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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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后，秦玄作為人類生活了七年,但那之前的五十三年裏，他都是以鮫人的身份活着的。

他曾聽母親說，人類是陰險狡詐的生物,以前偶爾也有鮫人離開海底，卻從來都是不得善終的。族長也警告族人,無論如何不能離開這片海域，以他們棲息的海域深度，人類是無法深入過來的。

秦玄的母親很溫柔，會吟唱悅耳動聽的歌謠,笑的時候猶如天使。他的父親很嚴厲,以前秦玄跟妹妹稍有犯錯,便免不了一頓懲罰。秦玄很怕父親，又很依賴威嚴的父親。

妹妹很漂亮也很可愛,還沒成年便被授予最美鮫人的稱號，外人面前妹妹總是溫婉優雅,只有秦玄知道，這位外人以為的完美女孩,背地裏也調皮搗蛋,還有很多捉弄人的法子。秦玄從前便深受其害,妹妹更是以捉弄他為樂。

秦玄很寵妹妹,跟妹妹打打鬧鬧地,感情其實非常好。

秦玄手指輕輕撥動水流，盯着水流像薄紗般纏繞指間。他無比地懷念著過去，懷念他居住在海底，能撒野能調皮能闖禍的日子。可是如今這一切都沒了。

涯海底下，除卻死寂般的空蕩，已然什麼也沒有了。

小螃蟹從淺灘爬過，迷迷糊糊地撞上秦玄的腳。秦玄站起身給小螃蟹讓路，又轉頭看向始終守在身側的嚴景渡。

「是誰？」秦玄把洶湧的痛苦關進籠子裏，低啞道：「你這時候帶我過來，答案其實已經很清楚了。環形蛇場是吧，它們也侵略了這片大海？」

嚴景渡望着秦玄，聽不出情緒地沉聲道：「嗯，環形蛇場侵略時，湧起的大片黑暗會覆蓋住大海，還會形成特殊的磁場。遠古時期的海中霸主會頃刻出現，當時不僅是鮫人，海里所有的生物都被殺盡。」

嚴景渡的話讓秦玄想起飛機失事時，他猛然掉進海里所看見的場景，他還清楚記得那頭龐大的巨龍，威嚴而不容侵犯，只是除巨龍外，秦玄並沒有發現別的遠古凶獸。

照之前環形蛇場里的所見所聞，這片海域裏理應遍佈遠古凶獸才對。

而且那頭巨龍給秦玄的感覺很神聖孤傲，不像是環形蛇場的衍生物。

見秦玄沉默，嚴景渡整理了下措辭，又接着道：「事發突然，沒人能夠阻止這場災難。我知道你很難過，也知道你很想報仇，只是我必須跟你道歉，因為之前我騙了你。」

秦玄微皺眉頭，帶着幾分警惕地看向嚴景渡。

嚴景渡道：「我騙了你，其實你的仇人都已經死了。」

「死了？」

「你之前掉進過海里，沒發現裏面有遠古凶獸吧。因為十七年前，鮫人被滅的當晚，所有的遠古凶獸就已經被滅光了。」

嚴景渡把「滅光」兩個字說的輕描淡寫，秦玄卻沒辦法輕描淡寫地接受。經過碧嶺島的事，他儼然清楚環形蛇場裏面有多危險，誰能夠把戰無不勝的頗多遠古凶獸盡數屠殺！

不知為何，秦玄腦海率先浮現出的，竟是那頭昏迷前驚鴻一瞥的龐大巨龍。秦玄把所有的可能性翻來覆去想了個遍，表情卻沒有任何異常地向嚴景渡坦誠道：「其實之前我也有事瞞着，掉進海里昏迷前，我看見了一頭龐大無比的巨龍，它也是環形蛇場的衍生物？」

嚴景渡突然笑了，他目光深如幽潭，像把秦玄的所有想法全然猜透，帶着濃濃的笑意道：「你沒必要試探我，玄玄，只要是你的問題，我都會毫無隱瞞地回答。」

這話被嚴景渡說得情意綿綿，好像秦玄是鬧脾氣的小孩，他則無可奈何地表示無底線的縱容。

「別這麼叫我。」秦玄臉一沉。

「那要怎麼叫？」嚴景渡還說上癮了，「不叫玄玄，那叫秦玄玄？還是你更喜歡寶貝、心肝兒之類的叫法？」

秦玄瞪着沒說兩句便開始抽風的嚴景渡，又按捺不住想胖揍對方的念頭。

秦玄硬憋住心頭被點燃的火，不容反駁地強調道：「叫我秦玄。」

嚴景渡笑道：「好啊，玄玄。」

秦玄這暴脾氣，當即便猛地衝過去揪住嚴景渡衣襟。

他這兒還沒動手，嚴景渡便突兀地主動送過來，把彼此間的距離更近一步縮短。

距離實在太近，秦玄被嚴景渡灼熱的目光鎖定，忽地湧起強烈的不安，便要後退拉開距離，結果腳還沒挪動，便被嚴景渡用力摟着腰，攜著強大的極具壓迫感的力量。

秦玄驚怒道：「放手！」

嚴景渡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沒聽從秦玄的話，而是低低地說悄悄話地道：「告訴你個秘密，那些凶獸是被我殺光的，我也就是你看見的那條龍。」

