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離地獄

1937年12月12日，國民政府首都南京衛戍區司令唐生智下令南京守軍突圍，南京隨即淪陷。六朝古都被日本鬼子踏在腳下，被蹂躪。號稱六朝金粉地的南京火光衝天，長江里屍體遮江，江水血紅。南京城成了人間地獄。日本人在南京的罪行罄竹難書。

在下關碼頭，一群中國人被被繩索捆綁着，20個人被繩索連成一串，日本兵不斷的從不同的地方把人向下關碼頭集中，不時的把槍托砸向緩慢行走的中國人。在隊伍里一個因為大腿受傷的年輕軍人摔倒在地上，帶動他前面的一個軍人打了個趔趄，立即有四五個日本士兵衝上來：巴格，死啦死啦的。一邊罵一邊槍托砸向到地的軍人，然後解開繩索，把他拉到江邊，一個戴着眼鏡留着人丹胡小隊長模樣的日本人，招手對兩個學生模樣的日本兵叫道：山本君，小倉君，過來。然後做了個刺殺的手勢，立即兩把刺刀刺向受傷的中**人，順手推下長江，江面上泛起一溜血水，滾滾的江水帶走屍體，也帶走了日本軍人的罪行。

被捆綁的人群騷動起來，一群日本兵衝進人群中，用槍托，用刺刀彈壓着。山本的槍托砸在一個年輕中**官的臉上。他叫張天翔，是中央稅警總團的中校團副，在突圍的時候與一股日軍遭遇，他與手下幾十名弟兄躲進一棟民房中，與日軍交火，打死日軍30多人，最後惱羞成怒的日本人，架起迫擊炮對着他們守衛的民房轟炸，張天翔被震昏迷后被俘。血從張天翔的嘴角流出來，他兩眼冒火的看着山本，想向山本撲去，旁邊的一個中年人拉了拉與他連在一起的繩索，他才慢慢的低下頭。山本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中國人還有膽量想向他挑戰，也慢慢的退出去了。

「兄弟，你太衝動了」，剛才拉他的中年人對張天翔說，「在這樣情況下，直接對抗沒有什麼用途，還是想想怎麼脫身吧，看情形，今天把我們集中起來是準備對我們下毒手了」「是啊，你看周圍有一百多的日本兵，還架起了十多挺機槍，防備很嚴，肯定是要對我們下毒手啊」張天翔左右打量著說。可是怎麼樣才能脫身呢？陸地上肯定行不通的，十多挺機槍就架在周圍兩百米遠的地方，兩百米，對這群被繩索捆綁着的人來說，那是難越的天塹啊。「你會游泳嗎？」中年人問道。張天翔急忙回答：「會，你想從水裏脫身嗎？他們肯定會先用機槍掃射后，才把我們投到江里。」「我們先把繩索解開，然後把周圍的人的繩索解開，慢慢退向江邊，當鬼子的槍聲一響，我們就撲到江里，向上游游。人那麼多，鬼子一定很難察覺。快點，鬼子就要動手了」中年人急忙說到，同時反轉身體，與張天翔的手臂相對，開始用僅能活動的幾個指頭為張天翔解繩索，張天翔急忙對周圍的人說：弟兄們，鬼子要對我們下毒手了。快點解開繩索，跳江逃命吧。

很快的，周圍十幾個人的繩索被互相解開了，因為不讓日本人發現，他們仍然把繩索掛在手臂上。鬼子開始行動了，他們用刺刀把中國人向江邊驅趕，在刺刀的威逼下，四五千名中國平民、士兵擁擠在長江邊上，渾濁的江水濺濕了他們的褲腳。

長江，你養育了多少中華兒女；長江，有多少中華兒女為保衛你浴血疆場。而今，你的兒女們將要死在你的懷抱中。怒吼吧，長江；咆哮吧，長江；吞沒那些野獸，把他們送回老家！

隨着指揮刀的劃下，十幾挺92式重機槍響起來，被捆綁在一起中國人像被鐮刀收割的麥子，紛紛栽倒在地，鮮血匯成了河流流進長江，渾濁的江水被染紅，沖淡，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在槍聲響起的時候，張天翔與周圍的十幾個人，撲向長江，由於被屠殺的人太多，沒有日本人注意到他們，可是掃射的機槍子彈仍然射中了張天翔，張天翔在入水的那一瞬間，身體一震，接着手臂一陣劇痛，他知道自己中彈了，他咬緊牙關，在水下潛泳了二十多米后才敢稍稍的探出頭，只見江面上漂滿了屍體，還有屍體不斷的被拋進江中，十幾個日本兵，嬉笑着用槍點射江中漂浮的屍體，比賽槍法。

