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8章 舉杯邀鏡花

她把酒杯舉著朝向他。

「你想嘗嘗嗎？」

以一種羞恥的說法來說，那顏色讓他稍微有些心動。

澄澈的赤色吸引了他的目光，看起來就像是美味的鮮血一樣。

「很想嘗嘗吧。」她那顏色與紅酒相差無幾的烈炎般的紅唇挑起一個弧度來：「不過，只要喝下去了，你就不能回頭了。」

「有毒嗎？」

他以淡漠的聲音問道。

「沒有。」

「那為什麼……」

「不是毒藥的東西、卻往往最能讓人沉迷。因為這個世界上的傻瓜不多、自以為聰明的人卻不少。特別明顯的陷阱、一眼看上去就是毒液的，反而沒有人去觸碰。無害的東西，才更容易讓人的內心墮落——所以、你只需要稍微思考一下，就會發現，人世間的騙局大多數是給予希望而不是毒藥。」她盯着酒杯的倒影：「所以我的酒當然也不是毒藥。」

「那——」

「是會令人懷念、甚至上癮的味道。」她輕輕地抿了一口。

在她抿著酒的時候，杯口不會留下口紅印。

這個時候能夠清楚的發現，她那鮮紅的嘴唇是天然的、而不是塗上了口脂。

「令人最喜歡的美食，是在餓著肚子的時候吃到了第一口。令人最為懷念的酒的味道、也是第一次入口的味道。不管那究竟是優劣好壞，都會一直留存在記憶之中。如果單純論釀造的手法和用料的話，這酒並不算好，甚至可以說是很差，以至於我最初用盡了天下最好的葡萄和石榴都沒有調製出自己喜歡的味道來。後來我才發現，這酒使用的是快要腐爛的葡萄與石榴——而用以調味的茶也使用的是質量極其差的茶葉末。」

她的眸光流轉到他的臉上：「很可笑吧。」

「……」

「在茶圈裏廣泛流傳著一個故事，就是一個人一直把自己的地承包給一個勤勞的茶農來種茶，茶農每年都會把第一茬最好的茶葉免費供給他品嘗，之後在機緣巧合之下他嘗到了其他人同一品種的好茶，覺得非常難喝——實際上那才是真正的新茶，他自己喝的只是冒牌貨而已——可是他的舌頭卻已經無法習慣所謂的真正好茶、反而覺得那陳茶更美味一點……」她把酒杯舉起來朝向他：「因為不是什麼好酒，所以才說你回不了頭了。吃慣了粗鄙之物，是沒有辦法習慣所謂的高雅食材是一樣的道理。你的舌頭也許就因此會變得劣化。」

「沒關係。」

他沒有思考就回答了：「反正我吃東西差不多是一個味道。以前我的狐狸朋友也是這麼吐槽我的，它說我的口味和正常的人相比實在是太詭異了——或許是這樣、又或許是並非如此。我對於美味本來也沒有概念，味覺從一開始就有問題，所以也肯定談不上是傷害之類的。」

「是么？你倒坦然。」

他從她的手上接過了酒杯。

輕輕地抿了一口。

「好喝么？」

他沉思了片刻，苦笑了一下。

「沒關係，無論答案是什麼我都不會意外的，畢竟本來就不怎麼好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