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三章 石兄

對於虛元境武帝來說，擊殺一個陸地神仙，不說不費吹灰之力，但也是易如反掌，何況楊峰還不是陸地神仙，只是一個尊者罷了。

等閑時候，鄭希麒以氣勢就能將之震死，但他卻故意動手，眼前彷彿出現了楊峰被拍成血霧的畫面。餘光掃過，果然見曲無煙心神不定，被褚思明瞬間抓住了破綻，長驅直入。

那三個丫鬟如同被定格，尤其是容書，臉上血色褪盡，一雙眼眸好似玻璃般破碎開來，不帶任何希望。

鄭希麒胸口湧起無限的快意。

「終究還是要死。」

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楊峰有着太多的不甘和遺憾。

這花花世界與多彩江湖，他還沒有探及萬分之一。

師尊的恩情與厚望，只能來世再報了。

冠劍侯老兄，你是否會知道我死在這裏，會想念我嗎？

石兄，與君一別，沒想到竟是最後一面，你會忘記我這個資質平平的好朋友嗎？

……

楊峰腦中閃過一個個人影，最後，定格在那一晚的月下，那張笑臉是如此天真與動人，小玉，你在哪裏？

不管你是真心也好，敷衍也罷，我都祝你一生幸福，再見了！

他緊緊閉上了眼。

「楊兄，你找的我好苦。」

意料中的痛苦沒有到來，反而是一道熟悉的磁性嗓音在耳邊響起，令楊峰渾身俱顫，不敢相信地睜開雙目。

一位面色蠟黃的中年人正看着他，腰間佩劍，朝自己眨了眨眼：「楊兄，沒有來遲吧？」

是那個聲音。

楊峰知道那個人擅長易容術，儘管不是熟悉的臉，但還是令他神情恍惚：「我莫不是在做夢嗎？」

最絕望關頭，自己畢生最欽佩的人站在了自己面前，即便是做夢，也令楊峰眼眶發熱，鼻子泛酸，生起不真實的感覺。

重見老友，石小樂同樣很激動，索性撕掉了易容面具。

「石，石兄啊！」

楊峰哈哈大笑，淚水卻也同時流下。

石小樂拍着他的肩膀，心中暗自后怕。

從天意教到風雷城，即便以神鷹趕路，也花了他七天時間，可也只差一點，好朋友就死在了敵人掌下。

他不敢想像，這趟若是沒有收服神鷹會如何。

「閣下，你是誰，敢插手我歡樂谷的事，活膩了嗎？」

對於石小樂接住他的一掌，鄭希麒不以為意。

剛才一掌不過是隨意為之，而且為了達到震懾效果，他故意放慢了數倍，八甲地仙都能接住，以石小樂暴露出的巔峰神關境修為，實在不足為奇。

「活膩的只怕是你。」

石小樂緩緩轉身。

「糟糕！」

激動中的楊峰忽然一個激靈，他猛然想到，鄭希麒可是高高在上，舉世罕見的虛元境武帝，石兄怎可能是對手？

定是小玉寄出的信被石兄看到，所以冒死前來，是我害了石兄。楊峰一把拉住石小樂，自己沖向了鄭希麒，身體驟然膨脹，竟是要選擇自爆。

「石兄走！」

「楊大哥不要！」

前一聲是楊峰的大喊，后一聲來自於容書，少女似乎連靈魂都抽離了身體，椎心泣血地望着這一幕。

一股玄奧的力量作用在楊峰身上，令他積蓄的力量散回了四肢百骸，身體不受控地飄落於地，石小樂上前道：「楊兄對我那麼沒信心？」

「石兄，不是信不信心的問題……」

鄭希麒目睹了一切，怒極而笑：「你們不用爭了，我送你們一起歸西。」堂堂虛元境武帝，何曾被人無視過？

五成功力凝於掌心，鄭希麒殘虐一笑，掌勁隨之發出，宛如風雷嘶吼，要毀滅天地萬物。

侍劍，畫眉和容書三女，此刻也反應過來，紛紛提起全身功力，主動迎向了掌勁。或許她們不值一提，但能幫上一分是一分，反正今日是死路。

曲無煙艱難抵擋着褚思明，眼神卻飄向了那個俊逸無匹的年輕人。

大夏王朝不比飛馬王朝，除非是刻意打聽，又有幾個人聽過石小樂的名頭？

曲無煙也是經過容書之口，才知道了此人，一番調查，尤其聽說他在天城，硬接了慕容春兩招而不死，才想着給對方送書信。

畢竟那個時候，鄭希麒並未暴露出虛元境的實力，她自忖對方是一大助力，但現在想來，卻是自己坑了對方。

思緒只是片刻，但快不過一道劍光。

如同驚鴻一現，又似天地初開，在這一劍之下，時間都彷彿停止了流動，只有風勁凝成的劍氣，以勢不可擋的速度沖向了鄭希麒。

由於劍速太快，在曲無煙的眼中，彷彿是石小樂率先出劍，而鄭希麒只是倉促地被動反擊。

嗤啦。

