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老寨主愁婚問計 救命人勸婚被聽

第二回、老寨主愁婚問計 救命人勸婚被聽

卻說老者名提頓,是邑落之首。部族為烏丸一支,屬古之九夷,赤夷一裔。其祖烏氏曾隨遼西大人郝旦,詣闕納貢光武帝,受封候爵,得入長城而居。後有繼者,善於養馬,奉貢京洛,安帝用之,命畜馬於梁遼二水交匯之東南。經數載,馬壯蓄息,安帝大喜,賜金百鎰,許建營豎寨,以備常歲貢馬之用。再傳三世至烏提頓,好征伐,北御高驪,南吞諸弱,勢益強大,乃於襄平西二十餘里富山之地,另築新寨,隱有不臣之心。時靈帝熹平二年也。

話說烏提頓離帳,留下十數侍衛隨護女兒,單領幾人,馬蹄踏雪,馳出東營,徑奔南營,尋心腹相商婚姻大事。

這心腹之人姓狄名虎,字直遠,生得相貌魁梧,卷髯連發,剛烈俠義。弱冠之年卒兵入伍,戎馬邊塞二十載,歷戰鮮卑諸夷數十回,鮮有敗績,累晉東夷校尉。至靈帝朝,詔捐六百萬遷中朗將,狄虎大怒道:「吾等為朝戍邊,甲兵之造尚不足,何來百萬餘錢!爾且估我刀值乎?」遂斬殺使臣,並以指代筆,沾屍血書牆:吾刀斃夷無數,何止千萬,惟贈佞妄。書罷,封刀棄印,遁隱山林。

其後不知事如何傳出,幽東震嘩,怒綱罵紀,滿世流言。

烏提頓聞知,即遣人四處訪探,秘招幾次未果,便親往請之。狄虎拒道:「吾有一語,若允之,方敢承命。」烏提頓問何語?狄虎道:「吾殺天使,犯大逆之罪,但生既於漢,死亦如之。他日若叛吾朝,必不助也。」烏提頓然之,因敬其忠義,令民皆稱「狄校尉」,以彰漢節。狄虎勇武有略,烏提頓收之如虎添翼,連挫高驪數役,繳獲無數。乃祭拜天神、日月、山川,授狄虎右萬夫長,倚為肱骨,甚有百年託孤之意。

且說二人正相議。狄虎勸不可嫁女。烏提頓問為何?狄虎對道:「吾朝創基,以孝為先。當今天下,雖遭大亂,孝道尚存。劉子貴為皇親胄室,年不及冠,獨亡西來,家破而行未慌,親故而言未亂,非是紈絝浮誇之輩,豈肯忘親背祖,輕棄禮數!若相迫,其定生怨念,或以死拒,或暫屈威。死拒者,婚必無成。屈威者,恐遷怨少主。此不可一也。吾族數世崇武,而非文智。無勇難得敬,無敬難獲服,眾不服者,焉配少主耶?況寨主惟此一女,別無子嗣,寨中權貴如豺狼見肉,無願棄之。何也?但圖寨主之業哉!今劉子權勢兩無,更無寸功,冒然婚之,眾心起異,久必生亂。此不可二也。凡之二者,望寨主三思。」

烏提頓仰天嘆道:「以子之言,事不成也。然吾心難安,寢不得寐矣!」

狄虎思道:「今婚雖難,卻非不可成之。吾有一計,但恐寨主急不耐耳。」

烏提頓道:「子言何解?」

狄虎道:「吾等……」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將計說出,又提道:「事未成之,寨主切勿泄於他人,否則悔不及也。」

