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當一個自認為是絕頂聰明的人,突然被一直被自己視作弱智的人騙了的時候,那人的頭上肯定會是被一片漆黑所籠罩,原來的智慧的光芒都消失在了漆黑之中。

水安易自從被白棋救了回來,被人扶上了馬,一直就這麼渾渾噩噩地坐在馬上,慢慢地吊在部隊的後面。他就像一個失了魂的人一樣,耷拉着腦袋,雙眼無神地注視着遠方,時不時搖搖頭,發出莫名其妙的唉聲。

「怎麼,想不明白?」白棋在前面看了一眼正低着頭,無精打採的水安易。

水安易愣了一下,接着立即點點頭,然後又馬上搖頭,最後聳聳肩膀,一臉苦惱地對着白棋哭訴道:「侯爺,您說一個笨蛋怎麼突然間就變成一個聰明人,而且這個聰明人還把全世界都當猴耍?」

「你覺得侯爺我像猴子嗎?」白棋斜着眼睛,語氣十分的不爽。

旁邊的其他人對水安易露出了不懷好意的嘲笑,握著韁繩的手輕輕地拉了一下,一個個不著痕迹地跟水安易拉開了一些距離。

「假書生,你這叫聰明反叫聰明誤!」其他人在旁邊哈哈大笑,不時對水安易發出揶揄。

水安易用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周圍的這些傢伙,然後馬上湊到白棋跟前,苦瓜一樣的臉馬上換成一副嬉皮笑臉的:「當然不是,侯爺您快跟小子說說,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能在多疑的天柱王手下活得那麼滋潤,還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家的兵變成了自己的兵,最最重要的是,這小子曾經還在老子的手下逃了,這樣一個人,只有傻子才會認為他是傻子吧!」

水安易聽完話,看着白棋揚長而去的背景,獃獃地愣了好一會,然後突然仰天大吼了一聲,策馬飛奔向著大部隊追了上去。

破雲軍身為這個時代最強的軍隊之一,幾乎是集合了這個時代最強大的一批年輕人。白棋有意無意都在向他們傳輸著一些更為先進的軍事知識與能力,配合最為先進的武器裝備,使得他們在面對敵人時,具有更加強大團隊協同作戰能力的他們,可以更加輕鬆地以高姿態來擊破敵人外面的殼,然後進搗對方的心臟這也是李世民當初為什麼會同意與支持破雲軍的成立,並將其作為一支獨立的軍隊來訓練和使用的最主要原因。

破雲軍里的每一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都具有非常鮮明的個性,比如程處默的勇勐、長孫沖的陰險、水安易的狡猾等等,這些性格特徵在這支軍隊里沒有被過分的壓制,而是被適當的加以引導,使之成為這支特種軍的特質之一,在作戰時,每一個人的個人能力也會得到充分的發揮。

雖然這種方式會帶來一些好處,但白棋也清楚有其中有可能會帶來的一些缺陷。其中,最大的一個缺陷就是容易輕敵,特別是像水安易這種性格的士兵,骨子裏對於異邦人還是有些瞧不起的。這也是大唐許多人的通病。平時這種心情還不會有多大的問題出現,一旦像如今這樣要跨越多個國家與地區的時候,如果再犯這種毛病,那麼將有可能對隊伍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哈基木這回唱的這一出,對於破雲軍來說是非常惱火的一件事情,但同時也是一件好事。讓每一個人都清楚地知道,他們在和什麼樣的人在作鬥爭!

白棋不用擔心水安易他們不懂,這些都是大唐的精英,屬於大唐的驕傲已經銘刻在血液裏面,永不改變,剩下的就是擺正好自己的心態,利用他們的慧眼,盯緊了每一個可能的敵人,讓他們在自己面前無所遁形!

