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薛丹桂咬牙忍住,相信日子過久了便好,劉氏是官家女,不也一樣立規矩?

她頭一回認真看待鳳娘這位大堂嫂時,是武信侯府三月辦春宴,也是大長公主的壽辰,送來請柬,還特地給大房和三房送了一張。

薛丹桂很激動,大長公主啊!那可是皇帝的姑母,是天上的雲,沒想到有生之年能見到一位真的公主,還能去大長公主家大開眼界。

啪的一聲,柳三太太把請柬拍在桌上,「不去!讓我去給柳震和鳳娘長臉,想也別想!一個庶孫的媳婦,這麼張揚做什麼?她娘家再得力,柳震也沒福氣繼承爵位!」都小是父親不好,背景這麼好的孫媳婦若是柳況的,三房如虎添翼。

薛丹桂很想出門透透氣,沒想到婆婆這麼討厭二房,好奇之餘,她找機會悄悄問劉氏,才明白這位大堂嫂是大長公主最疼愛的孫女,照理說大堂兄是完全沒機會高攀的,可祖父是個偏心的,親自去找武信侯磨,又拜託靜王出面,大堂嫂這才嫁給了大堂哥。

忠毅伯愛屋及烏,對待二房完全是和顏悅色,每次柳三爺和柳三針對柳震或鳳娘,到了忠毅伯面前,被噴口水的永遠是柳三爺夫婦。

薛丹桂沒有為自家公婆抱不平,就她婆婆這德性,得罪人是意料中事。

因為柳三太太不喜,劉氏和薛丹桂都不敢與鳳娘交好,不清楚鳳娘在春渚院的生活,不過光是不用給婆婆立規矩,就夠她們羨慕了。

過了端午節,鳳娘傳出有三個多月的身孕,柳震喜上眉梢,立刻給武信侯報信,原以為會是張立雪過來探視,誰知收到正式投帖,大長公主要親自來。

元徽帝的親姑母宜陽大長公主駕臨,連忠毅伯都不敢等閑對待。

此時此刻,薛丹桂真羨慕鳳娘,要錢有錢,要出身有出身,要美貌有美貌,最要緊的是要寵愛有寵愛,還特別有長輩緣。

沒錯,柳震的出身不好,但是對妻子好啊!對女人而言,這一點就夠了。

快要臨盆的金梅娘到了下午便得到鳳娘有孕的消息。

包嬤嬤隨時不忘表白忠心,替主子抱不平,「老奴不敢編排大長公主,但是身為長輩,不是該一碗水端平嗎?少夫人快生產了,處境又艱難,若是太長公主肯來一趟,看那些人敢不杷少夫人供起來?」

金梅娘知道自家祖母偏心,但萬萬想不到竟偏心成這樣。姊有喜時袓母沒去,但至少大姊的親爹、親娘去了;她好不容易懷了身孕,但兩位姨娘接連誕下麟兒,她心頭像是壓了兩塊重石,祖母怎麼不憐憐憫她處境艱難?大伯母倒是來看望過一次,但她又不是大伯母的女兒,婆婆也只是客氣了幾天,之後又故態復萌。

若只是這樣也還好,金梅娘認了,可是今日卻來這一出,幾乎是闔府出動伴隨大長公主的車駕前去忠毅伯府,就為了鳳娘有喜,滿京城還有誰不知道?金梅娘可以候像出家裏的女人會如何冷嘲熱諷了。

她從小驕傲,知道自己是庶出,百般不願低人一等,作夢都希望自己是容氏生的。她明明比嫡妹聰明有才情,卻什麼都要讓給嫡妹,包括好姻緣。

她不服,老人都說:「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她不幸投胎成了庶女,只要嫁得好,丈夫爭氣,就可以翻身做誥命夫人,誰敢再提她是庶出的?

她以為她贏了,搶走鳳娘的好姻緣,結果呢?

深不見底的惆悵頓時湧上心頭,金梅娘眼眶微熱,差點流下眼淚。

從此以後就只能這樣一日過一日,旁人看她外表光鮮,夫婿上進又文採風流,誰知她的心就如同死了一般,沉寂了。

誰都不愛她,不偏心她,她能指望的就剩下腹中的孩子。母子連心,為了她的兒子,少女時代的柔情蜜意全部可以丟棄,只剩下謹慎小心與百般算計,小心她的兒子別讓小妾與庶子害了,算計楊家能給他們母子多少好處。

楊修年的真情真意?呵呵,她還不如指望楊錦年早日進皇宮當寵妃。曾經的海誓山盟、心有靈犀,到頭來都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相敬如賓。

曾經她最大的願望就是他眼中只有她一個女人,一個生來接受他憐惜的女人,他只需要她,他只寵溺她,捨不得她受苦,捨不得她難過。

結果楊修年下朝回家,見過長輩后,便直接去小妾住的院子逗弄兒子。

金梅娘氣極了,心想等她生完出了月子,就要姨娘們每日來她屋裏立規矩伺候她,看楊修年有沒有臉不見正妻先去見小妾。斯文敗類,不成體統!

