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公平

第六百三十一章:公平

不得不說,他這執著起來的模樣,下意識讓江復庭想到余幼儀,臉上的執念和那晚碰上余幼儀時的面孔別無二致。

白唐也沒繞彎子,眼裏鋒芒無比,直接了當的說:「那你知不知道,你無腦衝動的行為妨礙到我們了。所有預先的計劃全被你一個人攪和的一乾二淨。」

他的話帶了尖刺句句戳心,寧遠挺直的脊背不由一顫。

這會心裏亂得說不清是愧疚還是自責,一開始這並不是他的本意,可沒想到他正好有事去找江復庭商討,碰上了他們兩人出門。

儘管知道這樣的行為不對,但他還是鬼使神差的偷跟了上去。

他不敢貼得太近,只能順着他們的公交路線,摸摸索索地跟上去,可沒想到最終跟到了老客運站!

那會他就覺得不對,猜到了什麼,他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從大巴後面上的車,一路緊隨到了這裏。

在山腳下遇到過幾個行蹤奇奇怪怪又警惕的人,他就猜到事情興許就和他妹妹有關,才一大清早做好決定跟上來。

從碰上的那幾個人來看,他就知道這些人不是善茬,不是他能周旋得了的。

但人總是會抱有一絲的期待和僥倖心理,總想着萬一呢,萬一碰上了,萬一真找著了。

若是上天眷顧良心發現,真讓他帶出消息把這群人的老窩全給掀了。

這會好不容易進來了,總覺得離真相就差一步之遙,他又怎麼能後退!

「對不起。」寧遠是滿懷誠心又非常艱難吐出這幾個字,隨後急忙道,「但你們放心,我一定不會搗亂!我絕對不會影響你們的計劃!」

他語氣誠摯而熱切,雙目閃爍著希冀的星光。

「不行。」白唐絲毫沒被動容,想都沒想就拒絕,「你還是吃完午飯自覺的下山去吧。」

開玩笑!

放一個普通人,不說要時刻多提着心眼照顧他,還得防著外面那些豺狼虎豹的村民盯上他。

別提完成計劃,到時候萬一他這個人出了點事,他們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他父母本來就少個女兒,現在在少個兒子,不得提刀上門弄死他們!

寧遠眼裏頓時灰暗下來,剛才還熱切殷勤的,這會變臉似的面無表情,只是雙唇還不甘心的緊抿著。

兩邊都是油鹽不進,江復庭在這裏待了一晚很清楚這個村子跟普通村子不一樣。

不說昨晚那奇怪的斷腳鬼,光是今天碰上的小孩和村口亂七八糟的人,都不能冒險讓寧遠繼續待在這。

白唐唱了黑臉,現在就得他唱白臉,「如果在這出事,你父母怎麼辦?」

「我!」寧遠被他這問題搪塞住,不知道是因為他這會斂了氣焰,還是真的破罐子破摔,準備就這條道走道黑。

他壯起膽子

將問題拋回去,「那你在這!你家裏人就不擔心?」

人豁出去的時候,真的什麼都不帶怕的,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他們知道,你呢?」江復庭大大方方地認著,再次反問回去。

寧遠對這答案顯然很意外,他沒想到江復庭居然能將這些事情都告訴家人,這樣一對比,似乎顯得他更加不堪了。

不管五年前妹妹走丟,哪怕到了如今,他還是這樣,一個人偷偷摸摸的。

隻字不敢提。

他遲疑了一下,這會更像為了辯證什麼,去鑽牛角尖,「是嗎?你既然也說了這地方危險,危險到會出人命,那他們又知道這裏面的兇險嗎?如果他們知道這麼兇險,他們還會同意你過來嗎?」

他語氣愈發咄咄逼人,江復庭不由皺了下眉,這話雖然不想說,但又不得不承認,「我有白唐托著。」

寧遠急紅了眼,好不容易抓着了漏洞,步步緊逼:「那我就不信!要我真出了什麼事,白大師,你能在旁邊坐視不理。」

他這話捏死兩人的命脈,讓人無法反駁。

寧遠看兩人不吭聲,愈發的得寸進尺,「更何況,你們把我弄下了山,我就不會回來嗎?這家住不了,我不會去別家嗎?我如果自己瞎跑找證據找人,你們說,到時候會不會影響你們計劃,你們還管得到我嗎?」

