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論生靈
女尼雙手合十，深深得吸了一口氣。她平日裏精研佛法，恪守清規，近二十年來，從未動怒，卻不知道今日被秦如夢幾句話就動了怒氣。
她低眉頷首，搖了搖頭道：「施主，人妖畢竟殊途。她留在人間界中，時間一久，萬一妖族本性發作，誰能保證不會荼毒生靈？」
白戀詩微微皺眉，說道：「我敬你是佛宗聖女，一直禮讓三分。為何總是說我會胡作非為？我身為妖王，在人間界內向來都是誠心待人，連殺生都不敢做。難道非要逼我上絕路不成。」
女尼淡淡說道：「虎棲息飽食，未曾傷人，但是誰能說老虎不會傷人？」
白戀詩神情一窒，苦笑兩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女尼身為佛宗聖女，對妖類的成見已經根深蒂固，再說下去也無法說通。
女尼見白戀詩不再說話，轉頭看向秦如夢，說道：「施主，貧尼最後奉勸一句，千萬不要被妖媚誘惑，毀了修為。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秦如夢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白戀詩，她臉上一副無奈的表情，對着他眨了眨眼睛，肩膀聳了一下，然後輕輕搖頭。
秦如夢又看向了女尼，只見她雖然雙目低垂，手裏卻一直在撥動着佛珠，手指微微顫抖，顯示出她內心的波瀾。
他嘴角微微翹起，緩緩說道：「佛家講究眾生平等。既然如此，是人是妖，都是生靈，又有什麼區別？」
女尼愣了一下，合十答道：「人為萬物之長，妖族本是逆天而行，飛蟲走獸，自有其體格習性。妖族擯除了自己的本性，本就為天地不容。」
秦如夢白了她一眼，說道：「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生命本來就是循環不止，生生不息。如果說妖族這樣是逆天而行，那麼人類修行更是違背了天地的規律。」
女尼皺眉道：「此事怎能相提並論？妖族殘害世人，有的殺人吃肉，有的吸取人體元氣，有的以折磨為樂，更有的吸血吸髓，其中作惡，不一而足。這難道不是天怒人怨的事情么？」
秦如夢點點頭道：「你所說的，的確不差。但是人類趨勢牛馬，餓了將其宰殺；而且人心難測，自古以來，相互攻伐爭鬥，死傷於戰爭的百姓不計其數。如此說來，人性之惡更甚。而且，妖族一直會是妖族，而人，有的時候卻不是人。」
女尼如同被一隻鐵鎚重重得擊打在了心口一般，目瞪口呆，嘴裏喃喃道：「妖族一直是妖族，人有時候卻不是人......這......」
白戀詩看着秦如夢，眼神迷離。她修行千年，從來沒有哪個人說過這樣的話，即便是曾經的丈夫，當年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是驚懼萬分，雖然後來釋然，卻在她心中留下了一根刺。
「看來千年的變化，讓他也有了很大的不同呢。」她心內的跳動又漸漸劇烈起來。
秦如夢微微一笑，繼續道：「釋家原本都是悲天憫人，慈悲為懷。昔日孔雀生吃活人，更一口將佛祖吞食。佛祖裂其背脊而出，不忍傷她性命，封為孔雀大明王菩薩。孔雀從此皈依，不再作惡；聖人通天教主，秉承眾生平等，廣收門徒，有教無類，勸誡眾生，行善積德。這都是大善的事情。你們佛宗既然研修佛法，為何卻對此總是看不開呢？」
「這......孔雀大明王菩薩乃是我佛正果，怎麼可以和妖魔之類相提並論？」女尼臉色一變說道。
「哦？那她在成就果業之前呢？」秦如夢眼中露出不屑，說道：「佛祖勸人為善，心存仁慈，萬物皆可渡化，世人皆可教誨。哪怕是作惡之徒，也會勸導對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佛有慈悲胸懷，也有金剛怒目。勸誡之下，冥頑不靈，我佛慈悲，自當替天行道。」女尼緩緩說道。
「不錯，人心難測，生來自有善惡。若有從善之心，自可渡化，但若連本心都是邪惡之人，自當採用雷霆手段。但是，這跟是人還是妖，卻沒有必然聯繫。天下聖人，鯤鵬疾飛，女媧補天，雖然都是妖族，卻都澤被蒼生；前朝亡國之君，欺嫂弒兄，殺盡忠臣，百姓餓死，十室九空，這樣是人類又怎麼樣？」
「這......」女尼眼中閃過一道異彩，陷入了沉思。她雖然古板，卻並不是迂腐之人，作為佛宗聖女，更是冰雪聰明。只是一直以來都秉承佛宗的信念，從來沒有產生懷疑。今天秦如夢的一段話，卻讓她內心第一次產生了動搖。
她越是深思，內心之中就是越是震驚，只感覺秦如夢幾句話之間，就將她近二十年的信仰徹底顛覆，而她卻又無法反駁。自古以來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他並不是信口開河，那麼自己這麼多年的堅持就一定正確嗎？
她忽然抬起頭來，看着秦如夢，眼中忽然亮起，微微一笑，朝着他行了一禮，說道：「施主妙語連珠，心懷廣大，難得，真是難得。就剛才所言，極具慧根，智慧之深，非我所及。佛宗夢凝雪，懇請施主皈依我佛，廣度世人。」
「啥？」秦如夢愕然，自己不過是說了幾句自己的觀點，怎麼就成了大智慧之人了？他連連搖頭道：「這怎麼行？」
夢凝雪見他拒絕，微微皺眉道：「施主才華驚人，更難得胸中慈悲，眾生平等。我佛廣開大門，引渡智慧之人，教化世間愚昧，成就正道果業，這是大善之事。施主為何要拒絕？」
秦如夢道：「我這個人散漫慣了，佛中清規戒律太多，我若進去必然破戒，惹得佛祖怪罪下來，我可擔待不起。」
「清規戒律，讓人守住本心；青燈古佛，煉就堅定意志，有何不好？花花世界不過虛幻，再美的肉體也不過是皮囊。滾滾紅塵不過是輪迴而已。」
秦如夢只感覺大為頭疼，只感覺她太過固執，怎麼說都無法改變她的想法。
白戀詩不屑一笑，說道：「人家不想做和尚，你非逼着他出家。你們佛宗經歷千年，這強人所難的德行，怎麼一點都沒有改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