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對不起

東勝城外，一位又一位東勝至尊慘遭屠戮。

東勝城內，聖后以一人之力，苦苦支撐著「封天大陣」，守住最後的防線。但代價卻是，她的生命氣息每時每刻都在減弱。

一隻大手按在她的後背。

石小樂全力催動生死武道，將生之氣息輸入聖后體內，很快，聖后跌落谷底的生命氣息，開始慢慢回升。

「有勞你了。」

聖后一陣驚愕，而後嫣然一笑。

她知道生死武道有逆天之效，但沒想到驚人到這種程度。

「兩個礙事的垃圾，明知必死，還要浪費時間，等攻破了大陣，我必將你們釘在東勝城牆，鞭屍百年！」

見狀，絕槍至尊怒吼一聲，眼中帶着燃燒的殺意。

兩百多股至尊之力凝成的洪流，一次又一次撞擊著「封天大陣」，致使陣法光幕劇烈動蕩起來。

眾多東勝武者，甚至察覺到東勝城牆都在微微搖晃着。

一縷縷鮮血從聖后的口中溢出，一人對抗兩百多人，縱使她的陣法造詣再強，依舊捉襟見肘。

更糟糕的是，陣法又開始出現了裂痕，一絲絲至尊之力湧入，哪怕只是極微量，依舊造成了城牆部分的倒塌，許多武者當場炸開，引得附近驚慌一片。

聖后凄然一笑，鼓起剛剛恢復一些的本源靈魂之力，毫不猶豫地注入大陣之內。這一次，她的生命氣息以更快的速度跌落。

石小樂咬着牙，生死武道早已催動到了極限，甚至開始走下坡路，在聖后不計代價地消耗下，根本來不及補充。

短短片刻，石小樂已是臉色蒼白，額頭冒起了一層薄汗。但與身體的虛弱比起來，心中的不安與無力，更令他痛苦百倍。

「別這樣，娘，我們守不住了，保住性命，將來才有反擊的機會！」

石小樂大聲道。

若非擔心自己妄動，會破壞聖后與陣法的聯結，反而害了她，石小樂一定會強行帶她離開。

什麼東勝安危，什麼蒼生大義，有能力的話，石小樂不介意顧一顧，但如果非要在聖后和東勝世界當中選一個，他選擇聖后！

「我不能走。」

聖后道。

「為何要逞一時之勇，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若連命都沒了，所謂的拼搏還有什麼意義？你以為自己很悲壯嗎？其實只是愚蠢而已！」

石小樂怒道。

聖后呆了呆。從她出生開始，因為過人的才情和氣質，莫說有人當面喝罵，連重一點的話都不曾聽到過。

豈料今生頭一遭，居然被親生兒子斥責，還背了一個愚蠢的名頭。聖后不禁笑道：「孩子，你罵的真好，娘多希望，以後能天天見到你這樣，以前的你，太平靜了。」

石小樂雙目微糊，道：「離開，我保證天天罵你。」

聖后噗嗤一笑，柔聲道：「你父親在前方廝殺，生死未卜，我是不可能離開的。孩子，人這一生，學武是為了什麼呢？娘問過很多人，得到過很多答案，你能告訴我嗎？」

石小樂道：「為了強大，為了探索這片宇宙，逍遙自在。」

聖后無奈道：「你果然與你父親大不相同！同樣的問題，我問過你父親，他說，是這片天地讓他如此強大，他要反饋這片天地，以自己的力量，讓它變得更好。」

石小樂沒有說話。

「孩子，你有愛人，朋友嗎？若是你走了，他們怎麼辦，也許在他們心中，你就是他們的保護神，你一走，他們該是何等的絕望與痛苦？」

「你又會說，不走只會一起死，連報仇的希望都沒有。娘是承認的，可娘確是你眼中的傻子，無法眼睜睜看着所愛的人死在面前！」

石小樂深吸一口氣：「非要如此嗎？」

聖后道：「對不起。」

石小樂閉上眼睛，生死武道已到了崩潰的邊緣，無法再補充聖后的生命氣息。

等他再睜開眼睛時，赫然發現聖后漆黑如墨的頭髮中，已夾雜了許多的白髮，心中一陣難言的抽痛。

「孩子，帶着無憂走吧，以你的天資，未來也許能挽救東勝的局勢，不要讓我們最後的一絲希望都滅絕。」

聖后的語氣已歸為平靜。

石小樂無聲地笑着，抬起頭，石軒中在三大至強者的瘋狂攻擊下，節節敗退，已到了最危險的關頭。

還有強大的不朽書生，巫尊，聖情公子等人，亦是遭遇了四面八方的圍殺，局勢岌岌可危。

再看他身前的聖后，頭髮半白，瘦弱的身軀，卻肩負着東勝世界的最後一道關卡，寧付出生命也不肯離開半步。

我竟是如此的沒用！

石小樂在心中悲鳴著，他多麼希望老天給他百年時間，只要一百年，他敢單人獨劍，殺入天外之地！

可現實就是如此殘酷，如今的他，連最普通的至尊都打不過，在雙親遭受生死危機時，幫不上任何忙。

涌動的情緒，讓石小樂想要不顧一切地留下來。

但他到底是石小樂。

縱然再多的屈辱，憤怒，悲痛，他依然堅持認定，報仇是比送死更好的抉擇，他不容許任何仇人得意！

儘管，他必須時刻承受痛苦的折磨。

「娘，你多多保重！」

當說出這句話時，石小樂的心好似被割成了一片片，血淋淋的疼。他拚命抑制住眼淚，收回手，看了很久很久，最後一咬牙，往遠處掠去，再也沒有回頭。

聖后卻在此時回頭，淚流滿面：「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個娘，從未有一天盡過責任，又要讓你獨自地行走於世間，承受風吹雨打。世人皆知你的光彩，卻不知，你內心多麼的孤獨寂寞，對不起……」

