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六 命命相扣 二十三

三百七十六 命命相扣 二十三

清袍博帶的項一鳴望着台階之上那王座,他慢慢的朝王座走去,兩側是跪拜的文武大臣。

這是王座,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權柄。項一鳴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坐在那最上面。

十六歲成年的那年,他的夢想是手刃自己的殺父仇人。在十年後,當他在戰場拼殺多年之後,他漸漸體會到趙無可和自己父親當年的處境,覺得自己少年時期的夢想太過偏激。

從江油回來,他曾想過在時局穩定之後,便是帶着拓跋倩隱匿於山水之間,可如今他卻慢慢的走向那王座。

趙離微微仰著頭,他盯着項一鳴的背影,袖口擺動了下,身子微起的時候,殿外一身叫喊又讓他猛地跪下。

「一鳴....」拓跋倩慢慢的走入王殿,幾個侍衛拉扯着她的雙手,試圖將拓跋倩拉出去。

「你們下去。」項一鳴吩咐了聲,他注視着消瘦的不成樣子的拓跋倩,心裏隱隱發痛。這些日子,他暗中一直在找尋李子騫,還沒有花過多少時間去安撫對方。

幾個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動。他們在項一鳴半拉出佩劍的時候,猶豫了片刻之後鬆開了抓着拓跋倩的手,快速的走了出去。

拓跋倩慢慢向項一鳴走了過去,她仰起了頭,嗤笑了聲,「真好看,一鳴,你真的想要成為越國的王嘛?」

「這不是我的選擇,我只是狐嫗手中的一顆棋子。」項一鳴抬起手靠近拓跋倩,可拓跋倩在他手伸過去的時候,主動的向後退了幾步。

他愁苦的笑了笑,看着拓跋倩的這個動作,在滿朝的文武大臣身上掃視而過,轉身再次向王座走去。

拓跋倩向他撲了過去,死死的抱着他,臉貼著項一鳴的後背之上,哭了起來,「一鳴,我求你等二哥回來吧,他還沒有死...沒有....這王座...」

項一鳴步子一頓,他狠狠的吸了口氣,這宮中皆是狐嫗等組織的人,即使李子騫沒有死,對方也不回來了,可拓跋倩這丫頭不能出事,如果能保全眼前的人,成為傀儡他也在所不惜。

「你難道還不明白嗎?他回不來了!」項一鳴背對着拓跋倩,閉上了眼睛開口回答,「這越國已經不在我們的掌控之中了。」

在他的背後沉默了片刻,拓跋倩忽然狠狠的推開項一鳴,歇斯底里的叫了起來,「我明白什麼?你讓我明白什麼?那是二哥的東西,你若不要,為什麼不拒絕?外面的人都說你暗中聯合了狐嫗。」

項一鳴慢慢的轉過身,猛地抓起了拓跋倩的手臂,將其貼在自己的胸口,逼視着拓跋倩的眼睛,「我只想保護你,這是狐嫗的安排,我迫不得已。」

拓跋倩被項一鳴抓住的手臂隱隱發抖,她凝神看着項一鳴,掌心之中傳來對方的心跳聲,「那二哥呢?他...」

「他回不來了,縱使沒有....」項一鳴打斷了拓跋倩的話,淚水慢慢的從他眼瞼上劃下,哽咽的沒有將話說完。

拓跋倩甩開了項一鳴的手臂,「你若成了王,二哥就真的回不來了。」

話說的很無奈,她默然轉身的時候正好看到趙離慢慢的站了起來。

一寸的寒芒閃過,拓跋倩擋在了項一鳴的前面,趙離手中的匕首插在了拓跋倩的胸口中,血液慢慢的流了出來。

項一鳴向前,他拔劍的手臂被拓跋倩死死的按住,遲緩的動作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趙離手中的匕首扎入拓跋倩的胸口裏。

