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坐而論道

秦如夢緩緩得睜開了雙眼，只覺神清氣爽，體內的疲累一掃而空。

陣陣清香沁入心脾，他低頭一看，只見一隻雪藕一般的手臂，正緊緊得攬住自己，衣袖滑落到了臂彎處，手指柔弱無骨，搭在自己的胸口。

轉頭望去，白戀詩的臉龐就在自己耳邊，一縷髮絲垂下來，如錦緞一般閃著光澤，嘴角微微上翹，露出笑容，睡得正香。

多日奔波，她也有些累了，睡着之時，輕輕得打着嬌鼾，鼻息之間，卻依舊透露出芳香。

他輕輕得將白戀詩的手臂從身上挪開，從被窩之中鑽了出來，跨過她柔軟的身軀，再將被子替她蓋好，深深得看了一眼，轉身走出了房間。

屋外依舊是繁星漫天。在這裏沒有白天和黑夜，因此也不知道時光流轉的速度。粗略算來，自己來到這裏，應該已經有五六個時辰了。

他從屋內走了出來，就見到劍皇正盤腿坐在一處懸崖之上，雙手合於胸前，身上淡淡的劍光流轉，卻並沒有散發出任何的氣勢。

秦如夢微微一驚。劍皇已經將劍氣完全收斂，看起來似乎並不起眼，但是他知道，一旦劍皇體內的劍勢爆發，必將天地變色。

他看了一眼，不想打擾，就欲轉身，就聽到劍皇的聲音傳來道：「秦小友既然已醒，不如過來小坐一番？」

秦如夢見他已經察覺到自己，也就不再回屋，徑直走到他的身後。劍皇轉過身來看着他，微微一笑，伸手一展，面前就出現了一張石桌和凳子。

秦如夢已經見過他的神通，並不驚訝，在桌旁坐下來，從懷裏掏出一個酒壺，說道：「前輩嘗嘗晚輩的酒如何？」

劍皇見他手掌翻了一下，就憑空拿出了一壺酒，眼中也是微微驚了一下，手掌在桌上一抹，出現了兩個杯子，說道：「老夫已經許久沒有喝酒了。」

秦如夢微微一笑，將杯子斟滿，說道：「請！」

劍皇也不推辭，舉頭一飲而盡，眼中一亮，說道：「果然好酒，我想世俗之中，沒有任何酒能出其右。」

秦如夢道：「前輩過譽了。晚輩不過是無意中釀造出來，感覺口乾醇厚，就一直帶在身上。」他一邊說，一邊將劍皇剛剛喝盡的酒杯斟滿。

劍皇笑了笑，說道：「秦小友在劍道上的悟性，萬中無一。老夫自嘆不如。即便是無雙號稱劍宗千百年來天賦最佳之人，也無法和你相比。」

秦如夢搖了搖頭道：「前輩謬讚了。我修鍊劍道，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想我秦如夢四絕在身，無法修練，只能研習劍法。若非遇到機緣，使自身的九陽絕脈變成了純陽混沌脈體，就連劍氣都放不出來。」

劍皇輕輕一嘆道：「你天賦絕佳，偏偏身染重病。莫非真是天妒英才？」

秦如夢眉毛抖了一下，說道：「晚輩倒不是這麼想。」

「哦？」劍皇來了興緻，說道：「何以見得？」

秦如夢飲了一口，緩緩說道：「天生萬物，周而復始，必有其道。人類逆天而行，滿足自己私慾，無所不用其極。越是天賦卓絕之人，為善則造福一方，但若是為惡，恐怕就是生靈塗炭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人生而有靈，卻不辨善惡。自古勸人為善者如過江之鯽，但是為惡之人卻依舊層出不窮，這是為何？」

劍皇奇道：「你說說看，這是為何？」

秦如夢眼中閃過一道光亮，說道：「貪心和慾望。人生來而有慾望，所謂食色性也，人無法刨除本身的慾望。為善之事，很多時候就要人去違背這本能的慾望，可想而知，其中艱難。」

劍皇緩緩點頭，說道：「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竟然能看得如此透徹。」

秦如夢輕輕一嘆，說道：「並非我看得透徹，其實這道理並不深奧，只是身在局中，身不由己罷了。」

劍皇笑了起來，說道：「若是我不知道你的樣子，只怕以為你已經是歷經滄桑之人。」他目光一轉，說道：「數個時辰之前，我感應到你的離歌死劍。但是總覺得劍法之中，劍勢去盡，劍意卻有峰迴路轉之感。秦小友，是否可以為老夫解惑？」

秦如夢露出驚訝，說道：「前輩果然厲害，沒有修鍊離歌劍法，卻能說出劍法之中的深意。」

劍皇幽幽一嘆，說道：「數百年之前，我在推演劍法之時，只預感到有死寂之劍，卻沒有想到這劍法還能峰迴路轉。我只感覺到這劍法殺意太重，卻沒有想過其中的深意。」

秦如夢想起自己和李凝心在前世的種種，說道：「當年創造這套劍法，想必心中還存在一絲期望，而正是這一絲期望，使劍意圓轉輪迴，留有餘地。」

劍皇奇道：「不知道這最後一劍是什麼。」

秦如夢微微一笑，說道：「這最後一劍，就是復甦之劍。」

「復甦之劍？」劍皇怔了一下，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眼中忽然爆發出光芒，一拍大腿，說道：「不錯，不錯。蟄伏於冬，春暖花開；蟲豸冬眠，春來而發；草木冬落，天暖而綠。死寂成虛無，輪迴之後，就是萬物復甦。原來這最後一劍，才是精髓。沒想到我推演劍法數百年，竟然完全沒有領悟到其中的真意。」

秦如夢嘆了一聲，說道：「離歌劍法，殺伐去盡，一十三劍殺意重重，死寂之劍更是讓天地化為虛無。這套劍法原本就有違天道，若就這麼發展下去，過剛易折，必遭天譴。最後一劍，天地復甦，這才符合輪迴之道。」

劍皇聽着，緩緩點頭，說道：「的確如此。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而這劍法的前面十四劍，卻已經凌駕在天地之上，這本身就是僭越了。」

兩人相視一笑，大有知己之感，不知不覺，壺中之酒已經被喝乾。

「沒想到他們竟然能如此投機。」石屋之後，白戀詩靜靜得站着，卻不打擾。劍皇有太乙中階的修為，若能在劍道之途上對秦如夢有所指點，那麼以他的悟性，必將一日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