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行

七.夜行

(一)引子

一間約莫五十平的大開間樣房間里,厚重的窗帘被拉開了一條縫,暖洋洋的光線從那條縫隙里透過來,照在紅色條紋痕的木地板上,圈出一條微弱的光路來。

在太陽未曾照到的沙發上,窩著一個身着粉色比卡丘睡衣的女人。

那女人側着身,蜷靠在沙發上,下巴擱在雙膝上,頭髮從兩邊滑落在臉側,眼睛直直的望着那一縷陽光,面前黑色歐式簡約茶几上放着一部白色的手機。

那手機分明沒有人動,上面的消息卻一條條的不斷自動刷新而出,沒有片刻空閑的讓手機一直保持亮屏狀態,如同最詭異的靈異畫面。

輕微的震動聲持續響起,但她一點都沒有將手機拿起來看一眼的意思,徑直盯着那處明亮的地板。

外面的陽光真好,她想。

已經多久沒出門了呢,十天?二十天?還是一個月,自從不用去上班后,她就再也沒有出過門,冰箱裏的存貨都吃光了,連從來不吃的泡麵也已經連續吃了好多天。

實在是,有些撐不下去了。

到底,還有多久才能過去?

屋外突然傳來激烈的說話聲,她沒有用心去聽,那些聲音卻還是固執的鑽入了耳膜。

「快點,釘上去!釘緊點,最好堵死她!」

「這種人就不配住我們隔壁,呸,不要臉!」

「就是,那種人活着就是荼毒未成年,死了也是鬼界敗類,衣冠禽獸,看她長的就不像好人!大明,你會不會啊,別弄亂了我的狂草!」

「就這破字,還寫在這種爛木頭上,『替天行道』,行你個頭啊,我都不好意思給你釘……」

「咚!咚!咚~」

那幾個年輕張揚的聲音中夾雜着鐵鎚敲擊釘子的聲音,分外刺耳。

女人微微轉了下頭,靜靜的看着那一點點被鐵鎚楔進門裏的長釘,眼神空洞洞的。

那扇門搖搖欲墜,彷彿下一秒就能被年少力壯的人推開一樣,她緊緊的將自己蜷縮起來,忍不住的發抖,哪怕這樣子

的事隔三差五的出現,她還是不能習慣。

屋外的聲音鬧了很久,才漸漸遠去了,她輕微的動了下,從茶几上拿起手機,她的手有些抖,視線終於從上而下落在了那微博頁面上。

「很累,想死。」

那是一條滿帶着絕望和求饒的信息,就在微博頁面最上端,已被人送上了熱搜,赤果果的躺在屏幕上任人鞭笞謾罵。

「怎麼還不死?」

「小三去死去死一萬次!」

「別只說不做啊,快去啊,坐等去死視頻!」

「外表美膩都是浮雲,內心臟才是真的臟!」

「道德淪喪,禽獸不如!快去死!」

「排隊求快死!」

「排隊求快死+1」

「……」

滿屏都是不見血的凌厲殺機,微弱的白光映在她雪白的臉上,格外慘淡。

她麻木的按着手機,看着那一條條充滿惡意的話,還有突兀的爬滿屏幕的圖,那是她之前放在微博里的一張照片。

照片里她手捧向日葵,頭戴觀賞為主的草帽,穿着清涼的條紋長裙,朝着鏡頭露出靦腆羞澀的笑,身後是大片大片盛放的向日葵。

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張照片,照片里是她回頭的樣子,站在向日葵花地里,歡快無比的一回眸。

此刻,那照片里的向日葵都被成一個個黑色骷顱頭,她手裏捧著的也是一個青面獠牙的惡鬼,那張嬌美鮮妍的臉上被人惡意的補上了兩行血淚,兩邊臉頰上也寫上了字,一邊一個婊子。

血紅色加粗的「死」字斜斜的覆蓋在照片上,只眨眼功夫,那照片就收穫了近百個贊。

她攥緊了手機,心臟又一次收緊,想,或許她真的應該去死。

房子裏陽光有些熹微,她甚至能看見那束陽光里細微的塵埃。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將許久未曾打開的電腦打開,調整好攝像頭角度,然後換上那件她最喜歡的白色條紋長裙,安靜的平躺在沙發上,仿似準備睡覺。

「再見。」

她蒼白秀美的臉上浮出微笑,雙眼緩緩閉上。

一絲鮮紅順着細膩瓷白的手腕緩緩流下,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她安靜的躺着,四肢百骸漸漸寒涼,鮮血從身體里流空的感覺太過鮮明,鮮明的讓她心口都忍不住抽痛。

她該死,不配活着,她想。

她叫呂菲,死於陽曆11月14日。

那日天晴,南風,2級,空氣質量,94。

……

從b市囫圇回來后,白唐很是安分了一陣子,安心在家裏陪着又陷入睡覺狀態的墨赦,這次墨赦的睡眠期非常長,長到白唐都開始覺得不習慣,就連那原先很調皮的鎖鏈,都格外安靜的纏在墨赦手腕上,半點動靜都沒有。

聽玉九說,那鎖鏈曾經為了救他,被雷劈斷過,想來還能有個囫圇樣就很不錯了,估計跟它的主人一樣,也陷入了不知時限的沉睡。

期間,尉遲蓉自己不方便出門,就派她的狐狸來鬧過一次,重點是譴責白唐他們對墨神的照顧不周,新上任的鬼差大人想要問罪,但這個被鬼差派來傳話的大使被白唐用兩隻雞打發了。

家裏的三隻鬼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譜,只是沒事的時候,黃七都不太出來了,就連王五,都開始有些認真的修鍊了,只有玉九,還過着混吃等死的頹廢日子,仿似曾經幾度差點被吃掉的事一點都沒在他心裏留下陰影。

劉正邪隔了一個多月才回來報道,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顯得那雙眼睛更加的大,人也更加的精神,據他所說,劉信真已經徹底沒什麼事了,又開始頻繁的去天師門找張懷德論道,其實就是打架。

「張流氓現如今道法高着呢,我家老頭每次都興沖沖的去,氣呼呼的回,然後就更加努力的修鍊,嘿,連我找媳婦的事都不催了!」當時劉正邪如是說。

白唐簡單提了幾句藺菱,重點強調了她平安無事,這兩年雖然他跟藺菱聯絡不怎麼多,但劉正邪卻是很努力的聯繫着,顯然對藺菱的賊心不死,只是卻一直沒聽說有什麼喜人的消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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