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劍客的信念

暮色漸漸降臨人間，使夕陽變得更為從容和安靜。

「剛才，你是否融合了兩種真意？」

並不回頭，俞昭問道，聲音中帶着不可察覺的意味。

「沒有，只是一種秘法罷了。」

石小樂矢口否認。

曾經的他，為了隱瞞謝曉風的身份，曾一人分飾兩角，在絕雲山同時施展過風之真意和惡魔真意，騙過了正魔兩道。

然而對於江湖人來說，這幾乎是不可完成的奇迹。

皆因真意虛無縹緲，體現於外是力量，體現於內，卻與心神有直接的關聯。試問一個人的心神，如何一分為二？

可是靠着變異的靈魂，石小樂卻能做到這一切。更驚人的還是，他在此基礎上，再進一步，研究出了融合真意之法。

這種融合，可不是生硬地疊加兩種真意，而是精義融合，難度比同時施展兩種真意還要更大數倍。

一旦此事泄露出去，石小樂敢肯定，自己將永無寧日。

當然，融合真意的最終結果，必然是形成另一種真意。理論上講，如果有人資質夠高，或許可以直接領悟變異真意，只不過概率微乎其微罷了。

「是嗎？」

聽到否認，俞昭暗暗皺眉，心中仍有疑竇。

由於他正在思考問題，心神不屬，加上雙方距離很近，以至於俞昭沒有發現，就在此刻，正有一縷縷奇異氣息，自石小樂眸中沖入他的毛孔。

「也對，一個人怎麼可能融合真意，莫說是石小樂，就算是尊者，乃至於神關境中的超級高手都辦不到。」

俞昭啞然失笑，渾然不覺，自己的想法在瞬間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而直到這時，灰色漩渦與驚天劍氣造成的餘波，才宣告消失，映入眾人眼帘的，便是石小樂遞劍於俞昭脖頸的一幕。

