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

77.第 77 章

青喬便不再多話,麵糰上的手靈巧翻飛,不一會兒,兩種面就做了出來,同時剛好灶上架著的水也燒開了,青喬抓了一捧面滑進鍋里,再想抓一捧的時候,只見獨孤長信已經抓了過來,並直接把面丟進了鍋里,沸騰著的水花立時濺了出來。青喬眼尖,躲得快逃過一劫,卻見獨孤長信站在鍋邊捂著臉痛得叫了起來:「燙死了,好痛,青喬,好痛、哎喲好痛、好痛、哎喲……」

獨孤長信唉喲了好一會兒,意想之中的急迫嬌語「怎麼了?殿下讓我看看怎麼了?」完全沒出現啊!

獨孤長信放下捂臉的手,質問青喬:「素青喬,你竟敢不把本殿下傷痛放在眼裏!」

青喬抱肩站遠了些,「殿下,您這些招式去騙紅袖招的姑娘或是高家千金可能會管用。騙我?不是您剛說的嗎?我如此驕縱囂張無法無天的嗎?」

獨孤長信怔住,卻無可奈何。他與青喬鬥嘴本就勢均力敵,短短時間內你來我往,扯平了,「算了,不計你這丫頭計較。」

獨孤長信看向鍋內翻滾著的麵條,沉默不語。

青喬卻明白,他此刻的沉默不僅是因為小把戲被看穿而沉默,更多的是因為她提到了高月華。可他越是沉默,青喬就越認定了裏面有問題。想了想,沒有立刻追問,候着麵條煮熟了,幫獨孤長信盛了一碗出來,又怕他燙到手,細心的用自己的絲帕墊在碗底方才端給他。

小小舉動,獨孤長信看在眼底,感激卻不必說出口,只是默默接了,嘗著,眉間聚了整晚的郁意終於漸漸舒展。

「好吃?」青喬問著。

「一般。」獨孤長信邊吃邊扔出兩個字的回答。

青喬趁他低頭吃,做了個鬼臉,想了想,問著:「殿下,這民間的食物您還是吃不慣吧。」

「誰說我吃不慣,小的時候,我娘時常帶着我去吃些小吃的。」獨孤長信答了。

青喬心中一凜,她當然知道在太子殿下面前,最忌諱談及的便是當年的皇後娘娘,所以無論玩笑再怎麼開,她都會小心避開雙親話題,卻沒料到獨孤長信主動開口提及。一時之間倒讓她無法判斷該不該接下去。

「你不說話,也因為聽了那個傳聞吧。」獨孤長信卻替她接了。

「殿下,我……」

「你是想知道那個高氏的情況吧。」

青喬沒有馬上接話,她不確定獨孤長信是拭探還是想到了什麼。好在獨孤長信自己繼續說了,「你放心,她不會是你姐姐成為太子妃路上的絆腳石。不過,她那天沒事,把她抓走的是宮裏的侍衛,審了會兒,沒什麼問題就放她回府了。」

「她當街對殿下揮鞭,宮裏的侍衛居然覺得她沒問題?」青喬嬌嗔著,語氣索性順着獨孤長信以為她是擔心月華搶了遙星風頭的思路。

「我這個太子,還沒那麼弱不經風,而且……你不懂。」獨孤長信淺淺笑了笑。

「殿下從不說,我當然不懂。」青喬望着獨孤長信,「殿下口口聲聲要我做你的朋友,可卻什麼心裏話也不曾同我說過。」

獨孤長信像是沒聽到一樣,低着頭,將碗中麵條慢慢吃光,方才將手中的面碗輕輕的擱在一旁,青喬拿給他墊碗的帕子卻沒還她,像是順手一樣收進了袖囊。

「殿下,您——」

「我的母后是被父皇賜死。」獨孤長信終於開口,語氣卻格外平靜,像是在講著別人的事,「想必你聽過些傳聞,她是那樣一個英姿勃發的傳奇女子。隨父皇南征北戰得了天下,卻因一個立子母死的法典香消玉殞。青喬,你說……在惜朝做個女子,尤其在獨孤氏身邊的女子,究竟是幸、亦或不幸。」

青喬沉默著,她也知道獨孤長信並不需要她的回答。

「而高氏。」獨孤長信提及月華,雖有遲疑,卻還是終於講了出來,「她的眉目並不像我娘,可她的所作所為、她持鞭的樣子、她的裝扮、她的神態……」

「殿下,您當時尚年幼,皇後娘娘鳳顏……」

「沒有一個做兒子的會忘記自己母親的樣子。」獨孤長信直視青喬,平靜說着:「我知道遙星傾國傾城,可我勸你、勸素府不要再怒力讓她嫁我。在我眼裏『太子妃』這個名號無異於赴死的符號,但我還要對着這個符號去笑,因為擁有這個符號之人會是我的妻、未來的后,可之後呢?立子、母死,她終究會因我而死。青喬,若你疼惜你的姐姐,就不要讓她站在我的身旁。」

