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六章:隱藏的真相

第七百九十六章:隱藏的真相

江復庭自然知道那是什麼意思,無非是替他們記錄下警方有用的信息。

嚴舫做完這些后才從裏面走出來,嚴肅地對他說:「時間別太久,不然誰都躲不了為罪犯徇私的嫌疑。」

江復庭應道:「我清楚。」

嚴舫沒有再接話,只是那雙令人寒顫的視線在江復庭身上停留了片刻,就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肅穆的審訊室清冷得讓人從心底里畏懼。

這是江復庭第二次進審訊室,第一次坐在了陸長榮坐的位置上,今天卻要站在曾經的對立面。

真是世事無常。

「你的要求我們都滿足了。」江復庭拉開隔間的門,神情泰然地走進去,隨後在嚴舫剛才坐過的地方坐下,抬眼看他:「可以說了。」

但陸長榮並沒有馬上開口。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思索有沒有能迴旋的餘地,有沒有既可以擺脫那人的束縛,又可以逃脫現狀的辦法。

可當他細細一想后發現,原來最可怕的是,他一直引以為傲的本事,特權全都是那個人賦予的。

如果沒有那個人的話……

他想起自己在商業街時,為了討巧博取關懷說出的話——沒有那一天,就沒有現在的一切。

給人做了十幾年的提線傀儡,可最後可能得到的結果,彷彿和十幾年前並無差別。

多活的這十幾年,自己又得到了什麼?

好像也什麼都沒有,連快樂都不曾擁有過。

這樣一想,連心底最後一星半點的希冀都不存在了。

「他最後會死嗎?」陸長榮蜷起手指,指甲幾乎陷進肉里,滿懷恨意地說:「如果不會,他可以死嗎?」

江復庭抓起桌上的筆,行雲流水地轉起來:「某種意義上來講,會的。」

他之前聽白唐說過,十九層會特意關押犯了大過的神,只是現在不關神了,改成關押人間不安分守己,大肆擾亂陰陽秩序的修士。

比如長生派掌門這樣的人。

陸長榮聽到他的回答,像是得到了某種遙不可及的承諾,先前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徹底打開的心扉,口子忽然自行變大,一束昏暗的光掃了進來。

他吸了一口很長的氣,跟要把這輩子的氣都全都吸完似的,緩緩地說:「范從文……就是八歲那年救我的人。」

他說着一頓,撐起眼皮,小心覷了眼對面的人。

江復庭面無表情的將注意力放在自己手心的筆上,沒有任何意外,驚訝,也沒有多餘的審視和壓力。

陸長榮此刻才覺得自己所有的小心思,在他面前顯得毫無意義,乾脆豁出去了:

「他確實是和李商商量好的,我發燒之前,他兩就認識了,不過,李商也是個傻x,到現在只覺得他是普通道士。」

他不知不覺垂下眼,對着自己手上的傷口出神:

「他這個人,膽子小得和螞蚱一樣,做什麼都戰戰兢兢,讓他幹事,容易出事。至於我……我大概是被嚇習慣了,就算看到怕的,也是悶在身體里,自己消化掉,這大概也是他盯上我的原因。」

他此刻說話沒有什麼邏輯性,腦子裏冒出來什麼就說什麼。

江復庭把重點強行扯了回來:「你平

時是怎麼和范從文聯繫的,他現在在哪?」

陸長榮突然捏緊了拳頭,煩悶地開口:「我不知道。」

他說:「我和李商,都沒有直接聯繫他的方式,每一次聯繫都是被動的,他需要聯繫你的時候,就會找你,不需要你的時候,你就是找也找不到他。」

「如果你們兩個人中,有個人出了意外,或者背叛他,那他也不管?」江復庭問道。

「怎麼可能!牽扯到他利益的,就全都跟他有關。」陸長榮譏諷地說:「他像在你身上按了監控一樣,你做什麼在想什麼,出了什麼事,他都知道。」

「比如今天上午的事兒,他用了點手段,把你們三方全都岔開了。」陸長榮把腿稍微一伸:「我負責利用陸長枯的魂先搶走你身上的力量。」

「李商負責將其他上門的警察控制住,問出警方調查進展到哪一步,再殺了他們。他那邊的任務其實最輕鬆,范從文全都給他安排好了,可是沒想到啊——」

他冷冷地「呵」了一下,「真不知道是這貨太蠢,還是那個警察踩得狗屎運太好,這都沒得手。」

陸長榮說到這裏沒再繼續下去,而是抬起臉來意味深明地看着江復庭。

在對方有些難看的表情中,他故意放慢了語速:「至於最後一個人,白唐。」

江復庭的表情逐漸變得不自然,陸長榮不帶半點真誠的嘆息著:「可惜了,他似乎還沒回來。」

他的聲音開刀闊斧的把江復庭堅硬厚實的心房,砸出一個望不見底的深坑。

江復庭猝不及防的體會到一種令人暈眩的失重感,像是從雲端之上,突然跌落。

他神智只是恍惚了片刻,強大的理智很快將心理上的不適壓回下去。

但陸長榮說得沒錯,那麼久過去了,白唐為什麼還沒回來?