現場先是長久的窒息，而後徹底炸開了鍋。

「結束了？」

「勝利者，是石小樂？！」

「到底還是領悟了天劍的少年劍客更強一籌！難怪江湖中，無數劍客做夢都想成為此類。可是我很想知道，石小樂是怎麼扳回局面的？」

俞昭的最後一招有多強，仙人峽內的俊傑有目共睹。這樣都被擊敗，除了感慨俞昭的不幸之外，所有人都忍不住想給石小樂寫一個大大的服字。

從未見過這樣的人，不管面對任何對手，任何危機，總能冷靜處理，心理上毫無破綻。而支撐起這種狀態的，正是石小樂毫無短板，近乎於妖邪的實力。

再強的人，也有弱點。比如宇文蒼，過於剛猛，失於陰柔。李子楓犀利是夠犀利，卻不夠圓融。

俞昭可剛可柔，圓融自變，比二人都強，偏偏又少了一分銳意。

事實上，這些所謂的缺點，恰恰也凸顯出一個人的長處和風格。全面發展，有時候也意味着平庸。

唯有石小樂，剛柔並濟，攻守有度，鋒利又不失和緩，飄逸又不失厚重，每一項都強到極致，簡直快要打破眾人的舊有觀念。

所以他沒有剋星，反而是所有人的剋星。一旦出現漏洞，立即會被他壓得毫無還手之力。

這是一個妖孽般的天才，蓋壓同輩！

「真的贏了。」

艾文虹到現在都有些恍惚，傻傻地站在甲板上，神情痴獃。

這是他出門之後，所認識的第一位朋友，居然搖身一變，成了順天都排名第一的絕世天才，命運竟是如此奇妙嗎？

冠劍侯伸手撫著三縷長須，哈哈大笑。

楊峰連喝了幾口酒，臉色漲紅，深為好友而開心。

「青雪州沉寂了那麼多年，莫非相師所說的運道集於一人之身，指的便是他嗎？」

任夢真也在笑，但美眸深處卻掠過一絲絲精芒。

不可否認，連她都沒想到，石小樂的實力竟已達到了這等地步。對方的潛力和天賦，似乎遠勝於初見之時。

「希望你能一直高歌猛進下去。」

梁書豪咬咬牙，看了遠處的妖嬈身影最後一眼，不甘地移過了頭。與石小樂比起來，他毫無競爭性，又何必再自找苦吃。

「順天都第一天才？今日之後，石小樂怕是沒有過去那麼輕鬆了。」

童百戰拿着酒葫蘆，悠悠道。

「我懂師兄的意思，不過我相信，這應該難不倒他。」

虞美人搖搖頭。

順天都第一天才的名頭，實在太響太大了，可以想像，一旦臨江仙會的消息傳出去，會造成多可怕的影響。

屆時不知多少人，多少勢力會盯上石小樂，甚至於，他再也無法恢復輕鬆自在的生活，一舉一動，都將備受關注，不由自己。

江湖之中，被聲名所累，導致成就有失的例子不勝枚舉，不過將對象換成石小樂，虞美人相信不會出現這種問題。

沒有為什麼，純粹只是女性的直覺而已。

奇怪地看了眼虞美人，童百戰洒然一笑。

他倒是很期待，這個令師妹都下意識幫其說話的年輕人，究竟會走到哪一步。

仙人峽內，無法平靜。觀仙塔內更是雜音如雷，聲動八方，各種議論聲都被掩蓋，非要大聲叫嚷才能勉強聽清。

「第一嗎？」

藍聽濤抬起頭，看了看天空，以他的心性，都覺得需要花很大力氣，才能勉強消化所看到的一切。

曾幾何時，石小樂還在聽潮閣參悟劍心，這才幾年而已，就將自己都遠遠甩在了身後。

另一座觀仙塔內，一名壯漢目瞪口呆，傻在了原地。還有附近不少江湖客，亦是表情奇怪，面面相覷。

「還真的說中了，那個瞎眼老頭真會算不成？」

壯漢拍了拍腦袋，想起自己說過，如果有人擊敗三大天才登頂，甘願將眼珠子挖下來，不由臉紅耳赤。

他下意識看向瞎眼老頭，卻發現，對方和那名小女孩，不知何時已失去了蹤影。

「爺爺，我們為什麼要急着走？」

觀仙塔底層之外，停泊著黑壓壓的船隻，其中一艘小漁船上，小女孩撅著嘴巴，十分不樂意的樣子。

瞎眼老頭撫摸著二胡，笑道：「因為爺爺怕被人包圍，更怕被某些人聽到行蹤，小心一點總不會錯的。」

「哼，以爺爺你的功力，還會怕別人？人家可是知道，連最厲害的光頭爺爺都奈何不了你呢。」

小女孩說道，板著的臉，突又露出自豪的笑容。

瞎眼老頭不再說話，空洞的雙眸，竟顯得深邃無比。

「恭喜你。」

江面上，俞昭沒有多說什麼，飄身返回了畫舫，姿態一如之前般高貴。

狠話誰都會說，但毫無意義，等將來實力足夠了，再挑戰回去就是，逞一時口舌之快，不過是貽笑大方罷了。

巔峰一戰過後，群情喧囂不止。

正當那位號稱『鐵面無私』的名宿級裁判，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人影一閃，李子楓出現在場中，道：「石小樂，與我一戰。」

什麼意思？

眾人相繼愕然。

你李子楓連宇文蒼都不如，直接就挑戰石小樂，莫非是想趁著後者消耗過大時，占些便宜？

可是以李子楓之驕傲，不至於有這種齷齪的念頭才對。

「石小樂，你我不動用罡氣，純以劍術交流。」

李子楓一臉肅穆。

石小樂明白了他的意思，嘆道：「好。」

在場的劍客們忽然也明白了。

李子楓先前沒有挑戰俞昭和宇文蒼，不是害怕被打敗，而是想以巔峰狀態，與石小樂交手，藉此感悟天劍。

在其背後，還深藏的意思是——既然都是敗，我李子楓便將今生的第一敗，送給同為劍客的石小樂！

這是獨屬於劍客的驕傲。

長劍交擊聲不絕於耳，沒有前面幾場較量的驚心動魄，卻有一種劍客的信念在空氣中回蕩。

似乎是有意成全李子楓，石小樂一直拖延著時間。

直到數千招后，李子楓主動後退，閉目冥想片刻，這才睜開雙眸，冷漠的臉上飛快閃過一絲濃濃的感激之情，卻故意道：「石小樂，你就不怕我領悟了天劍后，成為你的勁敵，使你無法獨領風騷嗎？」

「虛名不過雲煙爾，我只希望，你們越強越好。」

石小樂渾不在意地笑笑。

此際，夕陽的最後一束光芒，恰好照射在他身上，將其本就挺拔的背影拖得很長，彷彿遮住了整個臨江。

聞聽此言，眾人莫不心頭顫慄。

那話中的自信與驕傲，幾乎不屑於掩飾。每個人都能從石小樂的身影中，看到一種可怕的勇氣，那種不懼與任何人為敵，連勝敗都看淡的勇氣！

望着他泛著金色的俊顏，不知多少女子怔怔失神，在心中印下了此刻的畫面，一直記到永遠。

「今日之恩，沒齒難忘！」

艱難收回視線，李子楓鄭重抱拳，掉頭返回。

另一艘畫舫之內，艾文茜先是起身，而後又坐下，自語道：「算了，他既是小弟的朋友，今後有的是機會向他討教，何必要挑在這種時候湊熱鬧，他夠累的了。」

艾文茜想的沒錯，與俞昭一戰，石小樂的罡氣消耗了足足九成，也幸好李子楓只是交流劍術，否則石小樂定然無法支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