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所謂意義
她看母親一個人尷尬,想要順承母親說兩句話,母親卻不理會她,仍然自顧自地和那個不會搭話的人繼續說着。
她扯母親的衣角,母親心情好的時候,會摸摸她的頭。心情不好的時候,推她一下,讓她自己去一邊玩。
她見到過背詩的小孩子被父母親誇獎,所以,她背了許多首詩。
但是,她張口的時候,根本沒有人聽。
認真地學寫字、種花、裝可愛,他們都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又垂下頭去。
彷彿她只是一抹空氣。
所以,她很期待家裏有人來。
任何人都可以,只要在外人面前,無論她說什麼他們都會面帶微笑着聽,和平時把她晾在一邊的態度大相徑庭。
但是,家中並不是經常會有客人來,不如說,連父母親都很少回來了。
他們不在的時候,以怕她會出意外為名,將她房間的門就反鎖上。
只有她一個人在卧室,在她想要吃飯時,會有人從下面遞送飯菜進來。
儘管飯菜也是可以按照自己隨意點的,儘管她的卧室對一個小孩來說很大,儘管地上堆滿了各種布娃娃,但是,她還是感覺自己就像是被關在囚牢中的犯人一樣。
萵苣姑娘也被關在高塔上,但她既沒有長頭髮、也沒有被關在高塔,對着鏡子看到那張小小的臉,也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像公主。
如果她是公主,為什麼學着小畫書的樣子和布娃娃說話、和小鳥說話並不能開解她的心情,只覺得心中的空白擴得越來越大,將她完全吞沒,越發的孤獨呢?
老實說,她並不喜歡對着布娃娃說話,就像是精神有問題一樣。
然而,除此之外,又別無辦法。
她沒有聾、沒有瞎,周圍卻是一片安靜、窗外的風景一成不變,如果不自言自語的話,沒有任何人可以交流的她恐怕會產生自己失去了語言能力的錯覺。
不過,她似乎也習慣了演戲,能夠自然地露出天真可愛的笑臉——因為,每一次能對着其他人笑都是來之不易的機會,如果失去了,她連對着鏡子之外的人露出表情的次數就會越來越少了。對她愛搭不理的母親那一瞬間溫柔的眼神也會失去。
這麼做是不是有意義,她也不知道。
或者,她根本就不知道「意義」二字的意義,她只是一具被絲線拴著的人偶而已。而她只有在需要的時候,被提着線做兩個動作,臉上的表情是被畫好的。
所以,當她看到了那個蜷縮在角落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那看起來淡然的神情究竟隱藏着多少的傷情。
所有人都不待見他,他甚至不能在正式場合出現,就像是影子一般。
她看到了他無數次。
她想着,如果和他說話,他說不定能理會自己,用不着假笑,也能好好聽她的話語。
「你叫什麼名字?」她並肩坐在他身畔的台階上。
「嗯?」他的眼神極其困惑:「你是在和我說話么?」
「對。」
「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吧,我是個不祥之人呢。」他興緻缺缺地道。
「我也是。不,我不是個不祥之人,我是個提線的木偶。」她擺動了一下手腳,做出木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