怒嘯的掌勁甫一接觸劍氣，立刻像是乳酪遇熱湯，薄紙逢刀片，從中均勻切成了兩半，以極其誇張的弧度衝出，將兩邊三丈厚的鐵牆炸得四分五裂，地面都劇烈搖顫起來。

餘波滾滾湧向石小樂五人，但立刻被一層劍氣絞成了粉碎，不傷分毫。

反觀鄭希麒，卻因為力量收斂，等到劍氣臨身時，只來得及提起三成功力，狂吼著拍出，立刻被劍氣削去了大半手掌，余勢不絕，連同他三分之一的左肩同時脫離身體，鮮血剛剛揚起，下一刻就消失不見。

「啊，你，好狡猾，隱藏了修為？！」

鄭希麒眼睛通紅，下意識認為石小樂是虛元境武帝。

「對你，還沒必要隱藏。」

春怒劍在手，石小樂輕飄飄揮出了第二劍。

霎時間，以鄭希麒為中心，方圓十米之內，到處是爆炸聲，一團團劍氣凝縮到極致，恐怖到極致，連同為劍客的褚思明都看得眼眶急跳。

正是經過改良的風劫劍法第四式，風之怒。

「飛花破妄門！」

一層琉璃般的氣罩保護著鄭希麒，劍氣衝擊在上面，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石小樂看得出，對方的武道類似於金之武道，但少了幾分銳利，多了幾分渾厚，由於達到了十成中期，防禦一項十分突出。

「我要你死，摘心天地手！」

從琉璃氣罩中，突然伸出一隻無形的手，無視了時空的距離，狠狠抓向石小樂，要將他捏碎。

但石小樂渾不在意，好似沒有看見，只是舉起了劍，又是一招風之怒。但這一次，他將風之劍道提升到了極致。

轟轟轟……

先前與三大門派連天大戰，歡樂谷的陣法削弱了許多，兩種氣勁衝擊下，就像天崩地裂，以三丈金鐵築成的大殿，頃刻間炸成了飛灰，地面亦出現了一道道寬大的裂縫，不住朝着遠處蔓延。

無形的大手距離石小樂的頭頂還有兩丈，忽然片片崩碎，同樣崩碎的，還有護住鄭希麒的琉璃氣罩。

「怎麼會……」

鄭希麒駭得面無人色，慘叫聲淹沒在劍氣浪潮中，眨眼功夫，他全身多了數百道傷口，劍氣不住侵入其體，一時間竟難以消除。

這個氣息很年輕的小子，實力竟強橫至斯，絕對在曲無煙之上！

驚恐之下，鄭希麒想也不想地飛身就逃，石小樂在後方連揮三劍，形如三角將他逼得險象環生，右腿都被斬斷，好在保住了性命。

「小子，你給我等著，終有一日……」

鄭希麒正惡狠狠地發誓，不意頭頂傳來一聲高亢尖銳的長鳴，回過頭，陰影籠罩而下。他發現自己的視線變高了，一頭金色的神駿老鷹飛過，半空中，旋轉着一具無頭屍身，啪嗒落地。

那具屍體有些熟悉，是，是自己！

這是鄭希麒最後的畫面。

「金雷，堵住他。」

石小樂對着神鷹吩咐一句，自己亦是沖向了逃逸的褚思明。

「少俠，我們遠日無仇，近日無怨，何必咄咄逼人？」

褚思明想不到神鷹的速度如此之快，眨眼就被其截住，悍然衝擊無果下，立刻就遭受了石小樂和曲無煙的聯手圍攻，急得臉色鐵青。

「你一定會記恨我，何況，你也不是好人。」

石小樂早已不是初出茅廬的年輕人，知道什麼時候該仁慈，什麼時候該下狠手。

這一戰，褚思明拚死反抗，甚至動用了秘法，奈何石小樂的實力本就高於他，在二人一鷹的圍攻下，短短十數招就被轟成了渣。

一切塵埃落定。

今日本該是曲無煙等人的死局，轉眼間天翻地覆，她們不損一人，卻葬送了三大虛元境武帝。

而發生如此驚天變故的唯一原因，便是這個橫空出世的年輕人。

包括曲無煙在內，幾人全都怔怔出神，難以相信發生的事情。

「石兄，你，你已經成為虛元境武帝了？」

楊峰顫聲問道。

他記得，武帝是六十二歲才成為虛元境高手。

「還沒有。」

石小樂收劍入鞘，搖搖頭。

嘶！

眾人猛吸一口涼氣。

這個否定，比肯定更讓人震驚，沒有虛元境的修為，卻能力戰虛元境武帝，這戰力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楊峰驀然想起過往的一幕幕，別人的進步速度是越來越慢，可石兄倒好，怎麼反而越來越快？

這個不受任何規則限制的男人，註定要震動天下！

「多謝，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曲無煙為人冷漠，但人情世故還是知道的，是以這一聲感激說得十分真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