張天翔慌忙潛下水，向上游游去，這次他遊了更遠才敢換氣，就這樣他向上游遊了五百多米。寒冷刺骨的江水一點一點的奪走他身體的熱量，體力已經消耗殆盡了，若不是他咬牙堅持，早被江水沖走了。這時，他看見江邊有一片蘆葦叢，他遊了過去，伸手抓住一把蘆葦，想翻上岸，可是由於在江水中浸泡時間過長，他已經沒有一點力氣了只能抓住蘆葦掙扎著，一雙援助之手適時伸了出來，把他拉進了蘆葦叢，原來就是剛才同他一起跳江的中年人，看見他抓住蘆葦苦苦掙扎，就幫了他一把。

太陽落山了，張天翔站在一個小山上，回首向南京城望去，夕陽下，南京城浴在血火中，那裏的同胞在受難，那裏的母親在流淚，那裏的姐妹在遭受強暴！張天翔握緊拳頭，對天發誓：南京，我的南京，我一定會回來的，到那時，小日本，我要讓你們加倍償還血債！我要把你加在我的同胞身上的，十倍、百倍的施加在你們身上！

中年人也說：「對，我們一定會打回來的，一定會！」

張天翔轉身向中年人說：「大哥，我叫張天翔，是稅警總團的，多謝大哥相救。請教大哥貴姓？」中年人忙說：「什麼救不救的，我可不敢當，我們只是互相幫忙，一同逃命罷了。我叫吳亮，原來是十九路軍的。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吧，有話等安全了再好好說」。對南京城深深的望了一眼，兩人藉著夜色離開了南京。

第二章：山村養傷

張天翔與吳亮兩人相互攙扶著離開了南京，按吳亮的計劃，兩人要先到一個縣城，治好張天翔的傷。在夜裏，兩人藉助朦朧的月光，高低不平的走了一夜，天亮了一看，二人同時叫了聲:糟了，迷路了。現在他們的位置是一片山林，雖然樹葉已經落了，可茂密的樹杈也遮擋了他們的視，根本分辨不出是在哪裏。吳亮說：休息一會吧。兩人找了塊平坦的石頭坐了下來，吳亮說：「來，我幫你看看傷口。」失血、寒冷、疲勞過度一起向張天翔襲擊，在行走時還能靠一口氣堅持着，現在鬆懈下來兩眼一黑，一頭栽倒，昏了過去。

轟，轟，鬼子又在開炮了，團長孫立人揮動手槍，沙啞著嗓子叫道：弟兄們，注意隱蔽，鬼子就是那麼兩下子。一定要把他們打回去，父老鄉親都在後面看着我們呢。炮停了，各營、連長急忙安排戰士進入掩體，準備迎敵。硝煙中，一個大隊的日本兵端著三八槍，貓著身體向陣地衝來。聯隊長小山一郎對組織進攻的大隊長山田下了死命令，天黑前要是攻不下陣地，山田就切腹報答天皇。當然，小山一郎也大方的為山田加強了兵力，為他湊了七個中隊的兵力，八百多鬼子嗷嗷叫着，向稅警總團的陣地衝來，張天翔趴在戰壕里，手指扣在捷克式輕機槍的扳機上，準星死死的咬住一個揮舞著指揮刀的小隊長，當鬼子離陣地還有一百米的時候，大喊一聲：打。同時一個點射，子彈準確的射進他的腦袋，把他送回東洋老家。又幾個短連發，把沖在最前面的幾個鬼子打倒在地。戰壕里各種槍支一起開火，沖在前面的小鬼子被全部打倒了，後面的鬼子急忙趴在地上，厥著屁股匍匐前進。轟，一發迫擊炮炮彈在張天翔身後爆炸了，大火包圍張天翔，熱啊，我要喝水。張天翔叫到，一陣細雨從天而降，火息了，好清涼啊。

