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十一章 士為知己者死

一片群山依依，某處隱蔽的山坳內。

四道身影停了下來。

「老哥哥，你還好嗎？」

石小樂伸手攙扶住忘老伯，沒有說什麼你無需救我的廢話，因為這是在侮辱對方的情義和付出。

「我這把老骨頭，還沒那麼容易散。」

忘老伯笑笑，卻又咳出一口血來。

別看他之前勇猛無敵，一方面是殺戮武道的增幅作用，另一方面也是在強撐，現在迎來了透支之後的虛弱期，若是神原或神吾追上來，任何一人都能輕易擊敗他。

沐千機輕按忘老伯後背，過一會兒，面帶驚訝道：「老前輩斷了六十六根骨頭，五臟六腑移動大半，居然還能堅持那麼久。」

她有點佩服對方的毅力了，能將殺戮武道練到十二成後期，果然是個狠角色。

忘老伯只是笑，心中卻暗自嘆息。

他根本沒將這點傷放在眼裏，真正關鍵的，還是殺戮武道的裂痕。

殺戮武道與其他武道不同，情緒，氣勢，殺氣都會大大增幅戰力，但與之對應的，若長時間負荷催動，反會對武道產生損害。

先前為了替石小樂減輕壓力，忘老伯幾乎一個人戰遍群雄，不是簡單地負荷催動，而是數倍，十倍地負荷催動，恰逢武道剛剛突破，還未穩定，這才造成了裂痕。

這種傷勢，就如同精神裂痕，幾乎是不可治癒的，至少以忘老伯的見識，想不到辦法。而這基本絕了他繼續提升的可能性。

饒是以忘老伯豁達的心性，也難免有些遺憾和痛苦，不過他不想讓石小樂看出來，遂輕鬆笑道：「些許小問題罷了，養幾天就好了。」

沐千機深深地看了忘老伯一眼，沒有再說話。

很快，一行四人進入了某處山洞。

「師傅！」

洞內的夏小九眼睛一亮，原本坐着的身體立刻站了起來，想上前又不敢。

「之前隱約聽說你的消息，我便潛入了公主府，剛好碰到了韓護法，之後我能那麼輕鬆挾持夏小子，也是一早商量好的計策。」

忘老伯突然出聲道。

就算以他頂尖天境武帝的功力，想混入大夏皇宮也並不容易，更遑論還是穿過重重防禦，直接拿住夏小九。

事實是，這是夏小九主動授意的結果，他坐上皇位十多年，總還是有些心腹的，將忘老伯偷偷帶入宮中並不困難。

石小樂看了看夏小九。

夏小九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他是一朝之尊，擁有億萬人的生殺大權，縱然在宗廟高手和巫天衛面前，也不曾低下驕傲的頭顱，但面對眼前這位青衫少年，卻有種發自內心的尊敬。

他永遠不會忘記，是師傅在生死一瞬救了自己，那一年的除夕，平淡而溫馨。後來在返回大夏的途中，他們遇到一夥匪人，常威戰死了。

但直到最後他才知道，師傅偷偷教會了常威一些厲害武功，正是如此，常威才能助他僥倖逃得第二命。

有些人，外表冷漠，但仔細留意，就會發現他看似疏離的動作背後，所隱藏的熱心與善意。

這比主動示好，故意挑明更讓人感動，因為對方不求回報。

夏小九真的不想失去石小樂的情誼，只要可以，他願意用一切方法去挽留。所以哪怕有着生死危險，他也情願主動被挾持，只為救出師傅。

沒有說話，石小樂扶著忘老伯進入了山洞療傷。

「師，傅……」

擦肩而過的瞬間，夏小九的嘴唇動了動，臉色蒼白。

韓嚴法嘆口氣，旋即苦笑起來，一路上，石小樂沒有主動與他說過一句話，這足以代表對方的態度。

一個人心志堅定，於修鍊是好事，但也代表不容易改變主意，縱然他與夏小九付出性命，似也不能消除石小樂心中的疙瘩。

深夜，星光閃閃。

「石堂主，之前本座說過，只要你能收服天意教，便任命你為神教第五護法，現在，該叫你石護法了。」

沐千機走到山洞外，看着背對她的石小樂，見他沉默，拍了拍腦袋，補充道：「對，順便還會將神教最美的聖女嫁給你。嘻嘻，聖女的樣貌，身材皆是天下頂尖，更是天生媚骨，偏偏還性情冷清，此中滋味，我擔保石護法嘗過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石小樂還沒如何，沐千機倒把自己說興奮了，舔了舔嘴唇，臉蛋都紅起來，一副火焰焚身，急不可耐的樣子。

還是得不到回應，沐千機不樂意了：「喂，石護法，你什麼意思，本座千里迢迢趕來救你，你好歹吭個聲啊，玩什麼高冷……他么的，本來還想告訴你，如何治癒武道裂痕，看來還是算了。」

石小樂轉過身來。

沐千機雙手抱胸，不說話。

石小樂點點頭，從她身旁走過，氣得原本擺好了姿態，準備好好拿捏一番的沐千機暴跳如雷，差點當場動手。

這小子什麼意思？

雖說她也承認，武道裂痕幾乎不可治癒，即便在神教的典籍中，也語焉不詳，但好歹也有一絲希望不是，你好好說話會死嗎？

沐千機哼了哼，大步朝洞內走去，她打算好好陳述一下武道裂痕的危害，讓姓石的知道忘老伯付出了多少，看他會不會愧疚，良心會不會痛。

「老哥哥，我為你療傷。」

山洞深處，石小樂盤坐在忘老伯身旁。

忘老伯笑着安慰道：「石哥兒不必如此，這點傷，我輕鬆就能搞定。」

「不，不是這些傷，我指的是，武道裂痕的傷。」

這句話石小樂用了傳音。

忘老伯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石小樂的語氣，絕對不像是開玩笑，無奈道：「你知道了？也是，以你的精神力，很少有東西瞞得住你，不過武道裂痕不可治癒，石哥兒不必費心了。」

頓了頓，又豪氣笑道：「哈！其實也沒石哥兒想的嚴重。就算沒有裂痕，老夫的成就也到了極限，不可能再進步的，石哥兒若是因此愧疚，那就是看不起老哥哥我！」

看着對方眉宇間的洒然和佯怒，彷彿他再多說一句，就會翻臉不認人，石小樂心潮起伏，更堅定了先前某個令他猶豫躊躇的決定。

士為知己者死，忘老伯能為他孤身犯險，他石小樂，又豈是藏藏掖掖之輩？

「老哥哥放心，我真的能救你。」

「石哥兒，你莫非不把我當朋友？」

忘老伯吹鬍子瞪眼了。

他深知心魔對武者的危害有多大，毫無疑問，今日之事若處理不好，便會成為石小樂的心魔，甚至毀掉這個天縱之才。

忘老伯焦躁不已，打人殺人他擅長，但排解勸導可不是他的強項啊。

正自為難間，忘老伯忽見石小樂一掌拍在了他身上，緊接着，一股玄奧莫名，好似窮盡生死至理的氣息湧入他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