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永生節
「永生節?」陸葉一愣。
劉成虎沒有過多解釋,只是領着陸葉,去往村長的家裏。
村長家在村子的最裏頭,依舊是茅草屋,屋裏也是一些簡單的擺設。
但是,陸葉卻看到了一個詭異的東西。
那是一個透明的罐子,罐子裏是一種紅色近乎粘稠的液體。
液體飄散出濃郁的血香。
劉成虎走到陸葉旁邊,盯着那個罐子說道:「家家戶戶都有這個罐子,我知道你醫術高明,也不想騙你說這是什麼硃砂水了,你猜得沒錯,這是人血。」
「家家戶戶都用這種血來做燈籠,然後將燈籠賣出去維持生計,這就是香燈村的宿命。」劉成虎拍拍陸葉的肩膀,便轉身去跟村長聊天去了。
而劉香葉早就跑出去跟認識的玩伴玩去了。
一直到暮色沉沉,劉成虎在外面叫陸葉。
陸葉出去,只見眼前一片妖異的紅光。
家家戶戶門口的燈籠已經點起來了,香味四溢,身在其中,宛如仙境,飄飄欲仙。
陸葉跟着劉成虎來到一個空曠的廣場,這裏已經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篝火。
大約兩三百人,圍坐在篝火前,聊天的聊天,跳舞的跳舞。
只是這些人,陸葉看得實在毛骨悚然,一個個瘦骨嶙峋,找不到一個體重超過百斤的人。
這時候,一個縹緲的歌聲,忽然由遠及近,響在每個人的耳朵里。
「啊哩哩……啊哩哩……」
「微風中牽着你的手,細雨里吻着你的臉……」
「在這充滿花香飄着飛雪的小橋和流水邊……」
「傳說中你我永不分,歌聲中你我像,一對對情人得知即將同生共死的那種悲喜交加。
他們一個個站了起來,圍在了篝火邊上,跳起了舞。
而唱歌的人,慢慢走了過來。
居然是劉香葉。
劉香葉的身邊,還跟着幾個年輕的姑娘。
她們唱着歌,加入了跳舞的隊伍中。
而現場,所有人都開口,唱起了這首聽起來旋律很曼妙,卻有點莫名憂傷的民歌。
陸葉琢磨著這首民歌的歌詞,一時竟是有些痴了。
劉成虎聽得眼眶都紅了,狠狠灌了一口酒,對陸葉說道:「這首歌叫《玉龍第三國》,唱的是這群人再也回不去的故鄉。他們對故鄉的唯一念想,也就只有在這首歌里了吧。」
「這是一首殉情歌,歌里唱的玉龍第三國,是傳說中的殉情聖地……」
劉成虎說到這,竟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而陸葉看着這群歡歌笑語卻臉帶悲傷的人,隱隱有些明白了他們悲喜交加的原因了。
悲的是生死大道,從來一瞬之間。
喜的是共赴黃泉,轉眼看到永恆。
「我帶你去個地方吧。」劉成虎忽然起身,對陸葉說道。
倆人提着一個硃砂百年燈,深一腳,淺一腳,來到村長家裏後面那個鼓起的小山包上。
到了小山包上,陸葉忽然有種一腳踏入桃花源的感覺!
這裏,是地獄嗎?
只見一個直的大池子在這山包上,池子裏,竟然汩汩翻騰著血水!
血水的溫度似乎很高,形成了一縷縷血氣,在這個山包的半空,不斷氤氳著。
這裏血香更甚,令人體內氣血翻騰!
「看到了吧,這個地方,就是村民世代守護的聖地了,我們叫它永生池。」劉成虎一屁股在這個池子邊上坐了下來,又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酒。
陸葉獃獃地看着這個血池,心裏的震撼無以復加。
「村民世代都是匠奴,他們的祖訓,以及唯一的手藝,就是做硃砂百年燈了,哦不對,應該叫香血百年燈才對。而燈籠外面那一層漆,就是用這池子裏的香血染紅的,百年不變色。」
「這個池子是天然的,下面是地熱,這個村子的人,一到十八歲,就是加入祭血的行列,每天兩個,保持着池子裏的血水不滅,然後再加入一些秘制的香料藥材,形成了這個永生水。」
「外面的人聞到味道,只會覺得很香,令人亢奮,但是村裏的人,早已免疫了這味道。」
「就是這群可憐人啊,他們是天底下終日與血氣為伴的人啊,卻也是天底下最沒有血性的人。」劉成虎說到這,聲音再度哽咽了起來。
陸葉被這最後一句話,深深震撼了。
他心裏的一些疑惑,才漸漸解開了。
為什麼香血百年燈裏面有血的香味?
為什麼這裏的人,一個個瘦骨嶙峋,命不長久?
都是因為這個池子,和千年祖訓。
長此以往的祭血,身子早就完全垮掉了。
這該死的永生池,該死的永生水!
陸葉心裏不禁生出一絲悲憫和憤怒。
「秦天狼已經知道這個地方了,並下了戰書,三天後將帶人前來,與我決戰香燈村。我答應了。」劉成虎再度說道。
三天後嗎?陸葉心一凜。
「香燈村是我最初的極樂凈土,也是我最後的宿命,我沒有遺憾。」劉成虎的話里,竟然有幾分如釋重負的解脫感。
「值得嗎?」陸葉忽然問道。
劉成虎眼裏精光一閃,忽然氣勢兇狠地看着陸葉。
但這抹兇狠,被血氣蒸騰,再度變得悲哀起來,他忽然問陸葉,「陸葉,你是個聰明人,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人生有許多活法,但終究歸於庸俗,人有很多種選擇,可是終究只能擁抱平凡。人世間本來就有大的不朽和小的不朽,大的不朽是心懷天下百世流芳萬人稱讚,而小的不朽,不過是守護三天。我便陪這群可憐人一起永生吧。」
「我會讓香葉送你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