「在戰略上蔑視敵人,在戰術上重視敵人!」白棋拿着一根枯枝,用力點了點地面,嚴肅地環視了一圈圍在自己身邊的破雲軍士兵,「永遠不要低估我們的對手。哈基木只是我們要解決的第一個難題,後面還會有許許多多的哈基木,打起你們的十二分精神。我們是獵人,面對的是最狡猾兇狠的豺狼,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水安易等人認真地點頭,表示把白棋的話聽了進去。

火紅的太陽慢慢地爬上了眾人的頭上,四周一片荒涼。風一吹,粗糙的沙石就隨風滾動着。偌大的荒野就像一個禿子頭似的,稀疏的低矮草叢像是頭上稀少的頭髮。勐烈的陽光向下傾灑著無窮的熱量,像是要把這些看起來已經有些病怏怏草叢都燒了似的,不斷地有熱氣從地面上冒出來。

翻過一個低矮的山頭,一間破舊的寺廟突兀地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面。寺廟位於山腳下面,殘瓦斷垣,青磚早已褪色,牆壁間有雜草生長其中。寺廟的大門上,原來的紅漆早已經脫落,一邊已經掉落,另外一邊在風中「吱呀」作響,發出老掉牙的聲音來。

一棵有兩人合抱的枯樹立於寺廟的院中,枯樹的周圍擺着數個破爛的蒲團,被塵土覆蓋着,只露出一個破爛的角落。枯樹的後面,一個生鏽的巨大香爐倒在地上,香爐裏面不見香火,只見鋪滿了半個爐的沙土。大雄寶殿內,泥塑的如來與菩薩身上均佈滿了灰塵,端坐其中,手中拈花指未變,靜靜地看着走進來的白棋一行人。

殘破的廟宇,落在荒涼的原野上,也許原來香火旺盛,如今卻已經無人問津。

午時的陽光,有一種想要把人晒成肉乾的幹勁,拚命地把熱量灑落下來,想要把這片土地都燃燒起來。白棋帶着一群人騎着馬衝進了廟宇裏面,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地坐下進行休息。

連日來的奔波勞碌,隊伍中的每個人都已經疲憊不已,途中還出現了水安易被哈基木用來作談判籌碼的不愉快的事情,更是使得白棋他們精神和身體上都感到疲勞,簡單安排了一下輪值的人員,眾人坐下來,靠在牆壁上,開始閉目養神。

燥熱的天氣,荒涼的原野,被遺棄的破廟。

白棋靠在角落裏,用手枕着頭,望着頭上那片斑駁的天花板,幾道細小的光線從天花板上不顯眼的裂縫裏射了進來,落在泥塑如來的笑臉上。

雖然這裏地處偏僻,但是這尊佛像依然做的一點也不馬虎,佛像臉部上的細小的表情都做得惟妙惟肖,看得出被遺棄之前這裏香火是多麼的旺盛,寺廟方有金錢來完成這麼一尊如來佛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尊如來佛像右邊的嘴角上翹的幅度有些過大,與平時所見的笑得非常溫和的其他佛像有所不同,它笑得有些狂野,甚至在光線下面,那顆門牙居然發出耀眼的白光,一下子讓白棋的眼睛變得不適應起來。

白棋眯起了眼睛,仔細盯着如來佛像的上面,然後側着頭,盯着被蜘蛛網纏繞着的殘破佛身,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佛像的下面,伸出手指觸摸了一下佛像的腹部位置,感覺有些濕濕的,把手指頭放到嘴邊嘗了一下味道,溫熱的,有點咸還帶着點腥味。

白棋抬起頭來,從佛像的腳一直看到了頭那裏,然後伸了伸懶腰,嘴唇動了動,小聲嘀咕着什麼東西,之後拿出腰間鋒利的匕首,勐地一用力,插進了佛像的腹部。

「嘩啦唿」,像是路邊的溪水在緩緩流動的聲音響起,在匕首插進去的位置,一道紅色的液體流了出來,然後順着佛像上的褶皺,慢慢地向下流動。同時,一股濃重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開始在並不是很大的破舊大殿中瀰漫開來。

白棋抽出匕首,向後跳開幾步,擦乾淨匕首,放好回身上,然後回過頭來看着站起來的其他人。

「沒事,估計是有人在弄一個特別的儀式來歡迎咱們。」

「這種歡迎的方法實在是太特別了!」水安易看了一眼白棋,臉色有些凝重。

幾名破雲軍戰士上前把佛像腹部挖開一個大洞。

「嘩唿」的一聲,紅色的液體從大洞裏一股腦地涌了出來,幾名戰士來不及躲閃,身上的衣服被打濕了不少。這時,一股更多大的血腥味也隨之而來。

白棋雙手背着,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看着被手下挖開的佛像,看着從裏面流出來一地的內臟還有幾頭被分屍的馬,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佛像被人掏空了,在腹部再被切開,這個胖胖的如來蹋了。都說「宰相肚裏以有撐船」,如今看來,只要願意,高潔的如來的肚子裏還能裝下一堆骯髒的屍體。