他這明裏暗裏就是打算兩敗俱傷,逼着他們去接受他的出現了。

估計這會誰擋他替妹妹抓兇手,誰就是他仇人。

但也就像他說的,就算弄下了山,他自己又悄悄返回來,暗自里搞別的小動作,他們也分不出精力去管。

「江復庭,白先生。」他望着兩個幾乎要用眼神撕了他的人,挨個點名,娓娓道,「這不是我本意,我只想找到相關的兇手。」

「你們可以換個想法,就當我又委託你們單子,只要護着我平安回去,一起找兇手,那就價格隨便開。」

「好啊。」白唐忽而一笑,眉眼都飛揚了幾分。

只有江復庭知道,他通常這樣笑要麼是氣極了,要麼是憋一肚子壞水了。

白唐看似散漫,可散漫的有資本,心氣也高,行為習慣不喜受縛,他不願意的也不會任人拿捏。

果然,他下一秒就淡淡吐道,「一百萬,不還價。」

寧遠聽到這價格眼珠子都要蹦出來,連帶剛剛牛角鑽到走火入魔的腦子都被嚇醒。

他下意識就覺得白唐是故意為難打趣他,才會這樣獅子大開口,「白大師,我知道你上次的手段確實厲害,但一百萬……」

白唐冷嗤一聲,終於願意掀眼皮多瞧他一眼,明眸藏在細密的長睫下像忽閃的星光。

「寧同學。」他慢條斯理的說道,「不貴,這可是買命錢。何況,

上次我還幫你妹妹復了魂,讓她投胎,我可是看你是我師弟的同學的面上分文沒加。」

「復魂這事,我都可以把話撂在這,你去全世界翻,哪怕去底下把閻王拉出來,他都做不到。」

寧遠起初聽着這輕飄飄的聲音,覺得他是在說大話,可對上那灼灼的目光時,整個人仿若被吸進去一般。

這人看似親切又隨和,可眼裏彷彿無所不有。

乾淨的,髒的,這人只要輕描淡寫的一眼就能將你扒得徹底,連心腸是什麼顏色都能被洞穿。

他怔了怔,一時連剛剛想好的反駁的話,都忘了說。

白唐指尖點了點桌面,繼續道:「我剛剛說的買命錢也不是唬你的,我的行價向來就高,現在還不知道在這待多久,你但凡過了今晚,知道自己出去時能撿著一條命,你就該慶幸了。」

他字字珠璣,寧遠所有的不甘和反駁盡數消散一空。

可如果真能抓到兇手……

他硬著頭皮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我去打個電話。」

白唐朝門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江復庭也沒有否認頷首同意。

估計是出去跟家裏人交代,不管最後結果怎麼樣,但至少他家裏人不再是被掩在鼓裏的,他們也有知情權。

江復庭看着這個從天而降的麻煩貨終於出去,才有心思去留意白唐……的臉。

他抬手指了指,「你臉怎麼回事?還有頭。」

白唐也才留神到頭上長的那幾根草,回來的時候滿腦子想着喝水,走得太匆忙,沒想到進屋還碰上這樣的事,自己都給忘了。

他在頭上一通亂拔,又胡亂的抹了下臉,額角的地方是死角,怎麼都擦不到那去。

江復庭看不下去,總覺得這場景有些似曾相識,無奈道,「拿條毛巾過來。」

這會提起采草藥的事情白唐就滿腹怨言,他去牆角拿了條掛在臉盆上的毛巾,邊說,

「這些人是真的過分,真把人當牲口用的,不把你勞動力壓榨乾凈,就不罷休!」

「好逸惡勞,所以發展不起來。」江復庭簡明扼要的點評,一面替他擦額角沾著的灰。

「所以說,世界是公平的。」白唐翻著白眼感慨,「受害人就是倒了八輩子霉!」

「恩。」江復庭淡淡的應着,去揪卡在他辮子裏的草根,突然問出自己不明已久的問題,「你為什麼蓄髮?」

白唐頓了頓,神色稍異,很快就攏回來,才緩緩說:「也沒什麼,就覺得我長得這麼好看,留長發也好看。」

「洗頭不麻煩?」江復庭無視他花孔雀一樣的笑,將毛巾塞回給他。

白唐對他的問題故意不明就裏,反問道,「難道像你這麼短,我就不用洗頭了?」

江復庭:「……」當他沒問。

他繼續默默替白唐把看不見的地方清理乾淨,終於還原出清秀面龐原有的模樣。

白唐沒再打趣他,也沒急着走,終於關心起他來,「你腳怎麼樣?」

「還行。」江復庭回道。

他腳本來就沒怎麼樣,只是白唐對於他昨天似乎是真摔了一跤的事情,信以為真,所以一直提着心。

一直被這麼追着問,次數多了,他也不免有些心虛,隨後又補充了句,「好多了。」

白唐一臉懷疑的觀察着他腳上的傷,嘟囔著:「真的假的?」

江復庭不假思索快速回答:「真的。」

反正這兩人某些方面特別像,說話弄不清真假,有的半掩半藏的話,說出來連自己都覺得是真的。

白唐也沒再去追究,只是拆開看了他傷口,癒合的速度也沒見長多少,昨天多大的口子今天還是多大,傷口還在淌著鮮紅的血。

看着還是挺讓人難受的,白唐皺了皺眉。

江復庭擔心他又想太多,受傷的那腳特地兩邊轉了轉,動給他看,「看,沒事。」

白唐按住他活潑的腳,「別亂動!咦~血差點流到床單上了。」

江復庭聽到這話,眼疾手快的彈起身子,搶過他手裏的毛巾,往傷口邊上擦。

白毛巾頓時變成紅毛巾。

不能用了。他淡淡開口,「一會再要一條。」

「你當這還是自己家呢?毛巾隨口就能要來,人家能給你用就不錯了!」白唐見他還不知身處在哪,幽幽提醒道。

江復庭看着手裏的紅毛巾,「怎麼辦?」

誰去洗?

兩人一同抬頭,互相對視,目光交匯處隱隱瀰漫出硝煙的味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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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燈載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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