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三章:捉迷藏

第七百一十三章:捉迷藏

越是這種緊迫的關頭,時間彷彿被加持上慢倍速,一分一秒都變得難熬起來。

只要對方沒放過,沒有任何人能保證,獵手會不會在下一秒突然察覺異樣,立馬行動。

直到陸長枯的視線終於離開了這一塊區域,他攜著刮刀繼續悠哉的往前走,比先前輕快的腳步透露着他隱隱的興奮,似乎是發現了什麼。

江復庭留意他行走的方向,正是剛才那個男生無意間躲藏進去的儲藏室!

大概是另一面牆堆滿了人偶,陸長枯刮不了牆,只能委屈自己刮桌子玩。

那悚人的摩擦聲也再次蔓延開。

他褪去了剛才的慢條斯理,一路直接通向儲藏室。

撲鼻的灰塵爭先恐後的從虛掩的門縫中相擁而出,陸長枯停下腳步,沒有立馬推開。

那雙陰柔的桃花眼凝視着門縫,像是已經透過這扇門,欣賞到裏面戰戰兢兢的獵物。

「躲好了嗎?」陸長枯抬起手,手裏的刮刀一下又一下地撥弄著門框邊的牆。

「要不……再給你一次最後選擇的機會吧。你是自己出來呢?還是我把你揪出來?」

他手裏的動作終於停下:「勇於承認自己犯錯的是好孩子,我可以既往不咎;可如果執迷不悟的話……那我只能向學校告狀,到時候獎學金,優秀學生評比不提……」

「還能喜提一個處分,大學的處分好像沒那麼容易消吧,哎!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你畢業,工作單位也能看到你的在校履歷吧?」

他話剛說完,裏面的人似乎真的被震懾到,敗下陣來。

狹小的門縫被一點點的緩慢打開,擁擠的灰塵像是好不容易擁有了突破口,洪水一般翻騰湧出。

一隻惶惶不安的眼睛從昏暗中的門縫裏探出,裏面的人伸出一隻略粗糙的手,顫顫的扶著門。

「你……你怎麼知道我躲在這?不對!你又怎麼知道我會來活動室?」男生躲在門背後,不敢直接出來,有些心虛地問。

陸長枯收斂了剛才森然的氣息,那淺淡的笑里好似一汪清泉:「碰巧被我從外面看到而已,我本來還以為活動室進小偷了,結果一進來就發現居然有人惡意損壞作品……」

他說着,看向裏面的眼神多了點諱莫如深:「我就猜可能是哪個嫉惡如仇的校友了。這活動室就這麼些地方,外面沒有人,也只有這儲藏室了。」

「這回答,你還滿意嗎?」陸長枯笑咪咪的將眼睛彎成月牙。

男生神色不明的看着他,緊繃的身子像一隻如臨大敵炸毛邊緣的貓。

他僵持在那裏,一時間猶豫着要不要出來。

陸長枯給他的感覺不是特別好,像一隻笑面虎,看着笑盈盈很好說話的樣子,但是潛意識裏的危機感讓他始終不敢放下戒備。

儘管這事自己錯在先,但在這個情況下,他反而像一隻入了虎口的羔羊,無處可藏。

他皺着眉,遲疑了半晌才開口:「跟我滿意不滿意有半毛錢關係。」

說完第一句,他的膽子也沒由來地壯了幾分,索性豁出去:「沒錯,就是我做的!你要告訴學校你就說吧!反正老子就是看你們人偶社不爽,對你這個社長更是不爽!陰陽怪氣的!男不男

,女不女!」

「特別是這些奇奇怪怪的人偶,媽的!一個個跟詐屍了一樣,真的是噁心透了!」

他的口不擇言讓陸長枯噙在嘴角的笑,漸漸凝固。

男生將心裏頭所有壓抑已久的話一吐為快,察覺到眼前的人表情有點不對,這才驚覺自己說得有些過頭了。

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無腦的倒了出去。

陸長枯壓下心裏的不悅,精緻的臉上透露幾分隱忍,他捋了下鬢角的髮絲,繞到耳後根,努力維持着臉上的親和。

「原來你是這樣看待我的?」

男生覺得反正已經撕破臉皮,連臉上的厭惡都懶得遮掩,語氣不善道:

「你不用這麼假惺惺的!大部分人吃這套,我不吃!我眼睛不瞎!天天臉上掛着這麼一副假面具,演得不累么?」

這話不知道哪句戳中了陸長枯的脊梁骨,他的表情徹底冷了下來,陰沉的眼底像洶湧的海浪,直接拍打在男生心頭。

看得人驚心動魄,大氣不敢喘。

男生好不容易撿回的勇氣,又被這暗涌的浪潮拍回了自己肚子裏。

奈何陸長枯表面上的氣場已經相當劍拔弩張,個人修養實在太好。

不過與其說修養,應該說他這個人的隱忍,拗得有些過分。

比如江復庭的個人修養在這一年已經被各種形形色色的人磨礪到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境界。

