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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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鈞一髮之際,屠曉眼疾手快的抓起桌上的台曆，精準扔了過去，同時,男子手中長柄傘前後一轉,彎曲的傘柄瞬間再次勾住了醉漢高高揚起的手，他長腿一踢,高大的醉漢被一腳踹得單膝跪地,傘柄靈活的在半空中轉了個圈,反壓在醉漢背後緊緊擒住了他……「砰——」，酒瓶被台曆砸偏，應聲落地。

圍觀者中響起的驚呼聲令小全回神，「小……小屠，你……你沒事吧？」他上上下下打量女孩長出一口氣,「靠,嚇死我了！」

屠曉安撫地拍了拍他肩膀,轉頭看向持傘而立的挺拔男子，真誠道謝：「謝謝。」

她視線觸及對方手中的黑色長柄傘，又偏頭和傘的主人康大達道了謝。

小全反應過來飛快跑出收銀台,對眼前這個比他高了近一個半頭的口罩男子鞠躬感謝：「謝謝你，兄弟！沒有你的幫助,小屠和我剛才就完蛋了，太謝謝你了！你上網費我包了……還有大康,你的傘也是功臣,哈哈,謝謝！」

「沒事……」康大達面上羞愧之色一閃而逝，接過口罩男子遞過來的傘，飛快的回了自己位置。

一直沉默不語的秦瞻瞥了眼地上醉成一灘爛泥的醉漢對屠曉說道：「警察來之前還有幾分鐘，避免這人醒來鬧事，你和這位——」

「我叫全軍彥。」小全撓著頭眼神晶亮。

他點點頭和小全打了個招呼，又盯向收銀台後氣質沉穩的女孩，「你和小全去後面等，警察來了再過來。」

「不用，」屠曉從收銀台後翻出一根繩子，走到醉漢身邊，手法嫻熟的將人五花大綁起來，「就算醒過來也沒事。」女孩淡定起身，神色從容。

見狀，立在她前面的挺拔男子半闔著的黑眸微微睜大轉瞬就恢復了原狀，他狹長的眉峰微不可見的挑了挑，推門走了出去。

漆黑的街道盡頭，「烏拉烏拉」的警笛聲由遠及近。

「小全，幫忙看着人，我去和警察說明情況。」屠曉斂眉瞟了眼躺倒在地的醉漢，也推門走了出去。

門外的大雨還在嘩嘩地下，雨勢絲毫不減，屠曉推開網吧大門，大風夾着雨絲就撲了滿臉。她垂眸

望了望已經耷拉下來的肥大褲筒，未乾的牛仔褲又被打濕，貼在腳後跟處黏糊糊一片，她不甚在意的動了動人字拖上的腳丫子，便安靜的立在屋檐下另一個人的身邊。

秦瞻收回落在街道盡頭警燈上的視線，略帶沙啞的聲音隔着雨簾響起，「小姑娘，剛才酒瓶丟得很利索。」……捆人手法也很老練。這半句他沒說。

意味深長的話屠曉在心裏轉了轉，聽出了弦外之音。她撥了撥耳邊又被打濕的短髮淡淡道：「DC投擲玩的好，現實飛鏢打的妙。」

「呵，」一聲輕笑陡然溢出他唇齒，秦瞻抵拳於唇上側頭看着只到他肩膀的小姑娘，漫不經心地揭開小姑娘的託辭，「哦…這樣……沒想到現在DC中岩雀玩得溜的，沙皇和游神也都能玩溜。」

屠曉：？！

女孩一臉懵住的樣子似乎取悅到了他，餘光掃過街頭已經快到的警車，扔下了最後一句話，「游神懟執法官，沙皇挑龍王的視頻在職業選手群點擊量很高。」

屠曉從容淡定的嘴角一抽，默默在心裏給兩個人的名字上打了個叉。

遠在C市IZ戰隊俱樂部的崔副隊難得有損偶像形象的打了個噴嚏。

另一邊在B市WDM戰隊的高副隊同樣打了個噴嚏。

秦瞻視線掃過女孩濕噠噠的頭髮和深色了半截的褲腿，身體微微一側。

他雙手插兜姿勢閑散，挺直的脊背卻令他氣勢不減，若有若無的壓迫感從他身上傳來，令剛下警車的小警員動作為之一滯。

半小時后，等小警員帶着醉漢上了警車，站在門口錄完筆錄的屠曉伸手提了提往下掉的褲子走回了原地。

與她一步之遙的秦瞻見狀口罩下唇角微彎。

女孩一頭細軟的短髮被大風和雨絲□□得慘不忍睹，明顯不合身的上衣和褲子她穿得很是淡定，毫無半點窘迫，大方從容的樣子總是令人忽略她真實的年齡，對話交流起來不自覺的把她放到平等的位置。