他心裏癢得有些發毛,緊接着,腦海里冷不丁躥出一個念頭!只是那念頭還沒成型,就被自己慌忙碾碎。

不可能!白唐不可能出事!

他那種境界的人,這個世界上有幾個鬼能真的撼動他!

可是下一秒,心裏卻又動搖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個簡單的道理誰都知道。

而且不管是修道也好,還是地府也好,自己所了解的內容,全都是從白唐嘴裏聽來的。

有些正事白唐不會胡扯,可有些事……他如果出於為了不讓自己擔心和捲入,那很可能只會讓自己了解片面的。

此刻的江復庭就像大風中的蘆葦,沒了根基被吹得左右搖擺不定。

可現在在事態不明的情況下,自己得信他!

必須信他!

江復庭告誡自己鎮定下來,冷冷地問:「引他去了什麼地方?幹什麼了?」

陸長榮盯着自己手腕上的傷口,他在某些方面的反應有些遲鈍,似乎直到這個時候才對這鮮血淋漓的疤痕有所痛感。

不舒服的轉了轉手腕,他思索著:「具體怎麼樣,我沒聽太懂,他的意思大概是跟下面有關。」

江復庭的眉頭越皺越深。

腦子裏條件反射地冒出了這一年來白唐頻頻去地府,一次比一次長的事情。

心裏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

就連

那些亂七八糟擾人清閑的麻煩事,彷彿都是有人故意為之的。

「他跟你說的原話是什麼?」江復庭冷著臉問。

「原話……」陸長榮仔細想了想:「他前兩天跟我說『下面的事情安排了,只要你們把上面的人拖住,一旦拿到了東西,哪怕是真的神來,也不怕』。」

「東西?」江復庭抓住了關鍵詞。

陸長榮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追問,自顧自的說:「他還說『等下面的東西放出來,離新的世界就不遠了,到時候我就是這個世界的領頭羊,遵循我的意志,遵循我的規矩』。」

江復庭的心臟狠狠一跳,說不上頭的強烈不安從心頭湧出:「他要放什麼東西出來?」

「這個他就不會告訴我了。」陸長榮低沉地說。

江復庭壓下心中的焦躁,繼續問:「那他要拿的東西是什麼?」

陸長榮陷入沉思,模模糊糊地說:「他只說是他現在手裏法器的另一半,我手上這個法寶的力量,就是從他那個法器上借來的,應該是很厲害的東西。我記得……我小的時候僥倖見到過一次,月牙形,有點像半個八卦圖。」

江復庭屏住呼吸,下意識提高音量:「你確定?」

陸長榮被他忽然冷冽下來的眼神嚇到,對方的黑眸里藏着深不見底的陰冷。

本能的身體害怕讓他顫了顫,順從的點頭:「確定。」

江復庭身子並沒有因此放鬆,反而綳得更緊了,像一根彈簧一樣,被拉到極致。

他腦海里想到的第一樣東西,就是一年多以前在村長家看到的掛畫,畫里的老人手裏捧著的月牙形法器以及在山洞裏那漫長的神器誕生。

范從文要的就是第二次誕生的那個神器,他現在手裏拿着一半,現在顯然是想要獲得完整的。

從陸長榮的話來看,范從文顯然早已得知了另一半神器的落處。

白唐這次為何忽然被引到地府,為何這一年來,幾乎不著家的往下面待……

江復庭渾身湧起了雞皮疙瘩,在經歷林錦那件事以後,第二次知道了害怕為何物。

這樣一想,剛剛拚命給自己洗腦的自信,一下子就泄掉了。

他甚至覺得哪怕沒有陳意歡和高雪這件事,哪怕他們沒有意外提前介入這個案子,那個叫范從文的遲早也會用其他手段,將自己和白唐攪進這場事端。

因為白唐會是范從文野心路上的一塊巨大絆腳石。

只是現在他們猝不及防的介入,將這個事端提前了而已。

他敢把白唐引進地府,那說明,范從文手裏肯定有一張可怕的底牌,那底牌有五成的幾率來搬倒他們。

江復庭藏在桌邊的手不由攥了起來,壓制自己加快的心跳:「他有說過在哪裏嗎?」

陸長榮這會有些不敢直視他,他身上多少沾了點各種雜七雜八的力量和氣息,江復庭身上無形的威壓瞬間將他身上的東西壓制的死死的,引得他不由戰慄了一下。

「沒有。」他氣勢不足地低聲道。

江復庭沒有馬上開口,重新抓起筆,不消停地又轉了起來。

他凝視着陸長榮,似乎想要從他消沉畏怯的臉上判斷出他有沒有說謊的端倪。

只可惜,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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