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夢境(下)
青年男子將那象著着誓言的布袋斬斷，似乎也預示着他和小蘿的緣分徹底斬滅。他緩緩得站起身子，看着周圍圍困自己的諸多弟子，然後目光注視到那名女尼臉上，冷冷一笑，說道：「世間都說，玄冥山乃是七大門派之一。沒想到卻能讓人忘了自己的根。」
女尼臉現怒容，喝道：「修行一途，本來就是逆天行事，必須絕情絕義，方能心無旁騖。你們世俗之人，又怎麼能懂？」
「是啊，我是不懂。」男子喃喃說道，「難道修鍊就必須拋卻一切的人性？那即便修成了大羅金仙，也不過是一具冰冷的石頭罷了。」
女尼冷哼一聲道：「你不要再懲口舌之利。今日你丹田碎裂，一身修為被廢。想要逃出這天羅地網，簡直做夢。我勸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男子眼中忽然閃過一道冷光，嘴角輕輕撇起。
他手中長劍忽然爆發出無比耀眼的光芒，劍光在周圍的人群之中轉了一圈，就見數名女弟子的咽喉處開始漸漸變紅，鮮血突然向外狂噴，紛紛倒了下去。
包圍的人群頓時出現了一個缺口，男子身形化作一道人影，直接從缺口處向山下飛快得掠去。
女尼又驚又怒，喝道：「竟敢在此胡作非為，門下弟子聽令，迅速追到他，就地格殺。」
秦如夢和李凝心緊緊得跟在了男子的身後，此時他們心中也被眼前的一切吊在半空。這男子竟然在丹田碎裂之後，還有如此修為，可見劍道天賦驚人無比。
青年男子腳下速度不慢，身後無數的玄冥山弟子瘋狂追趕。他身受重傷，不能持久，若是再這麼下去，自己遲早會力竭而死。
他一邊逃跑，一邊飛快得觀察周邊的地形，當來到一處山谷之中時，眼睛一亮，朝着山谷之中的腹地奔去。
秦如夢和李凝心相互看了一眼，心中越來越明白，青年男子逃跑的方向，正是玄冥山深處的那一塊充滿花海的山谷。
李凝心秀眉微微蹙起，說道：「我終於明白你剛才為何會有疑問。想必那時候你就已經懷疑，這個男子，就是我們在石洞之中見到的屍骨。」
秦如夢點點頭道：「玄冥山作為方外之地，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出現一具無人安葬的莫名屍骨。而且你在發狂之時，看到了屍骨之後，就恢復了清明。說不定也是記憶深處，對前世的反應。」
李凝心低頭思考了片刻，也不得不承認，這種可能性確實存在。
兩人嘴裏說着話，腳下卻絲毫未停，緊緊得跟着那名男子。男子身後玄冥山的弟子越來越遠，漸漸得已經聽不到追殺之聲。
男子嘴角鮮血流淌，眼神有些渙散，體內的傷勢越發得重了。丹田碎裂，對一個修行之人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他見到遠處有一個洞窟，足下一點，飛快得竄了進去。
洞內空間極大，男子靠着洞口的石壁緩緩坐下，深深得喘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苦練劍法十年，來此旅行誓約，卻淪落到這樣的境地。
男子靜靜得坐着，一動不動，一縷白色，從他的髮根開始，緩緩得朝着發梢延伸，一炷香時間過去，他原本滿頭烏黑的髮絲，已經全白。
「心中一縷燈火滅，頃刻青絲化白頭！」李凝心獃獃得看着，只感覺心頭在滴血，喃喃說道。
「他剛才那一口鮮血，不是普通的鮮血。」秦如夢聲音低沉，眼中流露出暗淡的光芒。
李凝心轉頭看向了他，秦如夢繼續緩緩說道：「剛才他被擊碎了丹田，心若死灰，那一口鮮血無比鮮紅，是他心頭精血。人體精血無比精貴，他將心頭精血噴了出來，心脈斷裂，只怕撐不了多久了。」
