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主薄家事

85.主薄家事

此為防盜章「大表姐,我不想睡覺。」三娘抬手揉揉眼睛,小聲再次開口。

李如卻不當一回事的說:「你不睡覺,想讓祖母發現了教訓你嗎?」

李如說着又把被子往三娘頭上堆,悶住她的身體不讓動彈。三娘被擠得趴在床面上像只仰殼的小烏龜,怎麼都掙脫不開被褥,難受得小聲哭泣來。李如心想哭一會累了就閉嘴了,才不搭理這個小表妹。

三娘知道自己是個姑娘不討外祖母喜歡,來這裏的時候哭都不敢大聲,伸手小手捂住嘴,偶爾才從被子裏傳出一兩聲抽噎,可被中悶窒,沒等她哭累就已經迷糊過去了。

李如聽着被子裏沒了動靜,立刻伸手推了推三娘。

眼看三娘毫無反應,頓時興奮的坐起身,掀開被子掏了三娘的荷包,把裏面嶄新的銅板全倒出來。

「怎麼這麼多錢!祖母不是說三姑姑家窮得住破屋嗎?怎麼我過年才得了五個錢,她能有這麼多!」李如撇著嘴,嫉妒的瞪了小表妹好半天才戀戀不捨的數了四枚銅錢塞回去,「便宜你了,哼,要是為了以後說你自己把錢花了,我一個都不給你留。」

隨手對着三娘軟綿綿的小屁股蹬了一腳,李如趁亂抓了一件舊斗篷掩著臉從角門偷偷溜出門去。

出了狀元巷,她興奮的加快了腳步,直接衝到城南和城西之間夾着的當鋪。站在店裏數了三十個出來,墊着腳尖伸手往高高的櫃枱里送,興奮的尖叫:「我要那盒胭脂,畫了仕女的那個瓷盒裝着的!」

當鋪的夥計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伸手把錢都撈到面前,不緊不慢的反覆點了兩遍,才起身到柜子上把胭脂取過來,隨便塞給李如,擺擺手讓她拿了東西趕緊走。

當鋪除了典當物品,有一大半的職能反而是淘換二手的好物件,像李如手裏拿的胭脂,就是一戶過不下去的人家賣出來換錢應急的。

——逢年過節正是花錢的時候,總有死要面子的人家來當鋪換錢,倒是過來買東西的沒幾個。不過在當鋪裏面什麼怪事看不到,多嘴的夥計在當鋪干不長,直到李如走得沒影了,夥計的眼珠子都沒動彈一下。

李如緊緊抓着略胭脂盒,一路小跑趕回家裏。

趁著沒人顧得上她,從特意留下的角門裏面鑽回房間,隨便把斗篷仍在茶桌上,李如一屁股坐在妝台前。

她興奮得呼吸急促,待要打開胭脂盒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是面對奇珍異寶。

胭脂盒打開后,看着裏面剩下了小半盒紅艷的胭脂,李如笑彎了眼睛。

「顏色真鮮亮,比娘和外祖母的都好看。」阿如趕緊挖出一塊揉在臉蛋和嘴唇上,對着鏡子來回看自己增色許多的圓臉,高興得對着胭脂盒摸個不停。

李家不缺下人做活,但天下太平了二、三十年,早就沒有仗打了。李百戶擔任武職,不打仗能撈到的錢就少,李家上上下下都靠着他過活,衣食無憂就到頭了,絕不會糟踐銀錢讓家中女人胡亂花上二兩銀子每個月買上等胭脂水粉浪費。

李如打從一前年跟着祖母劉氏四處走動,在另一個李百戶的太太家裏看到這種顏色鮮亮的胭脂,就總覺得自己用的顏色淺淡的胭脂見不得人,連門都不愛出了。前些日子跟閨中密友閑聊時候聽說李百戶今年一場疾病,家底不斷往西市的當鋪抬,連李太太的胭脂水粉都當掉了,就趕緊跑去當鋪查看,果然在櫃枱上看到了讓她念念不忘的胭脂盒。

可一問價錢,剩下了一個底的胭脂竟然要三十個銅板!

荷包飄輕的李如登時犯了難。

李如才十歲,吃喝住用都從家裏走賬,月錢和閨中密友們吃喝都不夠用,哪有多餘的錢?可越是得不到,李如就越日思夜想的惦記當鋪柜子上的胭脂。

李如從小看着祖母和她娘爭執,被她們婆媳兩個從早到晚每一件小事都要爭吵一番鬧得受不住,祖母劉氏看到李如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張嘴就是「少跟你娘學」,而母親王氏遇上不順心的事情,也會扯著李如耳朵破口大罵「跟那死老婆子一個德行」,多年折磨下來,無論祖母還是母親,李如對她們的感情都消磨得沒剩下幾分。

