬廷聽見喊聲,回過頭去,見是昱霖,連忙拿着鋤頭,跑了過來。

「譚大哥,我們終於又見面了,你別來無恙吧?「昱霖拉着譚敬廷的那雙沾滿泥土的手,興奮不已。

「無恙,無恙,小霖子,你怎麼來了?是來廣東出差嗎?「譚敬廷扛着鋤頭,邊走邊問。

「我現在已經調到廣州市公安局了,今天特地來看看你,怎麼樣,嫂子和孩子們都好吧?「

「挺好的,就是這兩小傢伙太能吃了。「一提到孩子,譚敬廷的臉上滿面春風。

「你等會兒。」昱霖跑到吉普車旁,從車上拿下一個紙箱遞給譚敬廷:「給,這是我給念安和念慈帶的奶粉。「

「你還真是及時雨,桂花奶水少,這兩小傢伙基本上都靠奶粉喂。我本來打算明天去廣州買點奶粉。現在好了,不用買了,你送貨上門來了。「譚敬廷接過箱子:「哇,這麼多,夠這兩小傢伙吃上小半年的了。」

「知你者,莫若我。我就知道你現在最缺的就是這個。「

「嗯,到底是兄弟,心有靈犀。來,進來看看我的新家。」

譚敬廷帶着昱霖來到了剛剛造好的新居。

「桂花,你快出來,看,誰來了?「譚敬廷朝屋子裏喊了一聲。

桂花從屋裏出來,見是昱霖,很是興奮:「啊呀,是小霖子啊,你怎麼有空來廣東的?「

「小霖子現在已經調到廣州市公安局工作了。我猜是不是讓你當廣州市的公安局長了?「

「什麼都瞞不過你譚大哥。我剛上任沒幾天。」

「是嗎?那太好了,廣州離韶關不遠,以後我們可以常來常往了。「桂花臉上掛滿了笑容。

「說不遠,也有兩百多公里呢,嫂子,我今天來,是想請譚大哥去廣州助我一臂之力。「昱霖把自己來此地的目的亮了出來。

譚敬廷一愣,他以為陸昱霖只不過來看望他,跟他嘮嘮家常,沒想到陸昱霖是來請他出仕的。

「你們別站在外面,快進屋吧。「桂花連忙把昱霖領進屋裏。

譚敬廷的新蓋的泥瓦房有三大間,很是簡樸,中間是客廳和飯廳,左邊是卧室,右邊是灶間。飯廳里就一張八仙桌,幾條長凳,左邊靠牆放了兩張藤椅和一張竹榻,進屋正中間靠牆處有一個供桌,上面供奉著觀世音菩薩。而卧室里放着一張大床和一張小床,小床上睡着念安和念慈兄妹倆。

「這兒的條件自然是跟上海海格路的公寓不能相提並論,但還過得去。我現在也不講究,只要有床可卧,有衣可穿,有飯可吃就心滿意足了。「譚敬廷沖着陸昱霖笑了笑:」我現在是個種田好手,我們家的那塊地還真是塊寶地,種啥就有啥。我屋子後面還有個池塘,想吃魚了,就釣幾條,我還在院子裏養了一頭豬,兩隻羊,五隻雞。對了,桂花,你去殺只雞,今天中午我跟小霖子喝上幾杯。「

桂花連忙點頭,去院子裏抓雞了。

昱霖把譚敬廷拉到八仙桌旁坐下:「譚大哥,雖然你現在的生活清閑自在,無憂無慮,可我覺得這日子不是你現在該過的,再過二十年,你過這樣的日子才合適。「

「小霖子,之前在上海時,我就說過,我想要歸隱鄉野,過男耕女織的田園生活,現如今儘管生活清貧,但有妻兒相伴,我很知足,現在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空閑時逗逗孩子,挺輕鬆的。」

「譚大哥,就算是想學陶淵明,那也得等你暮年之後吧。」

「小霖子,你譚大哥兜兜轉轉也快四十的人了,二十年前,我不甘心過平平淡淡的生活,所以,我離家出走,去上軍校,發誓要揚名立萬,為譚家光宗耀祖。二十年來,無論是抗戰,還是內戰,我一直是過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為了理想,我曾經熱血沸騰,不惜犧牲;為了富貴,我曾經利欲熏心,唯利是圖;為了權勢,我曾經不擇手段,與狼為伍;但最終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我也死心了,爭權奪利並不適合我譚敬廷,還是現在好,遠離塵囂,樂得清凈。沒想到二十年後,我又重歸平平淡淡的生活,小霖子,你說,這是不是叫返璞歸真?「

「在我看來,你這樣,簡直就是暴殄天物。「昱霖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滿:「譚大哥,你是一個足智多謀,驍勇善戰的人,你現在正值壯年,正是大有作為之時,你怎麼能閑居在田野里,整天餵豬養雞,耕地除草,消磨時光呢?」

譚敬廷一愣,他沒想到陸昱霖對他現在的生活有如此反應。

「小霖子,我現在只想要一份安寧,這種田園生活對大多數人來說並不難,但對我而言,這是我徹悟后的選擇。「

「譚大哥,你過去是生活在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環境中,所以你才會變得讓自己都不堪回首,可是現在不同了,時代變了,現在全國人民正在熱火朝天建設新中國,你難道沒看看周圍人,他們都意氣奮發,幹勁十足,爭先恐後地為新中國出力。「昱霖越說越激動:」譚大哥,跟我走吧,我那裏能讓你大顯身手,不枉費你的才華,而且,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是在為大多數人謀福祉,能讓你感到問心無愧,心安理得,這難道不正是你和桂花嫂子想要的嗎?「

