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所謂原罪(2)

第二百八十七章 所謂原罪(2)

「我啊,曾經引的天庭顛倒黑白、不辨善惡的滅亡一國,害死了數也數不清的人,現在,我得告訴你,我的原罪是什麼。」

眼前風景再變,四周景色荒蕪,竟如荒野一般,沒有光明,沒有黑暗,也沒有生命。

站在他前方的那個「蘇毓秀」如天地中唯一的生靈,在一片晦暗的混沌中翩躚來去,步履輕盈。

……

時間一點點過去,人間的血腥氣半點傳不到天上,而九天上的兵戈聲卻悄悄止息,只氣氛凝重而緊繃,彷彿一張被拉到了極致的大弓,只待搭在弓弦上的手鬆開,那萬鈞箭就能疾射而出,將天地都射出一個窟窿來。

白唐還被吊在南天門上,周圍站着一眾天神,各個神兵在手,戾氣衝天。

中間有平川三百里,雲霧繚繞,靈氣斑駁。

「為什麼不進攻?」燭陰的人臉猙獰著,鼻孔都噴著烈焰,大聲叫,「都到他們門口了!蘇毓秀,你還在等什麼?」

蘇毓秀目力極好,即便隔着三百里,也能看見那懸在南天門上的人。

太上那老東西說,他們只要不在太始之日最後的時間裏越過他劃出的那條線,白唐就不會有事。

那時太上的臉上依舊平板著,半點表情也無,即便做着這種威脅人的齷齪事,他依舊坦坦蕩蕩,連求饒都求的讓人如鯁在喉,他說:「時弱我方,非戰之故,此子是天庭生機,斷無不用之理。」

蘇毓秀心頭髮狠,眼睛裏都是狠辣的殺氣,覆滅天庭的心念在心底根深蒂固,但那萬獸奔騰一樣的殺意都被那一道懸在南天門上的身影牢牢牽制。

太上一眼便可洞察世上萬事萬物,於人心人性也是通透玲瓏,而那天的遙遙一眼,已足夠他看透蘇毓秀的軟肋。

他也拿捏的很好,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

蘇毓秀曾問他:「便有他在,你可擋我一日,可能攔我千百回?」

太上淡然的看她,答道:「能的。」

但有他一人在,蘇毓秀便是粉身碎骨,也絕不敢越雷池一步。

她再怎麼絕情絕愛,再怎麼狠心辣手,也是情生情死的情種。

蘇毓秀眉眼鋒銳,依稀竟有魚死網破之感,那纖纖素手朝天舉起,仿若片刻就能放下,引動那些在她身後虎視眈眈的兇徒撲向南天門,將不堪一擊的南天門踏碎在他們的鐵蹄之下。

天庭必須覆滅!天神必須永絕!

若無退路,便碎玉以踐志!如若他不能活,她便用性命保他不孤不獨。

若他的鮮血灑在這片戰場上,她就用這三界眾生的鮮血為他鋪平沉睡安眠的路,讓他沉寂之地,永生永世永無喧囂。

太上眉眼淡淡,卻彷彿看透她心頭所想一般,聲音低沉道:「一日足矣……至尊天界,若度過了眾神死劫的太始之日,還出不得一個可力挽狂瀾與你一戰的天神,那便已是衰敗了……大勢摧崩回天乏力,到時就算尚有這承勢之星在手,也沒再難阻你。」

垂眸走神片刻,嘆道:「天庭浩劫,行這偏詭之道雖迫不得已,到底非天地正

途,一次已是極限,你放心便是。」

蘇毓秀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扣留白唐,也只是要度過這太始之日的剩下時辰,若這日一過,無論他們雙方如何,太上不會為難白唐。

就這一句話,就能將蘇毓秀之前要碎玉拚死的決心扯回來,讓她雖處絕境,卻不得不收手權衡,他將她的心裏狀態掌握的很好,妙到毫巔。

蘇毓秀在心底嘆息,那句話一出,結局便已定蘇毓秀必然會妥協,因為她想要白唐活着,活着跟他一樣看最後的太平盛世。

所以,太始之日無論如何不能進攻,她已經預想到剩下的這段時間會有多難熬,這幫逆天者們會有多難搞,而此刻,不過是個開始。

「吼!」燭陰大吼,巨大的人面幾乎湊到了她面前,聲如雷霆,「蘇毓秀!你召集我們來的時候,親口說的什麼,你還記得嗎?」

昔鳴也撐著虛弱的身體,從滿是暴戾血腥的隊伍里擠了出來,站在她對面,一雙清澈的眸子裏全是不解,質問道:「只差一步,蘇主!為什麼停下來?」

「你說過的,天神都罪無可赦,我們耗費了那麼多心血,為什麼要止步在此?」

蓮涅在一旁摸著貓,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唇角浮着微弱的笑,像是慨嘆,又像是驚訝。

