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四章 煙雲湖畔的釣魚翁

第三七四章 煙雲湖畔的釣魚翁

第三七四章煙雲湖畔的釣魚翁

「今天早朝的時候皇上在金殿上暈過去了…」

木荷抱着一個胖乎乎的孩子逗弄著,扯開並沒有打濕的尿布看了一看,扭頭向房間里正在不停做着彎腰運動的楊妍娥看去,面色擔憂道:「姑爺這次是真怒了,按照姑爺的脾氣,不殺出個人頭滾滾來,怕是收不了場的,劉玉階是皇上的心腹,這會兒竟然跑了,皇上要不給個說法,怕是交不了差…

小姐,你說,姑爺會不會直接帶着大軍殺到京城來?」

「呼呼…」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朝廷雖然已經爛到骨頭裏去了,不過依然有百萬大軍,夫君若真要揮軍南下,勛戚的利益受到侵害,必會奮力頑抗,這是一場血戰,不可取的…」

楊妍娥停下彎腰的動作,看着自己產後一直沒瘦下來的小腹,有些無奈,接着又道:「那個劉玉階這個時候去觸夫君的虎鬚,真是蠢得過分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料夫君是不會真殺到京城來,畢竟杜學易和余厚德那兩個老東西還活着,夫君這人最重情義,余厚德還將他的孫女嫁給了夫君,只要他兩還活着一天,中雲州的大軍就出不了大西北…」

「啊…」

木荷抱着小陳智不停的搖晃着,來到楊妍娥身邊,有些失望:「姑爺要是不來,咱們就脫不了困,小少爺怎麼和姑爺相認?

對了,楊家老爺拿了周家的人,也不知道姑爺這口氣咽沒咽下去…」

說到楊棹,楊妍娥一點都不掩飾臉上的失望之色,恨其不爭道:「言盡於此而已,至於夫君到底放不放過楊家還得看楊棹後面的表現了,當初他要是聽我的,要北業王接手夫君的糧食,然後在帶兵北上,至少也能分到一分軍功,這會兒再做這些,有些馬後炮了,夫君乃千年不遇之奇才,又怎麼可能看不明白我這些雕蟲小技…」

說到這裏,楊妍娥的聲音頓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麼,正色道:「這次給皇上看病的御醫是誰?可還活着?」

可還活着?

這是一個幾乎被人禁忌的話題。

原因無他,因為幾乎整個太醫院,只要給武明思看過病的御醫,幾乎都死絕了。

木荷搖頭:「是太醫院的施崇晃御醫,不過聽說晚上的時候回到家裏便舊疾複發了,至於死沒死,咱們的人還沒傳消息過來…」

「呵呵…舊疾複發,醫者不能自醫…」

楊妍娥冷笑:「欲蓋彌彰而已,武明思此人心胸狹小,豈能讓人知道他不能人事兒的事情,都四十多歲了還沒有子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當年的張貴妃若不是因為那個假白銀的案子,百官彈劾,武明思也不會讓她上吊…」

武明思不能人事兒?

誰知道?

知道真相的太醫都死了!

……

「張貴妃的案子讓人深思啊,不論男娃女娃,皇上都四十多歲了沒一個子嗣,就算當初文武百官彈劾,皇上迫於壓力,也不應該直接將張貴妃賜死…除非…」

「除非什麼?」

杜學易坐在輪椅上,老年斑已經佈滿了他的全身,有氣無力的應和著余厚德。

余厚德看着杜學易,面有悲色,推著輪椅在後院裏走着:「除非張貴妃肚子裏懷的不是皇上的子嗣,這個事情就說得過去了…」

「哦…」

杜學易輕聲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半眯著的眼睛看着已入九月黃昏的太陽,好像在不自覺的發獃。

余厚德又垂首看了一眼杜學易,不管杜學易有沒有在聽,隨着杜學易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孫女出嫁,他好像已經習慣一個人自言自語,接着又開始自言自語:「當初陳平領兵北上的時候咱們兩個可說好了的,就算他把西北的天都捅破了,咱們兩個都給他兜著,如今他要大軍南下,老杜啊,你說說該怎麼辦?」

杜學易沒有接話,半眯著的眼眸不聚焦,好像魂已經被人抽走了。

余厚德繼續推著輪椅往前走,繼續喃喃自語:「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他若真敢造反,老夫第一個饒不了他,他手下的大將都是老夫的人,這一招暗棋早就佈下了的,只是他如今是我余厚德的孫女婿,我怕下不了手啊,老杜,你快點好起來,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辦?

先皇將臨終之前任命你我二人為輔政大臣,老夫千里迢迢的到落河縣去將你接回來,武家的江山要是就這麼毀了,你我二人到了下面,怎麼面對先皇…」

「淳妃不是誕下龍子了嗎?」

杜學易回光反照,眼睛睜開。

余厚德大喜,隨即連續搖頭:「我擔心淳妃誕下的孩子,不是武家的種啊…」

「是不是皇上的種,重要嗎?」

杜學易仰頭看着他,滿是褶子的臉笑了一下:「皇上自己選擇的,他喜歡就好了,只要孩子姓武,說到底他還是武家的人,難道你要把皇上不能人事兒的事情鬧得天下皆知?」

「老杜,原來你早就知道?」

「當年那個要處死的御醫,是我放走的…」

「你糊塗啊…既是如此,當讓皇上早立儲君才是…」

「呵呵…」

杜學易似乎放開了所有的枷鎖,哂然一笑:「老余,我的時間已經到了,該走了,陪我去煙雲湖邊再釣一次魚,如何…」

「釣魚?」

余厚德不解,不過看着著杜學易完全不正常的臉色,他知道,他這個多年的朋友,真的要離他而去了。

心生悲切,渾濁的淚水刷刷而下,不知道該怎麼接杜學易的這句話。

守在遠處的小廝看見這個場面,哇哇大哭,立刻嚎叫着奔遠處叫人去了。

「呵呵…」

杜學易恍若未覺,看着西沉的西陽,脖子僵硬,再次笑了起來,恍如辭世:「老夫為先皇在落倉河邊釣了八年的魚,這都臨死了,就再讓我為皇上釣一次,此生無憾也矣…」

「好。好。好…依你…都依你…」

余厚德淚出如溪,連連說了三個好字,隨即撕心裂肺的嚎叫:「魚竿,拿魚竿來…」

出杜府,到煙雲湖不過五里,跟着余厚德推著的輪椅後面,整整好幾百號人,全是杜府和余府的下人,全都面如素膏。

直鈎無餌,放下釣線,將魚竿送到杜學易手上,湖水平靜,當倒影在湖面的夕陽黯然失去最後一抹亮光,湖水泛起漣漪,浮漂下沉,魚兒上鈎了。

可惜,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再無力提起魚竿,帶着滿足的笑容,沉沉睡去,再也沒有醒來。

「老杜…」

「老爺…」

「老爺…」

煙雲湖畔,悲聲如織,催人淚下。

再回首,又見遠處站着一人,這人面榮枯黃,嘴唇發白,看着沉沉睡去的杜學易,面如死灰,淚流不止:「杜愛卿,你也離朕而去了…」

眾人回頭,齊齊跪拜:「參見皇上…」

卻不見,唯獨那個輪椅上依舊帶着笑容沉沉睡去的老人,沒有絲毫反應。

跪了一輩子的皇上。

這一次,他終於享受到了不跪不罪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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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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