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6章 幽冥的烏托邦

「不是神，神是不會安心生活在地獄中的。既然在地獄中，那一定是鬼咯。」

楓向赫連千戀做了個鬼臉。

她做鬼臉的樣子非但不可怕，反倒是——相當可愛。

可愛的鬼臉，讓人不自覺思考，如果鬼是長成這樣子，死亡也是不錯的體驗——

「是嗎，是——鬼么？原來，鬼是這麼可愛的啊。和想像的、不一樣——」

「你想像中的鬼是什麼樣子？」

楓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

「臉色慘白、獠牙、頭上長著角，手中拿着一把瞬間致命的武器——」

「那倒是正好了。除了我的頭上沒有角，其他的倒是完美符合你的條件——」

楓笑道，嘴唇輕輕張開，露出牙齒笑着。

皮膚是缺乏陽光照射的白色，兩側尖銳的牙齒露出來，手中的摺扇透出陰森的冷光。

「看，這不是基本符合嗎？」

「不，雖然基本符合，但是，還是不同——我想像的，是更可怕、的樣子。」赫連千戀兩隻手做成虎爪的模樣，像小怪獸一樣「嘎唔」了一聲。

粉嫩嫩的小臉、小小的手掌，略帶無機質感的奶聲奶氣，讓這個本來就長著一副討人喜歡模樣的小女孩看上去更加可愛了。

「更加可怕——？」楓也學着她的樣子「嘎唔」了一聲，還吐出舌頭來賣了個萌：「像這樣的，你確定看上去會更加可怕嗎？」

當然不會。

事實上，這樣的動作，她身上僅有的一點點凌厲之氣與陰冷感也都一掃而盡。

「……」

赫連千戀的手指按在下巴上，歪著腦袋。

沉默片刻，「噗喲」地一聲笑出來了。

「這算什麼啦？」

「讓自己更靠近你的想像一點，怎麼，還有哪裏不一樣么？」

「完全、徹底地——偏離了。」她長長吐出了一口氣：「原來死亡是這樣的，地獄是這樣的——雖然原本我也是不怕的，但我、卻不想、對其他人害怕死亡的這事實、說三道四。可是、現在我卻忍不住了——死亡這樣簡單、死之世界這樣簡單、死神如此、可愛，為什麼要懼怕、死亡呢？」

「嘛，大概是因為未知呢。」

「未、知——？」

「嗯，對，未知。像是第一次吃沒有見過的食物一樣，不知道會否有毒，不知道是不是會產生痛苦，所以畏懼。但是，一旦嘗到鮮美之後，哪怕是肝臟中有着致命毒素的河豚或是經常會導致他人窒息而死的活章魚，也會有人趨之若鶩。唯獨死亡是單行道，沒有人能具體地描繪出死亡的世界，也沒有知道死亡的感覺。因此，對於放棄了生的信念的人，死亡是憧憬、是幻想，認為只要踏入死的世界，就不會再有任何的感覺，傷心痛苦悲哀都會得到了斷。而對於現在的生活稍稍有一點留戀，都不願意放棄已知的世界飛向遠方，哪怕只是坐在井底的青蛙，也不願意跳出井去看看井外的藍天，於是就預設了荊棘叢生、幽暗而恐怖的風景——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過分理想的桃源鄉烏托邦、還是陰森冰冷的幽冥鬼域，都是相當極端的想法了。然而，能始終保持中立的位置，也是種極端——反而更是少數中的少數。正因為未知，所以有趣，所以有無數正面負面的想像——如果描述成與生之時別無二致的世界，即使那是真正的事實，不也是相當無趣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