美人陰沉着臉,眼睛黑沉沉的,彷彿能將一切光芒都吸收進去,定定看着蘇毓秀。

哪吒抱臂立在邊緣,臉半隱在晦暗不明的光線里,看不清神情,也沒有說話。

張奎的臉色黑的嚇人,銅鈴也似的眼睛瞪着她,冷聲道:「解釋!」

蘇毓秀淡定的眺望着遠方,對那些冷冽如刀鋒的質問視而不見,一力鎮壓,道:「沒有為什麼,我說不能進攻,就不能進攻!」

這句張狂的話一出,氣氛立馬凝滯,無數道刮骨刀一樣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蘇毓秀淡然處之,手指間扯出無數條細密的線,全然不顧自己曾被那巨大衝力衝撞的受重傷的身體,睥睨萬千,道:「誰若要進攻,我就殺誰!」

她與太上的約定隱晦而清楚,但她不能將這些說出來,她寧願這些狂徒把夙願被阻的怨氣恨意都鎖定在她身上,也絕不能讓他們將視線聚焦在白唐身上。

燭陰悄無聲息的拱起身子,森綠色的瞳孔里都是針尖也似的光芒。

張奎站直了身子,滿臉的絡腮鬍子將他的表情遮的嚴實,雖然傷重未愈,但氣勢絲毫不弱,他握緊了鋼刀的刀柄,道:「太始之日,天神式微,這一日將近,你可知道?」

蘇毓秀道:「知道。」

張奎道:「若這一日不能屠遍眾神,便可能永無翻身之機,你可知道?」

蘇毓秀含笑,風情無限,道:「知道。」

張奎點點頭,身上突然氣勢暴漲,鋼刀一震,刀鳴聲低沉妖異。

場中已是弓滿弦綳,周邊的地面迸出細紋,悄無聲息的碎裂開來。

眾人衣袍獵獵,龍捲風從腳下升起,捲動他們的衣角發梢。

就在此刻,蘇毓秀手中的月光色光線發出錚的

一聲,空氣彷彿被割裂,她淡淡開口,道:「便是不靠太始之日,我也能帶你們顛覆天庭,殺盡天神。」

她說:「怕什麼?有我在,天界翻不出浪花。」

她身上那股氣勢太冷太烈,說話時機又拿捏的極巧,就選在張奎鋼刀將拔未拔、燭陰渾身戾氣將發未發之際。

這兩人都一陣氣血翻湧,而被這股氣勢影響的其他人中,不少都忍不住功力一口血吐出,已受內傷。

連美人的魂魄都虛了一瞬,眉峰不舒服的擰起來,神色越發陰沉。

蓮涅護著懷裏的貓,似有若無的道:「為了南天門上的那個人?」

蘇毓秀面色不動,道:「不是。」

她轉着眼眸,露出睥睨的驕傲張狂神色,道:「想讓他們死在巔峰之時,踩碎他們的驕傲,讓他們做鬼都生不起複仇的心思,懂嗎?」

蓮涅當然懂,他低沉的笑出聲,沒再說話。

哪怕蘇毓秀不承認,可在列的都是人精,見一斑便可想出全豹來,心裏都或多或少有了點心思。

哪吒終於懶洋洋的出聲,道:「也沒什麼,不過是更難打了些,哈,剛好這段時間太順利,打仗都沒感覺……呵呵,不流血的戰爭算什麼戰爭啊,要等太始之日過去才打?那就等吧,我先走了,要打仗了再叫我。」

他素來乾脆,話一說完,身形便消失在場中。

燭陰口鼻都噴着火,惡狠狠的瞪着蘇毓秀,身子卻悄悄往後慫了慫在蘇毓秀找他出來的時候,他們曾打過一場,他對她手中那古怪的力量記憶猶新,也對她狠厲狡詐的招數記憶猶新,尤其是他的尾巴才剛剛長好,他不想再斷一次。

張奎沒有那麼好糊弄,他眼睛如毒刺,直扎入人心底,道:「若我執意現在打呢?」

蘇毓秀欺身直上,手中月光凝成鋒銳的刀,直抵在他咽喉,以一種威脅的姿勢道:「你要試試?」

她唇角輕微的上勾,眼睛卻極冷,裏面半點妥協的意思都沒有。

咽喉不是能讓他死亡的地方,但張奎還是從她的動作里體會到了他的決心,他點了點頭,道:「明白了。」

蘇毓秀以絕對強硬的姿態將千萬凶獸都禁錮在了籠子裏,任由他們伸著爪牙咆哮,也不許他們將爪子踏上能餵飽他們的土地。

她一個人承擔了那些怨毒的視線,強勢的將蓄勢待發的弓箭握在手中,如此孤傲,如此倔強。

三百里荒無人煙的戰場上,一道人影始終面朝南天門的方向,沒有說話,不用言語,她在那裏,就是一道永不能越過的雷池。

……

「你看,那原本都是我的東西。」行走在溯洄鏡投影出的記憶里的女孩輕聲道,用一種莫名悲喜的語氣向白唐道,「我原本就是從那裏孕育出來的,沒有思想,沒有善惡,只是一張白紙一樣的靈魂。」

「而我的原罪,就在那兒。」

她指著遠處蔓延無數里的山脈,輕輕滑動手指,那座遙遠的、將天界縈繞一圈的山脈就一點點的靠近了,彷彿她將中間的那些距離都剪掉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長燈載夜行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偵探推理 長燈載夜行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百八十七章 所謂原罪(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