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3章 仁義

包括柳家在內，但凡有資格知道的龍城所有高手均收到了同樣的消息。

楊平化凡，變成普通人。

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懸浮在龍城所有世家腦袋上的一把利劍消失了，那種威懾力蕩然無存。他們對楊平只有畏懼，沒有感恩，只有怨恨，毫無關心。因為他們損失最大。誰也不希望有人騎在頭上拉屎，以前世家子弟想幹什麼幹什麼，從來不需要考慮別人的感受，現在卻龜縮在家裏，大氣不敢喘，被家裏嚴重警告，犧牲了太多自由。

如今得知楊平化凡，幾乎所有人差點跳起來。

柳家人面面相覷。

高層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尤其是柳成功一脈惶恐，他們可是柳家的功臣，老祖宗之所以將重權給這邊，完全是因為柳成功跟楊平攀上了關係，將來柳家的地位穩如磐石，可是現在楊平一旦失去力量意味着無數的敵人要殺他。柳家跟楊平攀上關係，等於殃及池魚。

想像面對無數人的怒火。

大部分人不敢而立。

所有人看向老祖宗，這個年過百歲，但依然精神矍鑠，喜歡玩兩個鐵球，聽京劇老調的老人，平時很少出來，這次為了解決得罪楊平的事情，一件非常小的事情竟然親自出來。

老祖宗的眼睛渾濁，咳嗽起來。

柳君雅突然起身，使得旁人大怒，喝道：「起來做什麼，繼續跪下！」

柳君雅獰笑，反問道：「我為何而跪？」

「因為你做了對不起家族的事情，柳家差點因為你陷入萬劫不復！」柳家那人，也是柳君雅爸爸的對手，冷笑道。

柳君雅搖頭，諷刺道：「你說的萬劫不復，是因為楊平？」

那人慾言又止。

柳君雅寒聲道：「為了一個廢人，讓我家失去所有，值得嗎？家族團結才能興旺，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這還是以前的柳家，還是走了長征兩萬五千里吃草根活下來的老祖宗嗎？」

「大膽！」

那人臉色巨變，沖着柳君雅嘶吼道，其他人露出陰寒表情，敢對老祖宗不敬，殺無赦。這些人為了向老祖宗邀功，眼睛裏露出嗜血的光芒，只要老祖宗一聲令下，柳君雅一家人統統會死，死的很慘。

柳君雅冷冷掃視眾人，忽然笑道：「你們看看，像個大家族的人嗎？我是學生沒有你們的經驗，沒有你們的財富，可是我有你們永遠都不會有的東西。」

「什麼？」有人問道。

柳君雅淡漠道：「勇氣，你們不就是懷疑消息是假的嗎，我可以去證實，我不怕死。你們誰敢跟我去可以站出來，不敢去就給我閉嘴。」

聲音充滿怨恨，柳君雅的話讓其他人低頭。

老祖宗臉色平靜，臉上的褶皺越發深了，搖搖晃晃的離開，沒有說繼續懲罰，也沒有說原諒柳君雅一家人，但這種模稜兩可的態度，讓眾人凜然。

柳君雅將家人攙扶起來，道：「爸媽，兒子雖然不成器，但由於我的原因讓你們受苦，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家人想要勸阻，但柳君雅大步離開，腳步堅定。

洛水河畔。

楊平趴在欄桿上，望着靜靜流淌的洛水，目光平靜，並沒有因為失去力量而惶恐，也沒有向老人下跪求饒，只是很平靜的去看待這個世界。

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寧靜致遠，近乎空靈，完全不像是失去力量之人。要知道如果讓一個聖人失去力量，那麼意味着失去所有，以聖人的定力也會瘋癲。

但楊平沒有。

老人毫不吝嗇讚美，道：「不愧是吳家嶺的傳人。」

楊平轉身，看着這個能夠控制世界的老人，可能是他見過最恐怖的高手，道尊，玄機子，甚至那個雨落黃昏中的絕美女子，都不及眼前的老人。

可是楊平對其他人沒把握，但不知為何，面對老人，體內卻洶湧著一股無敵的自信，彷彿眼前的人再強也無所畏懼。他很清楚老人一根手指可以碾壓他，但就是不害怕。

這種感覺很奇妙。

好像是天生的獵手即便是弱小，面對獵物也有辦法去捕殺。

老人看出楊平眼睛裏的深意，昏黃的眼睛眯起來，周圍的環境陡然凝固，洛水如同時間長河，飄蕩在虛空中，看得到無數人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

洛水還是洛水。

但洛水已經不是洛水。

「你不敢殺我。」

楊平打量著老人，很認真的看着，突然說道。

老人沒有反駁。

但時間長河流動更加激烈，充滿殺機。時間長河連同過去現在未來，自己站在時間長河中，看到了過去，看到了未來，是一條不歸之路。無數親人朋友死去，自己卻孤獨寂寞的活着。

天煞孤星。

楊平看到了天煞孤星的真意，這是老人故意讓他看到。

父母不在了。

朱曦，明珠也會不在。

玄機子也會死去。

包括現在不認識的，已經認識的，一張張憤怒不敢的臉龐，被一隻命運的大手拖進墳墓，這座墳墓比天還要高，比大帝還要廣闊，甚至比起宇宙還要深奧。

而自己卻是孤獨的。

楊平享受孤獨，靜看人生滄桑變化，無動於衷。他意志如磐石，堅定不移。

老人終於動容，點頭道：「我明白他選擇你是有原因的。只可惜你並不是純正的血脈，不過是個試驗品，不，頂多是個成功率不低的試驗品。」

「試驗品？」楊平來了興趣，儘管明白老人會打擊他的精氣神，但還是問道。

「你難道不知道，你跟很多天賦絕頂的年輕人不過是那對師徒的試驗品，你們沒有那對師徒的體質血脈，是被造出來的，也就是說，你的死，就好像一個花瓶落在地上，沒有人會心疼。至少那對師徒高高在上的看着你的死，你的周圍人的死。」

老人笑道。

楊平臉色凝重，盯着老人，發現對方的眼睛浩如煙海，深不可測，完全看不出什麼。

「你相信了。」

老人又笑道。

楊平舒口氣，淡淡道：「那又如何。」

老人大笑，震得時間長河不穩定，那一條條鮮活的任命在這笑聲粉碎，彷彿斷絕古今，淹沒未來，許久之後，長河才平靜，可是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老人就站在面前，彷彿跳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好一個那又如何。我倒要看看，紅塵最是磨鍊人心，你太年輕，雖然意志堅定，但信念不夠。希望你能夠贏得這個遊戲，如此才有意思。」

老人消失了。

一切恢復原狀。

咖啡廳照舊，客人還在點單，嫵媚的老闆娘，也就是九尾狐照顧好客人之後，狐媚的眸子正看向這邊，想要過來，但忍不住了，那種魅惑的感覺使得咖啡廳里的男顧客心潮澎湃，情難自已，有人忍不住起身要電話。

九尾狐委婉的拒絕朝這邊走來，男顧客沒有要到電話號碼臉上滿是失望，不過沒有惱火，而是痴痴看着九尾狐的倩影，同時對楊平羨慕嫉妒恨。

很少人可以抵抗九尾狐的魅惑，即便是意志再堅定的男人。

楊平卻是當中唯一可以無視魅惑的人。

因為他的目光看向了遠處。

有人來了。

很強的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