她立在雨夜的屋檐下，雙手揣於胸前，一半濕透的短袖勾勒出她單薄瘦削的身形，平凡普通的樣貌在安靜漆黑的杏眼下顯得特別許多，令人不由自主的忽略了她的外貌，被她沉穩從容，隱而不發的強勢氣場攝住。

秦瞻遙望隱在雨夜中的RNB俱樂部大樓淡淡出聲，「你拒絕了WDM的邀請。」

他沙啞的聲音夾着雨聲緩緩傳入屠曉耳中，她順着他的視線，同樣望向RNB俱樂部大樓。

並肩而立的兩人遙遙而視掩在雨簾之下的灰色大樓，他們的眼神在黑夜中閃著相同的光亮。

「是。」女孩清亮的聲音，果斷而利落。

聞言，秦瞻也不驚詫，只是平了語調，「如今職業圈八大戰隊，四大豪門WDM，RNB，OC，IZ中除了WDM和RNB，其他陣容皆滿。反而四大新興戰隊LG，KTT，WE，AF對選手的需求，只多不少，你為什麼選擇RNB？」

「因為喜歡。」女孩四個字的答案，明明無理，卻偏偏有理。

秦瞻收回掛在遠處建築物上的視線，落在身旁女孩乖巧的發頂上，「WDM戰隊前副隊HK要退役了，GG雖然頂上副隊位置穩住了軍心，但是陣容缺了一名控場輔助。你的游神，正適合。」他置於褲兜中的手微微拽緊，白天老爺子說的話隱隱在耳邊迴響……他眸色微暗，「等真的輔助頂上來，你可以繼續操作你的沙皇。」

聞言，屠曉杏眼猛然睜大，抬頭一瞬不瞬盯着他，「那你的沙皇呢？」她從來都是安靜淡定的眼神那一刻變得銳利無比，好似撕開了雨夜中茫茫霧氣，令他所有深藏的想法難以遁形。

驚訝於女孩的敏銳，秦瞻避開她銳利的視線，投向漆黑的街道盡頭，縹緲不定聲音帶着說不出的漂浮，「有時候想做和能做是兩回事。」

「秦瞻……前輩，」屠曉停頓片刻后加上了後面兩個字，「如果真的喜歡，想做和能做就是一回事。」

她清越的音色猶如飛來的雨絲沁涼透心，擲地有聲的話語落在秦瞻耳邊猶如驚雷乍響，他驚愕地盯着女孩漆黑的瞳孔……裏面倒映着一個沉寂的他。

「呵……」

驟然而起的輕鬆笑聲令屠曉詫異的偏了偏頭，「秦瞻前輩，笑什麼？」

「沒什麼。」眼前的男人又恢復到了以往鋒芒深藏，半闔着眼眸的懶散樣子，彷彿剛才的沉寂如鏡花水月。

他擺擺手，視線在女孩身上轉了轉，淡聲道：「雨太大，進去罷。」隨即提步走入網吧。

他一走，大風夾着雨絲頓時呼嘯朝屠曉撲來，涼得她冷不禁打了個哆嗦，望着男子後背濕了大片的襯衫，又轉頭看了看風口的位置……她抿了抿唇，推門之際餘光恰巧落到胸口，濕了大片的衣服……微透。