或許是情緒波動太大,那天夜裏金梅娘提早發動,折騰到天大亮才生下一個重達七斤的大胖閨女。

自從鳳娘懷孕后,柳震常常不幹正事,成天圍着她團團轉,補品端上來,他要親自喂到她嘴裏;大夫說不要成天躺着不動,吃飽飯後,他便扶着她散步消食。

中秋前的某一日,見天氣不熱了,便不在春渚院繞兩圈,柳震小心翼翼地護著鳳娘直接去後花園多走走,一邊走一邊聊,心情如晴空般爽朗。

陽光灑落在園子裏,微風輕輕吹起他和她的衣角,等過幾年,孩子大幾歲,他要親手為孩子做風箏,看着鳳娘和孩子一起放風箏,這就是他的幸福。

沒有機會做一個好兒子,可是他覺得他定能做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父親,在祖父跟前盡孝,夫妻恩愛和順,為孩子頂起一片天,不再貪求其他。

這世上沒有什麼最好的命,只有努力過好自己的人生。

鳳娘聽他談夢想、談人生,突然覺得他

比她還感性,許是因為初為人父的關係?

「你這樣真的好嗎?祖父沒罵你成了妻奴?」

妻奴一語,是柳三太太笑話柳震的話。

「我光明正大地照顧我家的大肚婆娘,妻奴怎麼了?誰教我沒爹沒娘,唯有小嬌妻。」柳震的臉皮夠厚,不怕別人取笑。

「我擔心祖父罵你不務正業,怪我耽誤你的前途。」

「沒有你和孩子,我掙得再大的家業有何用?平白便宜別人。我可不傻,孰輕孰重,我心中有一桿秤。」柳震振振有辭,接着冷冷一笑,「如今朝廷形勢波譎雲詭,阮貴妃、秦王和定國公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誠王、容郡王又一味替秦王搖旗吶喊,皇上態度曖昧,太子舉步維艱,動輒得咎,朝中人人自危,風雲突變是一瞬間的事。我減少出門,多留在家裏陪伴你,祖父不會說什麼,他老人家心裏門兒清。」鳳娘突然打了個冷顫,前世發生的那件動揺朝綱的禍事,不遠了。

「你冷嗎?不舒服?」

「沒有,只是替太子擔心,太子就無作為?」

「太子只能孝順,讓皇帝安心。」

從古至今的廢太子、死太子,都是做得太多,讓皇帝覺得帝位受威脅。稱孤道寡,唯我獨尊,只有君臣,莫論父子,看不透帝心的太子,很少能活着登基。

「祖母曾悄悄跟我嘆息,說皇家是修羅道場,最繁華也最骯髒,最富貴也最墮落,讓我們別攙和進去。」

「我明白,祖父告老也是迴避定國公的示好。都說富貴險中求,但忠毅伯府已經夠富貴了,難不成還想上天?退一步,平安是福。」

「相公不愧是祖父教養長大的,胸有丘壑,理路清晰,不貪虛名。」鳳娘心下大安,不禁淺淺一笑,她就怕他想圖從龍之功。

柳震愛極了她眉眼含笑的樣子,明媚的嬌顏顯得容光煥發。

「朝中局勢不明,我們只能靜觀其變。」他斂眉沉吟著,沒有什麼比守護好他的家更重要。「照理說太子是正統,元后嫡出長子,只要他不犯錯,想拉他下馬很難,怕就怕太子一再受秦王挑釁沉不住氣,到時候授人以柄。」

不,不是太子沉不住氣,而是別人等不及了。有一瞬間,鳳娘想說出前世發生的慘劇,話至舌尖又咽下。

天道輪迴,帝星明滅,不該由她插手。況且即使她說了,誰會相信?只會讓自己陷入危機。

鳳娘手撫著隆起的腹部,她只是個小女人,即將做母親的平凡女子,誰當皇帝都跟她的關係不大,她只想顧好她的家和親人。

若說誰有錯,是皇帝縱容阮貴妃和秦王的野心,誰也阻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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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養心頭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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