張天翔猛的坐起，吳亮正用碗喂他喝水，被他猛的一撞，水灑了一身。「我在哪裏啊？」張天翔問。「我們在石頭寨，這裏是個山村，村民都是獵戶，你昏倒后我遇上了打獵的劉老爹，把你抬到這裏。劉老爹用草藥治好了你的傷」吳亮一邊收拾弄濕的衣服一邊回答。張天翔好不容易才把思緒從剛才的夢境收回，問吳亮說：「吳大哥，我昏睡了多久啊？這裏是哪裏啊？我們現在在什麼地方啊？」吳亮輕聲的說：「別着急，慢慢來，我慢慢告訴你。你昏睡了兩天，我們現在很安全，現在的位置在山裏，應該是江蘇與安徽交界處。」張天翔向周圍打量了一陣，他現在躺在兩間通著的茅草棚里，石塊壘就的牆壁還透著陽光，牆壁上掛滿了野物和獸皮，幾樣簡單的工具放在牆角，有套子，有夾子，靠東邊牆壁有一口缸，應該是盛放糧食的地方，這就是一個山裏人家的全部家當了。吳亮笑嘻嘻的說：劉老爹去套野雞去了，今天會有野雞肉吃了。這時，由遠而近響起一陣腳步聲，一個身材瘦小，精神矍鑠的老漢進了茅屋，吳亮笑着問候老人：「劉老爹，今天好收成啊」。老人爽朗的笑道：「你們有口福啊，今天那麼快就套到了三隻野雞。小夥子，你醒啦。我以為你還要睡一天呢」。張天翔知道這老人就是吳亮所說的劉老爹了，忙向老人道謝：「張天翔多謝老人家的救命之恩，現在落難之中，身無長物，無以為報，只好來日報答了」。劉老爹大手一揮：「什麼救命之恩啊，還不就是一把草藥嗎，還是你小夥子命大，子彈沒有射中要害，沒有傷骨頭，要不然老漢我也沒有辦法啊。來讓我看看你的傷」。老人揭開敷在張天翔手臂上的草藥，仔細看看，說：「還是咱老漢的藥行啊，現在就開始張肉了。小夥子，不出十天，你的手臂就沒有事了。你們聊吧，我去做飯了。」又幫張天翔敷上新葯，老漢才去收拾野雞做午飯去了。

吃飽了紅薯大米飯，有喝了野雞熬的湯，張天翔精神好多了，在吳亮的幫助下，他走到茅屋外，雖然是冬天，正午的太陽曬在身上還是很舒服，張天翔打量一陣周圍的環境，茅屋建在一個小山坡上，坡下散落着幾十間一樣的茅屋，不時傳來狗叫雞鳴聲，還有幾戶人家在做午飯，炊煙裊裊，瀰漫在空氣里的是安靜祥和的氣息。張天翔的目光越過山坡，向東望去，重重疊疊的山嶺遮擋了他的視線，但是他知道，在那遠處有南京，有與他一同浴血戰鬥的兄弟，有正在受難的同胞。眼前又浮現火光衝天的新華門，屍體遮江的下官碼頭，他不禁熱淚盈眶。吳亮與他一樣也在遠眺南京，躺在血泊中的妻兒凄苦的叫聲還迴響在耳邊，淚水慢慢模糊了雙眼。久久，倆人都沒有說話。

半晌，吳亮打破了沉默：「張兄弟，我們也算是共過患亂了，我看你也是個血性軍人，現在身逢亂世，你有什麼打算呢？」張天翔沉默了一會說：「現在國家危難，民族危難，我輩軍人正當犧牲報國。可是想起在南京，那不顧百姓死活的唐司令，不顧手下的軍長師長，我就心寒啊！在南京我們有三十萬軍隊，還沒有怎麼抵抗，鬼子還沒有對我們形成包圍，百姓還沒有組織撤退，就自動放棄抵抗，分散突圍。把老百姓置於鬼子的屠刀之下，讓我們的同胞受鬼子的欺凌、姐妹受鬼子的侮辱。國家養我們這些軍人有何用處？百姓養活我們有何用處？從淞滬會戰後，我就在想，小鬼子人沒有我們多，論裝備，我們十幾個德械師也可以與他們一拼，可是淞滬會戰一敗再敗，南京守衛戰不敗而棄。各個部隊只想被動防禦，沒有積極的戰鬥意志。各部隊之間不能積極配合，有時兄弟部隊的防線危機萬分，自己防線上沒有敵情，也不會主動的出擊幫助兄弟部隊。雖然下層官兵英勇殺敵，可是也無法挽回大局啊！論裝備，我們比日本軍差，論單兵素質我們絕大部分不如日本人，但是，這不是我們打敗仗的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是我們缺乏一種精神，缺乏犧牲報國的精神。士兵為的是吃飯拿餉銀，長官為的是陞官發財。更讓人氣憤的是，有些部隊只顧自己，常陷友鄰部隊於危險境地。靠這樣的軍隊、這樣的長官怎麼可能打勝仗呢？」

吳亮聽了張天翔話，沉思了好久才緩緩的說：「中國是有辦法的！岳飛曾經說過：文官不貪財，武官不怕死，國家才會強大。我老師也告訴我們，中國要想強大，中國戰勝日本就要靠我們軍人不怕死，靠民眾有決心。只要中國人都站起來與日本鬥爭，拖住他，三、五年內就會把日本打垮。日本工業發達，我們工業落後；日本資源貧乏，我們資源豐富；日本人口少，我們人口多。所以戰爭開始階段我們會敗，但是只要我們有決心，當日本佔領我們一部分國土后，他們人口少的弊病就會顯露出來了，我們一點點的消滅他們；當他們以前積累的資源消耗完畢了，那時就是我們反攻的時候了。目前我們要在後退中積儲力量，整頓軍隊，逐步消耗小鬼子的有生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