青喬怔怔的望着獨孤長信,「可是,將來總會有一個女子會站在殿下的身旁。」

「我不希望那個人是遙星。更不希望那個人……」獨孤長信低着頭,凝視着青喬的眉眼,沉默些許,還是說了,「是你。」

「殿下,您的妃子就是您的家人,難道您不想……得到家人嗎?」青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只聽見自己心底的疑惑,被自己說了出來。

「不想。」獨孤長信搖著頭:「因為我的家人都會因我而死。」

因為我的家人,都會因我而死……

青喬聽着,心裏冰封了十餘年也無法鑿破、無法想通的那層堅冰、那層保護自己同時也隔離了自己的堅冰忽地崩塌、碎裂。

家人,對她來說求之而不得,她甚至可以用一切去交換的,不過就是一個完整的家。而獨孤長信對他來說避之而不及,他用一切去抵擋的,也不過就是一個家。

原來他的想法是這樣的,原來他的頑劣是因此而來,原來他全部的偽裝是源於那樣慘痛的一個開始。但如果月華的古怪行為會讓獨孤長信聯想到了自己的娘親,而月華被侍衛帶走,居然可以毫髮無傷的回府,侍衛會有這麼大的權利這麼大的膽子?更何況月華出現的時機明明是她自己刻意安排的,她知道周邊有宮裏的侍衛,她的目標當然也不可能是去見幾個侍衛就算了,她要見的,一定另有其他。

那個人,可以帶着最精幹的侍衛、最關心獨孤長信的安危、有權利當日放回威懾到太子殿下的月華、可以壓下此事朝中無人敢議就好像從沒發生過一樣。

那個人,只可能是……當今聖上。

所以月華的目標,是皇上。

青喬怔怔的看着獨孤長信,而他只是沉浸在對母親的思念之中,且無法再面對自己的父親。他是堂堂的太子殿下,被皇上保護萬全,可實際上身邊除了能打和那個叫阿寶的小太監之外,沒有任何可信可用之人,連愛慕着他的宮女薔薇也被人擄走殺害,而他到現在都還蒙在鼓裏。他不知道自己身邊早已危機重重,不知道設網的人設了那麼多的棋子在整個皇城的周圍,密密麻麻,不通風氣。她被安排在他的身邊,月華的目標更是兇險,遙星呢?君夜、歲華、年心呢?又被安排在哪裏,又會起什麼樣的作用。如果主公的目的是……是天下,恐怕此時此刻在她根本想像不到的地方早就設下了天羅地網。可能夠動用這麼多的人、有耐心等待這麼久的時間,甚至連承宣帝出宮時辰、私訪之地都掌握清楚並提前通知月華做安排的人,究竟是誰?靈素的身份到底是什麼?蘇鏡寒只稱呼他為公子,他究竟是哪家的公子?她出島之後,全部的指令都是來自於「主公」,「主公」又是誰?和靈素有何關係?

青喬注視着獨孤長信,由心至體,寒意一絲絲順着血脈蔓延著,她不怕死去,她也不介意被利用,可她最怕的,卻是終究有一天自己是那個持刀之人,一刀一刀揮向的,會是最信任自己的那個。

這種感覺她已經嘗過一次,在島上。可即使出了島,她仍舊困在網裏非生即死。

「殿下,您方才說……不希望我或遙星……可是因為殿下心有所屬?」青喬問著,因她還有最後一個困惑需要答案。

獨孤長信怔了下,搖了搖頭,頗茫然,「我看上去像是心有所屬的樣子嗎?」

青喬注視着獨孤長信,孤注一擲,「那晚您帶我去太子府的那間雜物房,您最珍愛的高橋馬靴上,綉著……綉著一朵薔薇。若是普通馬靴,怎會綉這類女子會屬意的花樣呢。我知道殿下的故鄉是北方,我也聽說過,在北方,姑娘若是愛慕上誰家公子,會送他親手繡的馬靴布墊。所以……」

「薔薇?」獨孤長信聽着青喬的話,愈發茫然,想了好一會兒,仍舊有些困惑,「這我倒是沒大注意,青喬,你看得真仔細。」

「哦,殿下是男子,自然對這些花樣兒不是十分關注的吧。所以殿下,您並不知道高橋鞍墊兒上綉了薔薇。」

「不知道,那鞍子本來也不是我的。」獨孤長信不在意的答了。

青喬心中一凜,「那是從何而來?」

「這說來話來,是我兒時好友,呃,也是我從弟之物。」

「從弟?」青喬迅速回憶,她熟背獨孤長信的資料,當然知道他的從弟只有一人,名字是——」

「琰凰。」獨孤長信說着:「對,是琰凰的,我瞧著精巧,跟他要了過來。」

「哦……原來如此。」青喬只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結束了話題。

難道說薔薇口中的「他」,就是獨孤琰凰?可獨孤琰凰只是個可憐的質子,他和靈素又是什麼關係?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啊,不可能即在京城當質子,又出現在海島上訓練的啊。可是主公把獨孤琰凰的婢女綁至島上又是為了什麼?青喬實在想不通,以為是線索,可打開之後發現仍舊一團亂麻。想了想,心念一動,像是漫不經心的提起一樣,對獨孤長信說着:「真好,殿下也有從弟,就像我有阿姐一樣。」

獨孤長信立刻搖頭,「完全不同。」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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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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