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0章 習慣

「你未免也太注重外在了哦，溪少爺。」宣未予津津有味地喝着——或者說吃着那杯「奶茶」。

「這並不是注不注重外在的問題啊！既然你覺得你手中這玩意能和奶茶可以划等號，那幹嗎不用砂糖拌紅茶葉子吃掉之後喝一口熱水、喝一口奶精？」

宣未予一臉震驚——雖然肯定不是發自內心，而是做作得擺出來的，但他的表情寫滿了「我之前怎麼沒想到這種注意」。

「你別震驚啊——」水奚苦惱地撓著頭：「每一樣食物、飲品都是有生命的，你糟蹋食糧就是對生命的不尊重！」

「嘛，那倒是沒什麼關係。本來我對生命也不怎麼尊重。任何生物的，人的、非人之物的、動植物的包括我自己的。」

「你可以不尊重人類的性命，但是你必須要尊重食物！」

水奚雙手在桌子上一拍，點心盤、茶壺和瓷碟被震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宣未予的嘴角挑起來，紫色的雙眸散出了灼灼的亮光，露出了意味深長同時又有點欣喜的表情——

「咦——？」

在這個剎那，水奚竟然沒辦法確定，宣未予的表情到底是不是表演出來的。

這個沒有感情的存在——在記憶中沒有感情的存在，此刻的表情，沒有一點點痕迹，竟像發自內心的。

但是，讓水奚最感驚訝的，不是宣未予這彷彿真心流露出來一樣的神色，而是——

而是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語。

縱然腦海中浮現出了記憶的碎片，親眼看到了那麼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知曉了赫連一族的秘密，對於自己——流着赫連一族血液的自己並不是個人類的事情應該相當清楚了，可是在他心中還有一道細細的聲音，以聽不見的聲音、極其微弱的力量，在攔阻他接受這個事實。

所以，無意識之間，還是會把道德觀、愛與心這類話語說出來。

那是，對自身不肯認同的抵抗吧。

哪怕對方不斷地，以一種人外的口吻否認着他的看法，他點着頭卻無法完全認同——或者說自以為無法認同。

可是，剛才他說出了什麼？！

人類的性命無所謂，食物是一定要尊重的——

沒有受到控制，也沒有被暗示，是毫無自覺的脫口而出的。

他訕訕地後退，撞到了椅子，他本能地扶了一下，癱倒一般坐下。

兩隻手揉着耳屏。

到底——為什麼——

不，其實自己並沒有說出那樣殘酷的話語，只是在這空間感覺到有點胸悶了，產生了一點點幻覺吧。

宣未予的手伸向口袋，從口袋中取出了——

取出了一隻錄音筆。

他按下開關，從錄音筆中傳出了方才的那句話——毫無疑問，是水奚的聲音。

「無法抵賴了呢。」他狡黠地眨了一下單眼：「你剛才說出來的話、那語氣，其實分明已經是放棄做人了，不是么？既已經放棄了，何必時常為放棄的身份的守則困擾呢。」

他轉動著錄音筆，喃喃：「好像我之前還嘲笑過某個人，這行為像個變態狗仔。不過一旦習慣了，就會發現錄音癖算是個比較良好的習慣——尤其是在防他人抵賴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