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前夕(下)

第六章前夕(下)

田風和齊靳一直沒把兵諫的事告訴林霰,怕他勞神,影響傷勢,如今見他痊癒得差不多了,而且明日就是決戰,田風這才不再隱瞞,和盤托出。

林霰聽說齊國皇族竟還掌握著這樣一支府兵,雖有些意外,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歷代帝國都是家天下,皇族再怎麼說也是國家主人,無以自保,又如何保齊氏江山?難怪太宗皇帝削去了宗室一切特權,但還是網開一面,給他們留下了府兵。

照理皇族對齊靳的忠心當然沒問題,但府兵卻是他們私募而來,沒有統一的軍紀,平常只對自家主人唯命是從,互不統屬,臨時集結在一起,頗有幾分烏合之眾的味道。

又聽田風說這支集結起來的一萬兩千人府兵,由誠親王齊劥任指揮使,涼州駙馬邵剛任副指揮使,林霰更是皺起眉頭。

齊劥和邵剛他並不相熟,但這二人與齊靳親近,平日從齊靳口中,林霰倒也聽說過一些,其中,邵剛沒成為燕國公主駙馬時,至少還有過右武衛將軍的榮銜,其實也沒真正帶兵,齊劥就更無掌控軍隊的經驗了,如今做了統帥,兵不知將,將不知兵,這又是個大問題。

兵者兇器也,用之必慎。沙場對陣,尚須十分小心,變起蕭牆,更象方寸之間玩火,必須慎之再慎。

當下,林霰不由起身走了幾步,向田風問道:「這支兵力皇上打算如何部署?」

田風道:「這支府兵今夜會從通州出發,行前一律按御前侍衛改裝,明日拂曉趕到行宮外圍隱蔽駐紮。草驚蛇,在朝會前,先由齊劥與邵剛帶一支人馬,以皇命巡視各處宮門城樓,藉機掌握要隘。一旦朝會上,太后不肯歸政,再由皇上打出信號,奪取城樓,放入駐紮在外的大隊人馬。到時府兵身着御前侍衛服色,又有一位親王,一位駙馬手執皇上諭旨引路,料想禁軍不敢輕易阻攔,接下來只要包圍猗蘭園,切斷太后與外界聯繫,讓禁軍得不到太后指令,只能聽皇上號令,我們就掌握了大局。」

聽到這裏,林霰才眉宇稍舒,看了田風一眼道:「這番部署膽大心細,透著幾分老道,頗有赤帥遺風,皇上雖聰明果決,可畢竟從未經過陣仗,恐怕另有高人指點,不是他一個人的主意吧?」

田風也不諱言,淡淡道:「要是齊靳自己的事,我當然懶得過問,但關係到咱倆性命,我總不能袖手旁觀。排兵佈陣,我雖不精通,不過軍中久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路罷了。」

林霰見果然有他參與,難怪這番部署聽下來,讓人放心不少。如能盡量利用出奇制勝的優勢,避免大規模衝突,局面確實要容易控制得多。以田風的穩重精細,這麼大的事,若非已有周詳的計劃,他也不敢現在才告訴自己。

但刀兵一動,本身帶了三分險。加上兵將都不趁手,計劃再周全,也難保不出意外。意外出在別的地方還好,出在宮牆裏面,可是動則社稷傾覆的大事啊!

林霰用計一向謹慎,如果齊靳和田風早跟他商量,只怕他是不會同意動用府兵的,但如今已是決戰前夕,改變也來不及了,所以心中雖隱隱感到一股莫名的危機,卻沒再說什麼,只是仰頭輕嘆道:「但願明日皇上能在朝堂親政,那就不用走到這一步了!」

田風訝然道:「如今發生了投毒案和行刺,你還認為那女人有可能甘心情願歸政嗎?」

林霰神色閃過一抹複雜,過了一會才道:「投毒案暫且不論,暗殺卻不是她乾的。」

田風見他說的肯定,不由訝然:「你怎麼證實的?」

林霰目光一沉:「不是我證實的,是方振等死去的驍騎尉證實的。當日那黑衣刺客武功雖高,卻是沖我一人而來。驍騎尉根本不是他對手,卻無一人知難而退,寧願全部戰死!當時的慘烈我親眼所見,螻蟻尚且貪生,軍紀再嚴,也沒這等不要命的軍士。除非……」

田風雖沒親眼看見那些驍騎尉怎麼死的,但聽林霰說來,記起自己趕到時所見的滿地驍騎尉屍體,以及方振替林霰擋了那一刀,洞穿肺腑的死狀,他箭雨林中過來的人,此時一想,也覺心頭慘然。小理