「拓跋倩,你這傻子!」項一鳴一腳將趙離踢開,殿外的侍衛快速的跑了進來。

趙離見事不成,他仰頭哭着大笑,這位殺父造反之人,可惜自己不能用那把刻有『趙』字的匕首手刃。侍衛跑上來,將他包圍,舉起了手中的長戈刺去,將他當殿亂刺而死。

項一鳴抱着拓跋倩大聲的哭了出來,像一個小孩一樣。

拓跋倩微微張開了嘴,她抬起手貼在項一鳴的臉頰上,自嘲的笑了聲,命運居然是如此的荒唐,她苦苦堅持的守候最後反而是她命運的毒藥。

她一直以為這所謂的命運不過只是人與人之間的羈絆造成,改變了身邊之人的性格,便可改變自己的遭遇。

這十年以來,她一直嘗試着改變項一鳴的性格,誤以為項一鳴的性格若是變了,他們的將來便就不再是個苦果。

可自始自終,她都忽略了自己,不聽自己母親的勸解,執拗的想要呆在項一鳴的身邊,堅持的認為逃避那條路才是最終會走向苦果。

「放手去做吧,別將我作為負擔了。」拓跋倩恬淡的笑了笑,臉頰滑過淚水,她躺在項一鳴的懷裏,眼帘漸漸的拉下,「你真是個獃子啊...放手去做吧....」

項一鳴將他抱起,目光在大殿上文武大臣的臉上依次的掃視過去。他看着閉上眼睛的拓跋倩,忽然大聲的笑了起來,慢慢的朝王座走了過去,,坐在上面貼著對方的臉蛋,看着血液從拓跋倩的胸腔中一點點的流了出來,「嗬,你才是獃子啊,再見了,我的女人。你若一世康寧,我願這一生獨自背負這所有的枯寂。」

.......

燭火輕輕的搖曳,項一鳴坐在床榻邊上,握著拓跋倩冰冷的手。

「王,疼嗎?」華雀站在項一鳴的身邊,「我告訴了你一切,你也可以告訴她,何必一個人...」

項一鳴抬起了自己的手臂阻止了對方未說完的話,盯着華雀的眼睛,緩緩的搖了搖頭,「只是覺得人生有些荒唐罷了,我從未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成為王,也從來沒想過這個丫頭會用這樣的傻方式讓我毫無顧忌,亦沒有想過向來比我聰慧的趙離會比我還放不下,戰場之事,終究是有一死,這本無錯...」

「荒唐?」華雀苦澀的笑了聲,塵俗間的人要求荒唐了,這世間的事情自然處處就透著荒唐了。他也不明白眼前的這個男人為什麼任何事都要一個人面對,這保護身邊之人的辦法着實讓華雀覺得悲哀。

「你為什麼要冒這個險?」項一鳴盯着華雀的眼睛,「這事敗露了,對你沒什麼好處。」

華雀目光沉吟了下去,他想起了取出千謹心臟的那一刻,默默的嘆了口氣,「老夫救了一輩子的人,可到老了,終究是下不了害人的手。」

「她如今已是死去之人了,狐嫗不會有太多的心思花在他身上。」他說到這裏又頓了頓,瞅了眼拓跋倩,「狐嫗關注的重點不在這裏,平坊還有你才是他們關注的。況且老夫答應了人要救這個小妮子,人老了,我不想前半身的種種都毀在最後一刻。」

「所以,你選擇了冒險。」項一鳴嘆了口氣,緩緩的站了起來,「華大夫帶她走吧,我已經備好了船,竹夫人在等你。」

華雀俯下身,輕輕的抱起拓跋倩。擦肩之時,他看了一眼項一鳴,問,「有什麼話要我帶給她嘛?」

項一鳴看着安靜閉着眼睛的拓跋倩,他俯下身子,輕輕的一吻,摸了摸拓跋倩的臉頰,目光雖然柔似水,可嗓音卻嘶啞無比,「告訴這傻女人不要回來,成為我的負擔。我已為王,這天下,我將為她撐起,讓她安安靜靜的等我吧。」

華雀沉默了下,又是問起,「若是王撐不起這天下呢?又何如?還要這小妮子等嗎?」

「哈哈.」項一鳴笑了聲,拍了拍華雀的肩膀,用着惆悵的語氣開口,「華雀你認真愛過一個女人嗎?我希望她將來有個希冀的活下去。」

項一鳴的話讓華雀一愣,他扯開自己的嘴角和項一鳴相視一笑后,抱着拓跋倩和項一鳴擦肩而過。

項一鳴扭頭看着華雀身側那一頭碎金色的長發,他慢慢的流下熱淚,呢喃,「傻丫頭,我不能在你身邊了,你要好好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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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旗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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