秦玄愕然望向嚴景渡。

嚴景渡鬆開箍住秦玄的手，後退幾步保持安全距離，審視着秦玄的表情道：「你好像並不驚訝嘛。」

當然不是，秦玄心頭翻湧著滔天巨浪。他只是提前猜測過這樣的可能性，儘管預測可能性很低，也還是讓他在這時候勉強維持了冷靜跟鎮定。

秦玄無意識地屈起手指，既震驚又不解地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嚴景渡道，「為什麼龍會真實存在，還是為什麼我要殺光所有的凶獸？」

秦玄認真道：「都有。」

「那我問你，鮫人為什麼會存在？」

秦玄想了想，沒能答出來。

「存在即合理，我喜歡這句話。鮫人深居海底，對外界真是一無所知啊，不過你茫然的樣子特別可愛……別瞪我，我不誇你行了吧，接着剛才的話。龍是真實存在的，白虎、玄武、朱雀也是真實存在的，只是神話里太誇大其詞，並沒有所謂的盤古女媧，也沒有所謂的修鍊法門，四神獸是通過後代傳承力量，並且只能夠傳承一次。」

嚴景渡這時候的表情尤為森嚴肅穆：「你有話想問我？」

「你是說，四神獸是真實存在的？那其他的人，他們也像你……」秦玄想，他這時候的表情看起來定然很傻。

嚴景渡聽懂秦玄未完的話，道：「嗯，他們也有各自扮演的角色，準確地說，他們跟人類是有密切關係的，比如我，我母親就是人類。」

「人類？」

「嗯，我父親死後，母親也鬱鬱而終……不過我外婆還在世，今年已經是九十歲高齡，外婆除我母親外，還有個兒子，也就是我舅舅，舅舅又有一兒一女，這是無法擺脫的血緣關係。」

秦玄難掩驚訝：「我還以為……」

嚴景渡取笑道：「以為我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沒有。」

「改天有機會帶你去見見，他們都很和善的，」嚴景渡說着又嘆道，「人類的壽命真短，再過幾十年，外婆可能也不在了。」

短短百年，的確很短。

秦玄揉揉眉心，今晚他接受的顛覆性真相太多，就算嚴景渡說這所有的不過是夢，秦玄大概也會相信。

他繼而問道：「那你為什麼要殺光所有凶獸？」

嚴景渡突然認真地直視着秦玄雙眼，專註的態度讓秦玄頗不適應，嚴景渡一字一字地鄭重道：「其實我隱瞞了一件真相。」

秦玄表情亦變得嚴肅，意識到嚴景渡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會很重要。

便聽嚴景渡低沉鄭重地宣佈道：「是有關我們之間關係的事。」

「其實，我們以前已經私定終生過了。」

「……」

「我很愛你，你也很愛我。」

「哦。」

嚴景渡用無比真誠的目光注視着秦玄。秦玄盯着嚴景渡，愣怔地眨了眨眼，大腦深處只閃現出五個字——嚴景渡瘋了。

嚴景渡又把圈著素圈的左手舉到秦玄面前：「這戒指也是我以前送給你的。」

秦玄指腹摩挲著無名指上被嚴景渡勒令不能摘下的戒指：「你怎麼不說嚴慕嚴雅也是我們的孩子。」

「嗯，就是我們的孩子。」嚴景渡斬釘截鐵道。

秦玄無言以對，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嚴景渡這比環形蛇陣還要玄幻的問題，便轉身徑直朝着直升機停放的位置走去。

嚴景渡無比執着地追過去：「我說的全是真的。」

「嗯。」

「你相信我說的話？」

秦玄輕飄飄道：「嗯，我信啊。」

嚴景渡把秦玄漫不經心的神色盡收眼底，忍不住抓狂道：「你這哪兒像信了的樣子啊！」

秦玄：「……」

嚴景渡走到秦玄前頭，邊跟着秦玄腳步倒退，邊萬分真誠地道：「玄玄，你信我，我沒撒謊，他們真是你生出來的蛋啊。」

槽多無口。

秦玄默然，他也是信了嚴景渡的邪了。

秦玄接着之前的話道：「所以，薛凌跟阿諾德是被傀寄生后，才會變成怪物的？」

嚴景渡肩上扛着人，手裏拉着木筏，仍然行動自如像是沒有負重般：「嗯，的確是，碧嶺島這片是縣裏開發的小島嶼，過來旅遊的人不多，根據調查，阿諾德來帝都前，也到過碧嶺島。」

「這麼說的話，傀智商應該不高，阿諾德很是謹慎，我之前還奇怪，他怎麼會突然展開行動，還被我輕易發現，大概是被傀寄生后，心智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吧。」

嚴景渡知道秦玄心頭有很多疑問，只是讓他把所有事解釋清楚，又實在是說來話長，便退而道：「你有想問的就問吧，我儘可能地回答你。」

既然嚴景渡這樣說了，秦玄便也想儘可能地滿足好奇：「這種環形蛇場是怎麼出現的？我聽說幾天前碧嶺島還沒事，怎麼突然就出現這種情況？」

嚴景渡道：「不是沒事，是出了事也沒人知道，環形蛇的圖案很不起眼，剛開始可能根本沒人注意，等到這種圖案蔓延到整座島，這才引起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