幾頭馬的血被人稀釋過,估計已經有些時間,原來鮮紅的血水變得有些黑,而且在這樣的天氣里,隱隱地有些發臭。紅黑色的血水很快便蔓延了一地,眾人退到了大殿之外,看着裏面的一地狼藉,神色有些不好。

白棋嘴角微微翹起,彎下腰來仔細翻查一塊離自己最近的內臟,認真看了好一會,然後才站了起來。

「好傢夥,居然把時間算得那麼准!」白棋贊了一聲。

「哈基木那傢伙乾的?」水安易從後面起了過來,他之前帶着其他人把這間破廟前前後後認真檢查了一下,在破廟後面的一片沙地上發現了一件唐軍的鎖甲,拿着回來交給白棋,聽到白棋的話,於是問道。

白棋點點頭,看到他手中的鎖甲,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些,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靜靜地把鎖甲接了過來。

「他這是在向我發戰書嗎?」

白棋眼睛眯了起來,看着天上被雲層遮住的太陽,輕輕地說道。

從將計就計悄然離開伏俟城,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水安易拿下作為與自己談判的籌碼,再利用談判這段時間完成面前這尊佛像的偽裝,再到利用這副大唐鎖甲,哈基木是在向自己說明他的智慧,還是在向自己展示他自己的實力完全可以碾壓自己嗎?

面前這灘紅黑血水,幾隻聞腥而來的蒼蠅已經在上面盤旋著,不久后這裏將會成為它們的天堂。而哈基木他們就像這群蒼蠅一樣,聞着腥味,膽子都特別地大,對於身邊的其他事物已經置之身後,只想一心一意地撲在他們想要的利益上面,百死不退。

白棋輕輕地笑了起來,笑得特別的溫柔,就像一股和煦的風。

水安易看着侯爺溫柔的笑,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他記憶中對於這個笑容特別深刻,因為當小侯爺露出這種微笑的時候,就意味着一個壞主意已經在路上了,最後肯定會有人要倒霉。

「收隊了,我們繼續上路。」白棋讓所有人都回來,然後躍上戰馬,看了一眼掙脫了雲層的太陽,一拉韁繩,胯下的高頭大馬立即嘶鳴一聲,人立而起,然後一馬當先,猶如一支離弦的箭,迅速地向著涼州的方向飛奔而去。其餘的人也緊跟其後,不一會就只剩下一串背影,留在了荒涼的平原上。

在距離白棋他們有十幾里的地方,身披一身白色長褲遙哈基木盤膝坐在地上,雙眼微閉,神色安祥,猶如老僧入禪般,任由天上的陽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在他的身邊,數十名部下提着兵器,忠實地守護在他的身旁。他們望向哈基木的眼神里充滿了尊敬與崇拜,同時也帶着絲絲難以察覺的狂熱。

「噠噠噠」,一名士兵騎着快馬從遠處飛奔而來,見到哈基木后,士兵立即跳下馬來,不顧地上的黃泥,伏下身子,整個頭都埋進了土裏。

「說。」

「如特例所料,破雲軍一行人已經離開破廟,匆忙向涼州方向撤去!」

哈基木緩緩睜開雙眼,然後伸出雙手,旁邊兩名士兵立即走上前來,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手,將他扶了起來。

「小侯爺,不知這回的血光之災您可曾想過?」

雲層再次遮住了陽光,一層紅色的光暈出現在雲層的四周,像是被刀子割破流血一般鮮艷。

「血光之災?」白棋斂起袖子,露出一把黑色的鐵質強弩,然後輕蔑地看了一眼正要圍上來的吐谷渾士兵,咧嘴一笑,露出上下兩排雪白整齊的牙齒:「這可不是我的血光之災!」(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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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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