譚敬廷低着頭,陷入沉思,沉默了片刻之後,他抬起頭來。

「小霖子,你誠心誠意邀我出來做事,我心裏很感激。」譚敬廷抬起頭來:「可是不是我駁你的面子,現在是共產黨的天下,像我們這些國民黨的遺老遺少,底子不幹凈,何況我手上還沾過共產黨的鮮血,遠的不說,就說你吧,我一看見你的那隻左手,我就……我就不能原諒我自己。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落下這終身殘疾。」

譚敬廷難過地低下了頭,忽然,譚敬廷感到有股力量朝他的的右臉頰打了過來,出於本能,他連忙用右手還擊,擊中了陸昱霖伸過來的左拳。譚敬廷定睛一看,見自己打中的是陸昱霖的左手,驚出一身冷汗。

「小霖子,沒把你打傷吧?」

譚敬廷把頭湊過去,想看個清楚,沒想到陸昱霖左手直接朝他面門掃了過來,譚敬廷頭一偏,陸昱霖的左拳擊中了譚敬廷的左臉頰。譚敬廷不由得「啊呀」了一聲。

「怎麼樣,我這隻左手還挺厲害的吧?」昱霖把左手攤開,向譚敬廷發起挑戰:「譚大哥,來呀,咱們比試比試,看看我這隻左手是不是廢了?」

「你的左手沒事了嗎?」譚敬廷有些吃驚地望着昱霖。

「我們掰手腕試試吧。」

昱霖說着,把左手放在桌上:「來呀,譚大哥,跟我比試一下呀。」

譚敬廷還在猶豫,昱霖一把把譚敬廷的左手拉了過來:「來,試一試,來呀!」

譚敬廷只好握住昱霖的左手,昱霖用盡氣力把譚敬廷的左手往右掰,幾乎要把譚敬廷的左手扳倒在桌上了。譚敬廷怕傷著昱霖,起初不敢用力,後來漸漸感到昱霖的手勁還真大,於是也開始用勁,最後反敗為勝,把昱霖的左手扳倒在桌上。

「怎麼樣,不像你想的那樣弱吧,你五根手指,我四根手指,我輸給你也不丟臉,反正以前我五根手指的時候跟你掰手腕,也從來沒贏過你。」昱霖聳了聳肩。

譚敬廷呵呵一笑:「小霖子,你真的已經康復啦?讓我仔細看看。」

譚敬廷連忙抓起陸昱霖的左手,仔細觀察,陸昱霖的左手除了小指缺損之外,另外四根手指已經能伸屈自如,指甲也已長好,只是手指上還留有一些永久性的疤痕。

「啊,騙你幹嘛,我碰到一個好大夫,人稱江南第一刀的繆大夫,確實是醫術高明,他用祖傳秘方給我治療了半年多,我的手指功能已經完全恢復了,而且我的腿傷,肩上的烙傷也已經康復了。要不,我再給你露一手。」

昱霖見譚敬廷臉上還有些疑惑不解的模樣,便想在譚敬廷面前再次證明自己的左手已無大礙,完全康復。

昱霖朝四下里張望了一下,看見在果盤裏有一把水果刀,便用左手把小刀拿起,看見屋外的田裏有隻田鼠正警覺地四周張望,便左手用力一甩,小刀『嗖』的一聲飛了出去,正中田鼠,那田鼠掙扎了幾下就不動了。

「怎麼樣?百步穿楊,譚大哥,眼見為實,你現在總該信了吧?「昱霖得意洋洋地望着譚敬廷:」軍校里練得這點童子功還在呢。「

「果然出手不凡,這下,我放心了,唉,真怕你這輩子毀在我手裏。「譚敬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怎麼樣,譚大哥,跟我走吧,都說打江山易,坐江山難,我們共產黨人剛剛打下江山,敵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現在廣州市還有許多不法分子和潛藏的特務,想要破壞新中國的建設,所以我急需像你譚大哥這樣的人當我的左膀右臂,共同應對敵人的挑釁和反撲。「

譚敬廷被陸昱霖說動了,確實,自己現在年富力強,就整天在這鄉野之間整天跟雞鴨豬羊打交道,多少是在荒廢時光,畢竟他譚敬廷曾經也算是叱吒風雲的人物,沉寂在山野鄉村也是自己權衡利弊的結果,怕被共產黨清算,怕妻兒受牽連,怕面對曾經遭到自己迫害的共產黨人,尤其是陸昱霖,良心上過不去。

但陸昱霖寬仁大度的心胸,不計前嫌的氣魄一掃自己心中的陰霾,而且如今陸昱霖的身體狀況確實大有好轉,這讓他把壓在心中的大石頭搬開了,陸昱霖誠邀他出仕為官,讓他有機會一展才能,這讓譚敬廷深受感動。

譚敬廷曾經與陸昱霖在黃埔軍校一同摸爬滾打,在十九路軍一道同生共死,現在又可以在一起同心協力,為新中國的建設並肩戰鬥,這對於譚敬廷來說,這既是東山再起的契機,也是兄弟情誼的延續。

可是,曾經答應桂花要與她和孩子們遠離塵囂,在青山綠水間過平靜而安寧的日子,這才半年不到就食言了,桂花會不會埋怨自己言而無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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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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