獃獃地看着石小樂離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見他，聖後方轉過頭，將那份愧疚與愛憐深深埋下，眼中儘是一片決然。

咔咔！

不久之後，陣法光幕驀然裂開，出現了一條巨大的縫隙，至尊之力從中湧入，無數東勝武者被絞成血霧，城牆亦炸開大片，出現了萬米長的缺口。

「哈哈哈，大陣已破，給我攻進去，今日佔領東勝世界，殺光東勝人！」

絕槍至尊舉起手中長槍，興奮到顫慄，化成一束驚天槍芒掠出，還在半空，他殘忍的眼神已盯住了氣息衰微的聖后，用力一槍朝其捅出。

「殺！」

身後，兩百多位天外至尊恍如出閘猛虎，攜著不可匹敵的至尊之力，紛紛沖向陣法縫隙，將要大開殺戒。

對於至尊來說，覆滅一個世界的生靈有難度，但只要殺光東勝世界的精英階層，剩下的人，還不是任他們奴役，永世鎮壓。

無數東勝武者只感到天地塌陷，彷彿來到了世界末日，腦中連恐懼都來不及升起，只有一片空白。

至尊的攻擊已經落下。

「今日，我以天罡地煞，埋葬爾等。」

前一刻還無法動彈的聖后，身上的氣息以恐怖的速度提升著。絕槍至尊的槍芒，距離她僅有十丈之餘，後方的兩百多位至尊，亦接近了陣法。

就在這時！

被攻破的「封天大陣」，倏然合攏，就像一張薄紙，突然分成了兩張，裏面一張開始收縮，最後形成了一個圓球，將聖后與兩百多位天外至尊盡皆包裹。

聖后雙手結印，靈魂之力開始飛速瓦解，圓球之內，爆發出令星空顫慄的殺氣，絞滅萬物。

這是「天罡地煞陣法」！

早在當年，聖後為了以防萬一，便在「封天大陣」之內，暗藏了一套「天罡地煞陣法」，這是她最後的選擇，也是無奈之下的選擇。

沒想到，終究是用上了。

軒中，我先走一步。

樂樂，不要記恨我這個沒用的娘。

最後一眼，聖后看向遠處大戰的石軒中，目光含情如水，眼前浮現出二人初識的點點滴滴，不禁露出甜蜜的笑容。

咣咣咣！

「天罡地煞陣法」，乃極限空元境陣法，無法主動攻擊他人，但陣眼卻是聖后的命魂，在聖後主動引爆命魂后，整個大陣頓時炸開。

天地翻覆！

爆裂聲每隔數十息，便響起一次，當足足響徹一百零八下時，所有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娘，你真狠心……」

石小樂遙望着天空中的光芒，強忍的淚水，終於潸然而下。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流淚。

「爹，奶奶呢？」

石無憂快五歲了，模樣如同瓷娃娃，卻比同齡人更穩重，眼圈通紅，問道。

「奶奶正在阻擋天外人，你要努力修鍊，有朝一日，我們會與爺爺奶奶團聚，一定會的。」

石小樂攜起石無憂，飛速往外掠去。後方的聲音，如同一條帶刺的長鞭，不斷鞭打他的內心。

石無憂用力地點點頭，淚流滿面。

那半空中綻開的璀璨光芒，成就了他一生的堅強與信念。

「師傅，不要！」

星羅仙子凄聲悲嚎，眼中流出了血淚。

紅玉尊咬破了嘴唇，臉上浮現出一抹不正常的嫣紅，而後一口血噴出。

「師妹。」

巨魔天王一陣惘然。

他討厭石軒中，為了讓對方一敗塗地，甚至不惜背叛東勝世界，他所求的，不過是讓師妹知道，她愛的男人沒有那麼強。

但親眼看見聖后與敵同歸於盡，所有的嫉妒，所有的不甘都消失了，剩下的唯有痛苦，無法形容的痛苦。

「哈哈哈！」

原本攻擊巫尊的巨魔天王，忽然渾身爆發出強烈的靈魂之光，一個兜轉，朝無天劍尊衝去。

猝不及防下，無天劍尊原本劈向石軒中的一劍，登時軌跡大偏，不得不回身格擋，但亦被炸得渾身飆血，模樣狼狽。

「石軒中你千萬不要死，我下去陪師妹，你不要死，哈哈哈……」

天空中留下一串長笑，曾經驚艷了一個時代，風華無雙的巨魔天王，就此屍骨無存。

「玉姬，你怎能如此，拋下我要走了嗎？我是聖君，無所不能的聖君，就算天要你死，我也要把你拉回來！」

石軒中長嘯一聲，妻子的鮮血，真正激發了他蓋世無雙的天賦。這位雲淡風輕的聖君，第一次展現出不為人知的一面。

嘩嘩嘩。

時間在變慢，先是血海老魔的拳頭，再是鏡祖的玄妙攻擊，最後是無天劍尊的后移，三大至強者彷彿成了畫中的人物，趨近於定格。

但這種力量還在擴散，最後竟蔓延到了十萬米之外的「天罡地煞陣法」，生生阻止了大陣最後的爆發。

石軒中一個閃身，沖入了大陣之內，抱住了鮮血淋漓的妻子，而後飛出。

砰的一聲！

大陣瓦解，聖后的靈魂體沒有徹底爆開，最後的時刻，聖君以無上手段，親手切斷了大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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