過年之前王氏就借口身子不舒服躲回娘家,李如被祖母折騰到過年總算有機會鬆口氣。

於是,李如躲在屋子裏,除了大年初一領壓歲錢就沒露過面,即便今早聽到院子裏大喊什麼「有人行兇,打傷老爺太太了」也不肯出現。

三姑夫帶着表妹上門,終於讓她看到獲得「三十個銅板」的希望。

現在抓着胭脂盒,李如心裏沒有一丁點擔憂害怕,只後悔出去一趟沒再去買條新花樣的手帕回來,元宵節跟着閨閣小姐們出去玩耍,又要拿舊物見人丟份兒了。

李百戶夫婦傷得不重,劉興志租好了驕子正好把他們和大夫開得葯一起接回來。

李百戶身上中了兩刀,手腳都不靈便,跟女婿感激幾聲就趕緊躺下歇著了;倒是劉氏從頭到尾沒給小女婿一個好臉色,一張臉耷拉得老長,彷彿劉興志不是替他們夫婦跑前跑后的好女婿,而是欠了他們幾百兩銀子幾十年不肯還錢的老賴子。

劉興志總也見不到岳母的好臉色,但看到岳母和妻子相似的臉,他倒不會生氣。

恭敬體貼的把帶來的年禮奉上,劉興志就從睡房退了出來,主動向岳母告辭。

「阿棠身上還不利索呢,岳母受驚了在家裏好好歇一歇,不要在為了小婿勞累。小婿這就帶着三娘回去了。」劉興志臉上掛着笑,主動替劉氏找台階下。

劉氏冷著臉「嗯」了一聲,嘴唇動了動,到底回身進屋拿了個通紅的素麵荷包塞給劉興志:「這是給孩子的,過年圖個吉利。阿棠身子虛,你多擔待。」

劉氏是個精明人,知道家裏能放孩子的只有孫女李如這裏,劉三娘肯定跟她在一塊玩,於是主動帶着劉興志去尋孩子,不讓女婿往半大的孫女房間走。

「阿如,把三娘帶過來,你三姨夫要回家了。」劉氏敲了敲門框,聲音里藏着壓抑的不痛快。

三娘聽到祖母略有些尖利的聲音終於驚醒,從被褥里爬下床的時候,一身新衣裙已然壓得滿是摺痕。

李如看着小表妹這副模樣擰起眉,伸手沾了水就往三娘衣裙上抹去暈開衣折。

收拾停當,李如終於打開門,把三娘推到外面,寒風打在潮濕的衣裙上,登時激得三娘出了滿身雞皮疙瘩。

「你臉上怎麼回事?你哪來發錢買這麼好的胭脂!」門開了,劉氏和李如一照面就看出不對勁兒的地方。

劉氏顧不上催著女婿和小外孫女離開,上前扯著李如的手臂把她從房間里拖出來。被媳婦王氏惹出的火氣和在女婿面前丟人積攢的惱怒糾纏一起,如同順風的野火熊熊燃燒。

「跟你那個不守婦道的娘一個德行,年紀輕輕就抹成這副見不得人的模樣!我讓你不學好!你說你哪裏來的錢?——說不清楚我把你丟河裏淹死!」劉氏再也撐不住官家小姐的架子,對着孫女劈頭蓋面的罵起來。

劉興志看向睡得迷迷糊糊的女兒,壓低了聲音詢問:「三娘,你荷包裏面的錢呢?」

「還在啊……」三娘一面回答一面去摸荷包,輕飄飄的荷包讓她的聲音卡在了嘴裏,說不出話了。

三娘人小,不太會遮掩臉上的神情,劉興志一眼就看出女兒不敢說出口的委屈。他蹲在女兒面前,先摸摸三娘頭頂,對她露出笑臉安撫女兒的情緒,然後才從三娘身上把荷包解下來。

三娘緊張的抓着父親衣擺,身子躲到他身後,低着頭不敢看外祖母,害怕她對自己發脾氣。

劉興志又摸了女兒頭頂一把才直起身子,不卑不亢的說:「出門前我和她娘各給了三娘二十個錢,現在……」他當着岳母劉氏的面把荷包倒過來,叮叮噹噹的幾聲后,四枚簇新的銅錢落在劉興志掌心。

四十個銅錢只剩下四個,剩餘的去了哪裏不言而喻。

劉氏登時漲紅了臉,目露凶光的瞪着被她扯得抱着頭、縮著身子躲在一邊的李如,眼看着又要衝上去教訓她。

「娘,大過年的算了吧,就當是我們給孩子的年禮了。」劉興志按下心裏的不滿,決定息事寧人。

李如偷竊是惡習,可事情若是傳出去,李家兒女名聲都要受累,到時候牽扯上了自己的妻子兒女的名聲就得不償失了。

劉氏要強了一輩子,若是女婿抓着孫女偷外孫女錢的事情不放,她死撐面子也得把三娘一起教訓了,可劉興志率先退讓,她反而要強撐臉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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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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