但不代表無限忍讓自己的底線,只要被人冒犯,他該怎麼來就怎麼來,不會給人留下任何迴轉的空間。

而陸長枯不是,在利益所得內,他沒有所謂的底線,不管是於別人,還是於己。

在這種個人底線明顯已經被侵犯的情況下,他仍然儘力保持着語氣的親和:「大多數人喜歡就行了,像你這樣的小部分,我幹嘛浪費自己的心思去在意。」

他說着扶上門把,暗中使勁往裏推,「所以這就是你破壞我作品的原因?」

「呵!怎麼可能?」男生堅持不懈的抵著門,冷嘲道:「我又不是瘋子,光憑心裏喜不喜歡就做這種下三濫的事!」

看來他還是知道自己所作所為不光彩的。

「那什麼樣的動力,促使你做這種下三濫的事?」陸長枯眉毛一挑,咬到後面幾個字刻意加重了語氣。

男生臉上一青一白的來回變換,咬牙道:「陳意歡。」

陸長枯的笑慢慢覆沒在暗涌的陰冷里。

躲在死角的江復庭,聽見這熟悉的三個字,心裏一怔,瞳孔不由一縮,全身注意力都在此刻集中在他們的對話上。

「看你的樣子,是還記着這個人。」男生見他終於有了不同的面部反應,心中如同大獲全勝,暢快不少。

陸長枯握著門把的手一僵,眼裏蒙上一絲疑惑:「你是她?」

「我跟她……可能連朋友都算不上。」男生垂下眼,將自己的孤寂和心疼隱在門后:「她或許不知道,但是我已經喜歡她兩年了。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全都牽着我的心。」

陸長枯聽到連朋友都算不上,才僵硬的身子鬆懈下來,一副不可置信的意外神色:「你是覺得,她的失蹤和我有關?」

「難道不

是嗎?」男生突然揚起怨恨的臉:

「她原來那麼陽光明媚的人,開始渾渾噩噩,魂不守舍的。我在她閨蜜和朋友那打聽,只知道她最近經常泡在社團里。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上課時間,幾乎還有五六個小時全獻給了社團!」

「結果她突然失蹤了!」他自嘲一笑:「她成了大家口中茶餘飯後的談資,沒有幾個人真的關心她到底去了哪?她到底活沒活着?他們只從這件事裏,找尋到了填補他們乏味生活的刺激感!」

「可不可笑?」他定定地看着陸長枯,眼裏的苦澀濃得淌進夜色里。

陸長枯抿著唇,沒有說話。

這種問題於他而言毫無意義,所有人都不過是跳樑小丑。

只要那麼一點新鮮又與眾不同刺激,這些人就會如獲珍寶,所有人都要在這上面得到點什麼。

男生被他一言不發的鎮定,激得更加憤慨:「現在過去那麼久了,她家裏,學校都放棄了,警方雖然明面上按失蹤人口處理,但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跟死了差不多了。」

「她最後失蹤的地方在這!她的衣服被人剝掉扔在這!她失蹤前,著魔一般把自己時間消耗在這!這件事,我就算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他眼裏的憤怒像只猛獸,幾乎要吞掉眼前的人,一字一頓地說:「你還覺得,她的失蹤跟你們社團,跟你,沒有半點關係嗎?」

陸長枯抵著門,漠然的看着他在門裏悲憤的怒吼,低聲說:「抱歉!」

突然的道歉讓正在宣洩的男生一怔,就在他以為陸長枯是不是想通什麼,是不是被自己的真心打動,終於捨得親手扯開自己虛偽的面紗時,陸長枯淡淡地說:「我作為人偶社的社長,沒有很好的關心到我社友,導致在她身上發生了可怕的意外,這是我的失職。」

男生臉上的表情逐漸在他的話語下,略微扭曲起來。

這不是他想聽的答案!

陸長枯卻視若無睹,繼續道:「雖然我也不清楚到底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但當時學校和警察該問的也問了,該查的也查了,如果你是為了尋找她失蹤的原因,那我再次對你感到抱歉,我給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男生在他滴水不漏的表象里,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陸長枯突然側身,意有所指的掃了眼橫陳在桌上的破碎人偶,又道:「希望今晚你的行為,能讓你心中的不滿多少有所宣洩。如果沒有,那我依舊感到十分抱歉。」

「夠了!」男生忍無可忍地打斷。

他的眼眶和眼白因為悲恨交加泛起了一絲絲的紅色,「你演給誰看呢!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這樣演!」

他用通紅的眼睛瞪着陸長枯:「有意思嗎?」

陸長枯眨了下眼,臉上隱約的不解,似乎並不懂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張了下嘴,脫口又是一聲:「抱歉。」

「我說夠了!你耳朵聾了嗎?你聽不懂人話嗎?!別演了不行嗎?!」

男生轟一下拉開了門,歇斯底里的吼,這突然提高的音量,把藏在碎佈下的江復庭都怔了怔。

「那天下午……」他喘了口氣,好像心裏攪著一把刀子,痛苦地說着:「我全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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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燈載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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