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終入天劍（下）
又有誰能想到，原來除了李子楓，艾文茜的劍道境界同樣領先於同輩遠矣，距離真正的天劍，僅有一步之遙。
「該死，這女人的天賦，不弱於十年前的那個賤女人。」
夏侯家所在的船舶上，眾人驚怒不已。
艾家與夏侯家，積怨已久。
少有人知道，十年前夏侯鏡之所以奸.殺艾文虹的姑姑，除了覬覦美色外，更是想除掉對方，免得對方成為夏侯家的大患。
怎料到，艾家的氣運如此強大，才除掉一個，又出現一個不弱於前者的天才。
「此事必須要儘快稟報給家族，此女不能留。」
方臉年輕人惡狠狠道。
「同樣是龍關境四重修為，三成頂尖真意，連劍道境界都相差無幾，這位姑娘，堪稱是李子楓近五年來，所遇到最強的劍客！」
眾多俊傑難以平靜，尤其是劍客們，更是心跳加速，又羨又妒。
一個天生劍囊的李子楓，已經夠讓人瘋狂，現在又冒出一個才情直追他的艾文茜，還讓其他人怎麼活？
要知道，即便是號稱近兩百年來，順天都第一劍客的龍陽劍尊，也是在三十九歲才邁入天劍境界。
李子楓今年二十七歲，艾文茜同樣是這個年齡段。按照目前的情況看，二人極可能在五年內邁入天劍境界，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十年，也比龍陽劍尊提前！
當然，有時候看似一線之隔，往往會耗費十年，二十年的時間，一切都說不準。但至少從概率上講，二人都大有希望打破龍陽劍尊的記錄。
「天縱之才！哈哈哈，這次的臨江仙會，堪稱是近幾屆以來，水準最高的一屆了。」
來自神機書院的皇甫端興奮不已。
親眼見證未來巨擘年輕時的風采，並記錄下他們的事迹，流傳於後世，光想想就讓人激動。
「你很好。」
李子楓的雙眸，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帶着驚訝與喜悅。
他看似榮耀無限，可縱觀所有同輩劍客，無人可堪一戰的寂寞，誰又能懂？
正是因為沒有對手，李子楓的劍道才進步遲緩，難以寸進，否則他懷疑自己早已進入了天劍境界，打遍玄武州無敵手！
眼前的女子，或許正是自己突破的絕佳契機。
所有人都被琉璃仙台上的對決所吸引，沒有人發現，石小樂閉起了眼睛。
兩大頂級劍客交手引發的餘波，深深觸動了他。
將天劍境界比作終點的話，每個人所走的路都不盡相同。比如石小樂，是以精神力代入劍道，以期心神與劍共鳴，合而為一。
石小樂不知道李子楓和艾文茜的悟劍思路，不過他自信，以自己的精神力，通過感應二人的交手方式，或能窺探一二，引為借鑒。
所以他閉上了眼睛，心神全開，不放過一絲一毫的波動。
任夢真悄然看了看石小樂，隨後移開目光。
鏗！
鏗！鏗！鏗！
場中的二人再度交手了，假如前幾個回合是針尖對麥芒，那麼此時便是天雷對地火，無論速度，力量還是氣勢，都遠勝之前數倍。
兩道劍光，以不可匹敵之勢交擊，碰撞產生的劍氣波動慢慢聚攏，竟形成了一股劍氣風暴，肆意呼嘯間，令兩百米長寬的琉璃仙台都微微晃動起來，前所未見。
「楓落天地。」
左肩微晃，李子楓避開艾文茜的中路橫切，長劍一掃，無數紅芒從天而降，填滿了琉璃仙台每一寸虛空。
不少人忽然慘叫起來，捂住雙目。僅僅遙望紅芒，他們的眼睛就產生了刺痛感，像是要瞎掉。
「每一絲空氣，都快成了劍氣。李子楓啊李子楓，看來對手的強大，逼出了你的潛力，距離突破越來越近了。」
宇文蒼感嘆，隨後鷹目中射出昂然的戰意。
只有庸才，才會害怕對手的強大。他喜歡未知，因為非如此，不足以讓他了解自己。
「水光浮空！」
避無可避，艾文茜的身體如陀螺般快速旋轉，宛如水柱形成的電鑽，狠狠刺入紅芒形成的林海之中。
有了劍道境界的加持，水天劍訣的威力，提升到了全新的檔次。
嗙……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兩道身影同時倒退，還在半空，又以快於前一次的速度衝到一起，瘋狂出手。
接下來，整個仙人峽都被爆炸聲所掩蓋。二人的劍氣前一刻剛剛成形，立刻又會被自身的劍氣絞碎，生生滅滅，循環往複。
比爆炸聲更快的是二人的出手。幾乎每一次呼吸，就有清亮的劍鳴聲震懾虛空。聲音不是一道，而是二人太快，導致所有聲音聽在耳朵里，成了一道。
堅不可摧的琉璃仙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無數道縱橫交錯的劍痕，深有一寸，長短不一。
「這，這……」
眾人倒吸冷氣，不敢置信。