林霰說的對,將士用命也有限度,驍騎尉是派來軟禁他們的,阻止他們脫逃時陣亡還說的過去,捨命相護,替林霰去死,卻毫無理由,除非……

「除非——他們本就是派來保護你的死士?!」

田風猛然一震,頓時想到自林霰和他入宮以來,方振等人寸步不離,從不鬆懈,以前一直以為是怕他們逃走,如今回憶,那分明都是防範可疑人物接近的姿態。兩者差別細微,但也隨處可見,以他的閱歷和林霰的智慧,本應一目了然,但因先入為主,竟始終視若無睹。

此時與林霰目光一觸,都看到對方的愧歉之色。說起來,與方振他們形影不離也有半年了,但二人一直抱着戒心,連話都沒跟他們說過十句,結果卻正是這些人危急時刻捨命相救,否則田風趕到,林霰早已是刀下亡魂了。

默然半晌,田風抬頭向林霰看去:「驍騎尉連皇帝也管不了,只聽從太后一人,能讓他們赴死的,唯有那個女人。但齊靳有理由派死士保護你,她有什麼理由這樣做呢?」

林霰搖了搖頭:「我也看不透她出於何等目的,卻知道世上沒有人會對同一個目標,一面派死士保護,一面又派死士刺殺。再說,當日真正派來殺我的只有那黑衣刺客一人,他雖武功奇高,禁軍無其對手,但要對付你卻還是難有勝算,唯有事先不知你底細,才敢如此託大。」

田風臉色一寒,立刻想到了李安,但那黑衣刺客雖然蒙面,武功卻與李安絕非一個路數,內功修為更是差了不止一籌。而且李安明知自己武功,也絕不敢只派那黑衣刺客一人前來。如果當時不是陰錯陽差,自己正好不在,那刺客豈非連林霰的邊也沾不上?

想到這裏,不由恨恨道:「這麼說,那刺客死前向皇上和我承認,乃是太後派來,果然是嫁禍!我當時便有些疑心,這些人悍不畏死,黑巾之下,更已預先毀容,顯然訓練有素,象這樣的人,酷刑逼問都未必會說出實話,哪有這麼輕易招供?」

林霰見他臉色難看,卻是笑了笑道:「你也不用不服氣,刺客嫁禍看似破綻百出,其實卻是摸准了我們心中所忌,對症下的葯,讓人明知不可信,卻不敢不信,這正是高明之處。別說你跟皇上了,如不是親眼看見方振等人之死,我也一樣中計。」

田風忽然心頭一動:「這樣摸准了脈下藥的嫁禍手段,竟與上次的投毒案如出一轍!」

林霰目芒一閃,淡淡道:「不錯,必是同一人策劃,這是確定無疑了。不過凡事可一不可再,同樣的手段他竟在我面前玩了兩次,卻也太小覷了我。」

田風動容道:「莫非你已想到是誰了?」

林霰點了點頭,緩聲道:「許固!」

田風大訝,想不到林霰最懷疑的竟是個千里之外的人,皺眉道:「此人雖是個厲害角色,但不是投靠突厥了嗎?而且聽說樞密院密報,他已經在素葉王廷封侯了。」

林霰道:「正因為知道他已在突厥王廷掌權,我才會想到他。當初各國使團的宴會上,突厥使臣阿濟當眾提出太后稱帝,我就覺得這把火點的蹊蹺。突厥遠在萬里,如何對齊國的兩宮之爭未卜先知?後來聽說許固得寵,我才恍然大悟,如果出於他的謀划,知根知底,那是理所當然。到了投毒案的時候,我也懷疑過突厥,只因主謀精心設計,分明不止要置雲氏於死地,更是為了陷皇上於不義。看似太后最有動機,其實雲后枉死,帝將反目,突厥才是真正的漁翁之利!只不過畢竟難以想像突厥的手會伸到齊國的后*宮,我才沒當真。及至這次暗殺,排除太后所為,我在齊國的仇人只剩一個,仍然是許固。而阿濟卻自去年賀壽之後,借故拖延,至今仍留在燕京,這些事情里雖然每一件都不見許固其人,但到處都有他的影子。就象當初泗川案,我在暗處佈局,織下天羅地網一樣。他分明是要以其人之道,還置於其人之身,向我洗雪前恥!」

田風在順義府也見識了許固在糧市案中的手段,但直到此時,聽林霰一氣說下來,還是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如果真是他在幕後,那他要報復的顯然不僅是你,更有齊靳母子,甚至是整個齊國。只是這些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竟然一環扣著一環,真不知你是怎麼把它們想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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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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