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陌生又熟悉的家

第四百二十六章:陌生又熟悉的家

那道視線不像是突然抬起頭的,而是盯着門口有一會了。

女人有些心虛的忐忑了下,她對上自己兒子的眸子:「怎麼了林生,身體不舒服嗎?要是那麼不舒服,媽幫你向老師那裏請個假,你回家好好休息。」

楊林生諷刺的笑了笑,慢慢開口道:「那還是算了,在那種家裏還不如待學校更舒服。」

女人有些失落的走進房間,隨後又帶了一絲期望繼續詢問着他:「那晚飯回家吃吧,反正這兩天不住校也可以。」

「不用了,學校里的飯菜挺好吃的。」楊林生想都沒想,故意錯過頭不看她的眼睛,果斷拒絕。

「林生,媽媽是真的想你了,你都多久沒有回過家了,也不知道你在外面一直這樣過的好不好。」女人悲憐的乞求着,抓住他的手,纖細的手指上殘留着不少來不及退卻的淤血和凝結的細小疤痕。

楊林生內心動容了一下,但是他不想回去,那個烏煙瘴氣滿是壓抑的房子,他連一秒都不想待。

他滾了下喉嚨,沒有再說話。

女人很了解自己的兒子,只要楊林生不再強硬的拒絕,那就有希望,她繼續懇求着,「你看你沒有回去,媽媽每天都睡不好,茶飯不思的,你爸他他又是那個樣子。」

她說着哽咽了下:「你偶爾回回家,媽心裏總會有個盼頭在。不然這世界上就我一個人孤零零的。」

果然,被自己緊握在手裏的指節不著痕迹的動了動。

「林生,我們回家吧。你就真的一點點都不想回去嗎?」

楊林生的軀體起伏了下,長長吁了一口氣,神色浮動了下,這才幹巴巴的問了一句:「那個人今晚回去嗎?」

「他今天應該要加班,回來很晚了,可能你已經睡下了。」女人見他終於鬆口連忙說道。

「知道了,我回去。」楊林生悶悶的說着。

女人面上這才露出喜色,大概這是接連幾日最能令她開心的事情了。

等楊林生緩過勁以後今天的項目已經結束了,在此期間宿舍里一個人都沒有再回來過。

他跟着女人回到小區,隨着女人打開門進去的那一瞬間,腳下的步子遲疑了一下,他看着這個極為熟悉的環境,卻怎麼也涌不出喜歡的心情,這個地方就像是個囚牢,在他記事起,就被禁錮在這裏。

童年裏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他見證了那個人發瘋,見證著母親遭受着的一切痛苦,在波及到自己的時候,母親總會用盡她的方法將自己死死維護著。

那時候的他每一分每一秒,都迫切的希望着自己趕緊成長,帶着自己身邊這個可憐的女人離開。

「怎麼了?快進來。」女人看着他遲遲不肯進屋子,轉過頭催促道。

楊林生沒有吭聲,默默的

走進屋子,進入這個房子的一瞬間,那種沉痛壓抑感便再次席捲而來。

他自以為在這個噩夢裏擺脫了一半,可現在才發現,自己大概是連一半的路都沒走出。

不是他沒努力,而是沼澤和泥潭太大,他們陷的太深。

高中努力了三年想要擺脫的噩夢,頓時像是個笑話被這個家不堪一擊的潰散掉了。

他拿拖鞋的時候刻意避掉和那男人有關的一切東西,換好鞋子小心的將自己的東西遠遠在鞋架上隔開。

廚房裏的女人一臉愉悅的哼著小曲,沒過多久他就聽到抽油煙機的轟鳴聲和鍋里噼里啪啦的翻炒聲。

在玄關發了會呆,他率先走向自己的房間,這個門把他已經很久沒有觸摸過。

他帶着些許的期待推開門,裏面的一切陳設都和他離開的那一天一模一樣,絲毫沒有動過,相似到有些恍惚。他甚至在懷疑這段時間他是真的離開過嗎?