臨江仙會舉辦了多屆，有記載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對決中損壞了琉璃仙台。難道二人的攻擊力，已經逼平，甚至超越了普通龍關境高階武者。
開什麼玩笑？
「記下來，快記下來！」
皇甫端已經站了起來，手扶著甲板上的圍欄，對着四周的神機書院之人不住大喝。
其他江湖名宿亦各自失態，神情不一。
波動聲傳得很遠很遠，就連五十座觀仙塔上的江湖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爺爺，那位小姐姐，就是你口中能打敗三大頂級天才的人嗎？」
某座觀仙塔上，小女孩看向抱着二胡的瞎眼老頭。
「看下去就知道了。」
瞎眼老頭笑道。
「不錯，你是我出道十一年，第一個能接我兩百招的同輩人。」
身形矗立，李子楓腰板挺直，身上的劍勢越來越盛，永無止境，好像一直能戳到天際。
在其四周，劍氣凝成的紅色楓葉一片片垂立虛空，將他襯得宛如楓林中的不歸客，傲然寂寞，絕世強大。
艾文茜並不寂寞，因為她心中有情。
劍情，親情，還有未曾萌芽過的愛情。
水色波紋，映照着一道道看不清晰的虛影，在她周身來回動蕩，相互交疊，宛如水中之界，隔絕了紅楓劍氣的侵蝕。
「這二人，真乃周某生平僅見的劍客，天資實力，皆勝過其他同輩不知凡幾。」
冠劍侯撫須的手頓住，儒雅的臉上帶着近乎仰望的表情。
他的資歷，的確比李子楓和艾文茜大，但所謂達者為師，無論實力還是境界，兩位後輩都勝過他太多。
看了看身旁，睜開眼睛的石小樂，冠劍侯暗自苦笑。
即便以小樂的風采，都遜色二人一籌，真應了那句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和那兩人比起來，我真該回家種地了。」
看着遠處明滅不定，讓人眼花繚亂的劍勢，楊峰搖搖頭。換他上場，只怕接不住二人中任何一人的一招。
「聽說李子楓獨愛楓葉，每每喝酒，都會放一片於酒中。他的悟劍之道，應該類似於寄心於物，以楓葉為媒介，溝通天地。」
「而艾文茜的悟劍之道，應該是極於情，極於劍，以內心感情推動劍道進步，因為唯有變強，才能守護自己喜歡和在乎的人。」
旁人都在驚嘆兩大劍客的實力，石小樂，卻從二人的交手波動中，隱隱看出了二人的悟劍之道。
「寄於物，極於情，事實上，都是一種感情的寄託。我的悟劍之道，卻不藉助外物，專註自身。」
石小樂微微抬頭，望着碧藍如洗的天空。
所謂殊途同歸，領悟天劍境界的過程，沒有孰優孰劣，卻有個體之別。這種差別，往往與個人的際遇，乃至性格有關。
不知道是不是兩個靈魂融合的緣故，石小樂的心境，不染塵埃，空明得讓他自己都有些恐懼。
就像是一具機械人，難以驚慌，永遠都能從任何情勢中，做出最準確的判斷，並擁有足夠的執行力。
而偏偏，他又不是絕對的無情。
「天劍，溝通的既是萬物，那麼我又該如何從自身中，找到與天地的聯繫？」
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而此時，琉璃仙台上，兩大劍客積蓄全力的強勁一擊，同時發動了。
「落楓！」
李子楓的殺招，名字很簡單，但劍理絕不簡單，在他的揮動下，無數片楓葉，緩緩落地，在這山呼海嘯般的碰撞中，靜謐得勾出了另一個世界。
眾人從這一劍中，感受到了一種天地失色的凄涼與哀傷。時間不可逆，盛開的終會凋零。原來落楓，落下的不僅僅是楓葉，還有生靈的性命。
「水中有天！」
水天映光，並非水天劍訣的最強一式，這一招才是。艾文茜恍如變成了水漣漣的溫柔劍芒，身形消失，又彷彿無處不至。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刺目耀眼的光芒，有的，只是於無聲處聽驚雷的莫大兇險。
咣當！
足足過了片刻，楓葉被風吹散，在枱面上劃出了一道道三寸深的斑駁劍痕。水色劍紋凝成一束，則將枱面犁出一道數丈長的溝壑。
眾人的思緒，為之定格。
在兩股肆意瀰漫的劍勢餘波中，石小樂看到了一張張表情各異的臉。他們立身於天地，與臨江恰是一動一靜，構成了無比和諧的整體。
「原來我陷入了一個誤區，自身便是天地的一部分，我又何必捨近求遠，尋找其他的切入點？」
彷彿醍醐灌頂，石小樂悟了。
冥冥之中，一層薄紙被捅破。他的髮絲，眼神，乃至一舉一動，都帶上了劍的鋒利，甚至連他所處的虛空，都受到影響，每時每刻都像有無數把劍在切割交錯。
萬物為劍，天地為劍。
這一日，石小樂順利晉入天劍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