屠曉置於門把上的手微微一滯，腳步一轉往便利店而去。

站在櫃枱處的小全瞥見進來的男子，奇怪望了望他身後，「兄弟，小屠呢？」

秦瞻腳步一頓……想起上次半夜兩人在便利店中的交集，側首淡淡回了句，「馬上就來，你先待着。」在他強烈的壓迫感下，小全愣愣點了點頭在收銀台後坐下。

小全盯着對方濕透的後背，撓頭暗道：這人眼熟的很好像哪裏見過……難道也是網吧的常客？……不對，這麼出挑的人，若是常客，他是有印象的……

圓形建築的電競賽場外立着巨大的電子屏，電子屏上交錯播放着中國區八支隊伍的成員以及他們手中別具一格的黑暗小兵。

電競賽場門口，排成長龍的觀眾們翹首以盼地等待着檢票。

和電競賽場幾條街之隔的網吧內，熟悉的噠噠鍵盤聲有增無減。

羅琳：「曉曉，你今天不去賽場？」瞪着還在競技場刷分的女孩，她目露詫異。

屠曉：「開賽前半小時都是檢票時間，加上主席致辭……唔，真正開始也要一個多小時后了，去早了也是等待，還不如多刷幾局競技場。」

她一邊回答羅琳的問題，一邊盤算著競技場場次。

之前拉着RNB隊伍里的兩小孩連續刷了三個通宵……效果顯著。

這次深淵場的晉級要提前了。

她斜了眼掛在屏幕下方的積分欄，想到兩天前的那場比賽。

IZ隊長李盛陽結束後起身與她握了個手。兩手交握那一瞬，他的眼神，她記得分明。

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一個想法——對手，才是DC的樂趣。

那局能贏，也是她運氣。

一是，冰原地圖對遠程的天然優勢所在。

二是，對方手中的假號裝備弱了她的T.1一個檔次。

一般情況，她和IZ李隊，是五五分。

這麼想着……又想到上次半夜那場與WDM隊長的墓地戰。

可惜，未分勝負。

不過，她視線落在鍵盤前細長靈活的手指上……還有機會。

「砰」網吧門被推開，便利店樓小哥風一般沖了進來。

樓小哥：「小屠，你怎麼還不去會場？」說罷，他看了眼網吧大廳中的網癮青年們。實在是他們的眼神太熾熱了。往下瞅了瞅今天的穿着，男士短袖，花色大褲衩，沒錯啊……

屠曉瞄了眼掛鐘：「還早。」噠噠噠敲擊聲又起。

樓小哥：「提前去排隊啊！不然進去多慢。」從大廳里投來的視線如芒在背，他奇怪的轉向羅琳擠了擠眉……怎麼回事？

羅琳無奈地對他搖了搖頭，指了指專心於競技場的屠曉。

樓小哥：？

羅琳對他招了招手，兩腦袋湊近。

羅琳壓低聲音：「前兩天曉曉挑了IZ戰隊的李盛陽隊長……當時就在大廳。」

樓小哥當即瞪大了眼睛：「握草——」小屠這麼厲害，他怎麼不知道！

視線一瞥，羅琳這才發現樓小哥身上的衣服。她上上下下盯了許久。

樓小哥局促不安地動了動身體……怎麼一個個的都這麼看他？

樓小哥：「怎……怎麼了？」

羅琳側頭，笑得意味深長：「曉曉，那天你被我們撞見買衣服，原來是要送給樓小哥啊~」

旁邊的樓小哥頓時炸毛：「小羅，你胡說什麼！這是我借給小屠的衣服，她有次淋雨沒衣服換，是我借他的。」

羅琳：「啊咧~是嘛？」她轉頭看向完成一局擊殺的屠曉。

屠曉：「不然呢？」女孩反問，語調平常。

羅琳：「噫……還以為能有什麼八卦呢~」她視線在女孩身上轉了轉，「小屠，今天去會場，不會還要穿這身衣服吧？」

男士短袖+大褲衩。

見她點頭，羅琳清晰得聽到了自己審美咔擦一聲碎裂的聲音。再看看同樣裝扮的樓小哥……羅琳扶額。這兩人腦中難道沒有情侶裝的概念？

屠曉視線同樣在樓小哥身上轉了轉，又揪了揪身上穿了幾天的衣服，腦海中浮現某人當時看她穿着的視線，唔……可能真的影響不大好？「小羅，我去換個衣服。」

羅琳：「你不會是要拿出那千年萬古的綠色短袖和寬筒牛仔褲吧？」

見女孩點頭……羅琳：猝。

屠曉：「衣服而已，計較那麼多做什麼？」偏頭不解。

前世的她，隊服不離身，根本不需要操心穿什麼。如今還沒隊伍，隊服也沒着落……她颳了刮下巴，腦海中浮現RNB紅色的隊服。嗯，確實挺好看的。

羅琳：「曉曉，今天好歹是去觀看全明星賽，萬一在幸運觀眾環節你被抽中了——」想到對方穿着那身辣眼睛的衣服踩着人字拖踢踏踢踏地出現在觀眾前，出現在直播畫面上，她不由得抽了抽眼角。

羅琳：「不，你在這裏等我，千萬別走。」抓起椅背上的包，她旋風般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