粗糙的指腹輕撫過那些熟悉的書籍,桌上以前被他收藏着的手辦待在原處,卻連一絲灰塵都沒有。

他拉開抽屜,所有的東西都是整整齊齊的,甚至以前被母親嫌棄過的球星畫報都安靜的躺在裏面,廚房傳來的油煙機聲時斷時響。

楊林生已經將自己抽屜里各種關於球星的畫報和書籍幾乎翻了個遍。

這些東西都承載着他從初中就開始的夢想,只有在打籃球的時候,他才能把所有痛苦的東西拋在腦後,有片刻喘息的時間,他才能知道生活不是無止境的黑暗還是有一絲陽光的。

他剛放下手裏的冊子,外面就傳來女人的叫聲:「林生,飯做好了,來吃飯了!」

楊林生收起東西走出房間,撲鼻而來的香味有些久違,他已經很久沒有嘗過母親的菜。

「坐,趕緊坐,站在那裏發獃幹什麼?」女人看着他傻站在餐桌邊,遞了筷子給他,催促道。

楊林生接過來坐下,餐桌上的菜很簡單,三菜一湯,但都是自己小的時候特別喜歡的,那會自己喜歡吃什麼,母親都會天天反覆做同一樣,直到吃膩為止。

一頓飯下來,在這個家庭里美好得安靜,奢侈的讓他有些恍惚。

如果每天都是這樣的生活,並不是不可以。

女人在飯後給他煮了一杯茶,楊林生安靜的伸出雙手。

如果沒有那個男人就好了。

如果他再也不回來就好了。

水杯被指腹長滿繭子的雙手接過去的一剎那,兩個人各自暗暗的出神想着。

然而真的平和並不會維持太久,讓人留戀的美好總會在不經意間被突然打碎,他們還沒有在雲端佇立太久,再一次跌回黑暗。

當楊林生正好洗完澡從廁所出來的時候,門口傳來「咔咔」的開鎖聲。

他的胸口

頓時一緊,下意識的已經猜出來此刻站在門外的那個人是誰。

「可能是你爸提前回來了,你不想見,就趕緊回房裏休息。」女人注意到他的神情,知道他在想什麼,護着他將他推入房間。

楊林生被她推的步子有些踉蹌,眼裏抹過一絲憂色,最終還是在女人強硬的態度下,回了自己的卧室。

同一時間,大門口處的防盜門被徹底推開。

一股濃濃的酒氣頓時擴散在了整個客廳,男人神智還有些清醒,自己換了鞋子,晃晃悠悠的走進來。

晃了幾步,隨後身形又有些不穩的,重重靠在了牆壁上。

「咚!」隔着門,楊林生都能聽到沉悶的聲音。

除了這一聲,再無其他,但他的神經還是下意識的緊張起來。

男子因為醉意眼眶多少有些發紅,他有些暈眩的看清眼前的女人,目光怔怔的瞪着她:「季如雲?你看什麼看!傻站在那裏幹嘛?還不過來扶老子回屋子裏,信不信我等會抽你!」

季如雲,也就是楊林生的媽媽,她沒敢說太多話,連忙放下手上的東西,步子緊促的過去,小心的攙住了楊林生的父親楊牧。

濃烈的酒味,窒息的煙味和刺鼻的廉價香水味混在一起,席捲着她的鼻腔,讓她下意識的有些作嘔。

可她連眉眼都不敢多皺一下,拘謹的撐着他沉重的身子慢慢往主卧的放向走。

「誒,等等?」楊牧明明有些思緒模糊,但還是嗅到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主卧的放向剛好經過了楊林生的門口,他頓了下腳步,昂着頭扯著嗓子,指了指門口。

「你剛剛站在那幹什麼?啊?!」他狠狠地質問道:「你難道還指望着那個白眼狼回家是吧?我跟你說,你別做夢了!他要是真敢回來,我就打斷他的狗腿!」

「讓他跑!我看他跑哪裏去?沒心沒肺的白眼狼!」楊牧仗着酒勁,一邊對那間屋子狠毒的謾罵,手指不停的用力戳向那個屋子。

季如雲在那一瞬間嚇的魂都要飛掉,深怕露出什麼破綻,趕緊抱着他的手,假似關懷的說着:「小心摔著!小心摔著!」

然後想着辦法拖着楊牧趕緊回自己屋子裏。

「別拉我!」楊牧粗暴的推開季如雲,回頭看着她,醉醺醺的眼底直勾勾的望着人,像是要把眼前的季如雲生吞活剝,他自己撐著牆嘲諷著:「我知道,你心疼你兒子是吧?」

「聽不得我說他不好!可你看看你養出來的什麼東西!什麼出息!」他不屑的看着屋子的方向,越罵越起勁,「一天到晚就在外面瞎混,上個學成績永遠倒數!把我臉全都給我丟盡了!」

「要是沒有我,你們母子兩早就在街上要飯了!還有你,養個兒子都養不好,成天到晚就

知道在我眼前哭喪著臉礙眼,除了要錢你會幹嘛?」

季如雲連一句都不敢回嘴,怯怯的守在後面將他送回卧室。

楊林生聽着漸漸遠去的叫罵聲,這才鬆了口氣,剛剛在楊牧要接近的瞬間,他一直緊緊倚著門,生怕出現什麼突發的狀況。

此刻剛剛換上的衣服,後背處再次沁濕了一大片。

他有些渾渾噩噩的躺回到這個床上,床很鬆軟,可他依舊如坐針氈。

這個男人就是所有噩夢的來源,從他記事起就侵佔他大部分記憶的一個惡魔。

他恍恍惚惚的看着天花板,直到眼皮緩緩的沉重,就在他睡意朦朧的時候,「啊!!!」隔壁突然響起了一陣季如雲凄厲的尖叫。

楊林生這才如夢初醒,剛剛還迷離的意識頓時被沖刷的乾乾淨淨。

「啪!」像是有什麼玻璃摔在了地面上,緊跟着稀里嘩啦的一片。

「媽!」他根本來不及多想,衝出自己的房間,奔向主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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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燈載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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