李凝心低下頭去，輕輕問道：「為何用情至深，竟然能讓人肝腸寸斷如此？」
秦如夢看了她一眼，輕輕吟唱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生死相許，生死相許......」李凝心低聲念叨數下，心中忽然湧起一陣酸楚，眼角竟然流下了淚花。
她怔了一下，手指在眼角擦了一下，看着指尖的濕潤，說道：「奇怪，為何我現在心裏感覺很酸，淚水會忍不住流出來？我修鍊寒月凝冰訣十幾年，早就斬斷情緣，怎麼還會流淚？」
秦如夢搖了搖頭道：「世間的生靈，皆生而有情。人作為萬靈之長，更無法徹底刨除。絕情絕義，本身就違背了人的自然規律。你所謂的斬斷情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李凝心只感覺到自己心中以往的信仰開始動搖，隱隱有崩塌之勢。方才見到那名女子將眼前這男子的丹田打碎，連她自己都覺得這樣做太過於冷酷無情。然而再回頭一想，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莫非這玄冥山的傳承，竟然是錯的？
她不敢再讓自己繼續想下去。
正在此時，眼前的畫面又開始變化，遠處漸漸得，追殺之聲越來越響，那些玄冥山的弟子追上來了。
青年男子緩緩抬起頭來，李凝心見到了他的模樣，頓時嚇了一跳。只見他不僅僅頭髮變白，就連眉毛也變得雪白，臉上原本飽滿的皮膚，已經佈滿了皺紋，眼眶深深得陷了進去，眼中已經沒有了一絲生氣。
他勉強站起，朝着山洞的深處走去，靠着最裏頭的石壁坐了下來。手裏長劍輕輕一劃，劍尖射出一道劍意，劃破山洞頂端的石頭。無數碎石落下，在他面前堆積起來，最後徹底將他封死在了洞裏。
秦如夢和李凝心穿過那一層碎石，看着男子，他將手中的長劍插在了身邊，盤腿靜坐，雙手隨意得放在身邊，全身的血肉迅速得枯萎，就好像秋天萬物凋零，生命飛速流逝。
看着青年在眼前坐化，迅速變成了一具白骨，兩人心中感覺複雜之極。
眼前的景象再一次發生了變化，只見一名白衣女子，靜靜得坐在屋內，雙手結印，正在修行，正是那個已經長大了的小女孩。
她結印的雙手微微得顫動，身上淡藍色的光芒流動越來越快，隱隱有無法停止的跡象。
李凝心微微皺眉道：「不好，她這是要走火入魔！」
她話音剛落，女子忽然睜眼，一口鮮血狂噴了出來，身子倒在了床上。她眼中流露出悔恨和灰白的顏色，嘴裏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我怎麼會這樣......我竟然一掌把秦哥哥的丹田打碎了。」
秦如夢淡淡得看着，說道：「她心中最深的記憶被喚醒，只可惜為時已晚。」
女子勉強得撐起自己的身子，眼中露出一絲光亮，說道：「原來......原來一切都是騙局......原來我的方向一直是錯的。」
她的目光忽然朝着李凝心看了過來，臉上露出慘烈的笑容，說道：「你千萬不要上當，記住，千萬不要上當！」然後，又轉向了秦如夢，溫柔一笑：「秦哥哥，下輩子，小蘿絕對不會再犯傻了。」
她話音落下，眼中的生機瞬間渙散，直接斷絕！
秦如夢和李凝心面面相視，心頭劇烈跳動起來。他們不是在前世的記憶之中么，怎麼感覺這女子竟然能夠看到他們一樣？
兩人都無法捉摸其中到底有什麼玄機，眼前畫面徹底得暗了下來，一白一金兩道亮光突然射入了他們的腦海之中。兩人只感覺到頭劇烈一疼，就都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