烏提頓大喜道:「汝速備籌。吾依汝便是。」

狄虎告退,以備事宜。嫁女之憂既解,烏提頓心中興慰,身似年輕數歲,嚎歌躍而上馬,揚鞭北去,只待明日頒令行計。

話分兩頭。再說劉待歇帳內,餘下束髮男子並侍料女子未走。男子儒雅相禮道:「不知公乃宗室貴胄,吾二人器鄙物陳,照顧不周,實不敬也。」

劉待忙稽首道:「吾乃亡命之餘,蒙救不死,全賴恩公之力。何來不敬之言?」

男子急前扶道:「宗親之身,焉能如此大禮!折煞我也!」

劉待悵道:「吾家破人亡,惟有虛名在身,今再惜之,更無別物以敬恩公耳。」

男子謙不敢當,連道言重,劉待亦愈遜坦謝,二人互讓片刻,甚相得,皆道改口疏稱,直呼兄輩你我。

女子安席擺碗,溫置酪酒,將二人喚入席坐,不一時觥籌交錯,**四溢。飲至半酣,劉待再求姓名。男子旁顧女子一眼,彼此微一點首,徐道:「中平二年,皇宮南苑火起,半月方滅,靈台、樂成等四宇盡化灰燼。閹宦張讓、趙忠見帝獻計,凡遷官者,皆須至西園諧價百千萬,助軍修宮闕錢,而後得去。上悅從之,降詔天下。」

劉待一聽,只覺話未答問,嘬酒匯神,以待下文。

「時鉅鹿太守司馬直素有清名,朝慕遷之,遣使索責三百萬。直曰:『為民父母,反割剝百姓,而謂上求,吾不忍也。』乃稱疾辭官,不欲同流合污,卻不授允。行至孟津,書陳當世之失,古今之戒,即吞葯自殺,含恨而終。」

劉待慨嘆道:「司馬公之賢,四海敬仰,然生不逢時,豈不惜哉!」

女子泣淚道:「天子無道,只知任用中涓,**聚斂,禍國殃民。縱桀紂復生,亦無其右者!」

劉待忽訝道:「喔唷!汝等莫非賢公之子系乎?」

男子道:「然也。吾姓司馬,名尚,字仲文。其為小妹,家中獨女,早年父曾名薇,今年芳二八,待字閨中。劉兄若不嫌,可與我同喚小妹。」

司馬薇淚止頰赤,道:「劉兄莫理他胡言,喚我薇妹便好。」旋強塞酒碗於兄手,嗔道:「免二兄嚼舌之苦,當速飲。」顯是羞於吐露年華之故。

司馬尚將酒灌肚,放聲大笑。司馬薇羞惱難當,欲堵其口,滿酒倒碗還塞過去。司馬尚倒無拒意,酒來便飲,飲罷復笑,直急得司馬薇擰扭袖領,咬弄下唇,不知怎般才好。

劉待見得有趣,笑道:「司馬兄妹實教吾羨耳。卻不知何故到此?」

司馬尚噯道:「昔家父吊信傳回,家母甚悲,未幾亦去。吾等哭得幾日,終是年少昧情,懷傷弱漸。此後城內賊起,家人四散,吾帶小妹北逃,隨流民至此。今已將過兩載,中原亂在,尚不知兄嫂安否?」

司馬薇悲從中來,帳內抑沉。

劉待憶及些許,隔衣將符木一摸,道:「方今為患,西有羌氐,東有諸夷,而內起黃巾,此皆漢之憂,宗室之責也。吾有志欲蕩寇安民,恨力不及,如鵬哀無翅展之所也。」

司馬尚奇道:「汝叔官居九卿,若訪王都,必當錦繡前程。何至此嘆?」

劉待道:「遼東至王城遙遙四千里路。如司馬兄所言,中原亂正未平,人驚馬慌,恐我未到終途,早戮首暴屍矣。」

司馬尚道:「是也。既如此,汝且安心留居寨內。吾觀寨主器爾頗甚,有嫁女之心。待得三載,孝期守畢,復操大婚亦未遲哉。」

劉待嘿然無語。

司馬尚道:「寨主惟有此女,若諧婚好,異日必承其志!掌得族落,奏書朝廷,封爵賜賞易而可得。那時但憑汝欲,守土開疆,修廟奉祖,忠孝兩全!何等美事!此天所以資劉兄,償家破之果,豈有違天而不受之理!」

劉待不覺動色,促膝向前道:「然無尺寸之功,若受婚室,外人必謂我貪圖富貴,攀附金枝,何以自明?」

司馬尚笑道:「此多慮矣。烏丸何如?乃一蠻鄙夷族耳,貪索無度,忠叛無信。劉兄若能統之,當授之以禮,使知榮恥,傳之以業,使能自足。二者齊備,方除其戾,而再無擄掠之性。實謂恩惠萬民,功揚數世。雖失小德,而成大德,雖避小功,而鑄大功也。」

劉待大悅,挾其手道:「吾聽子言!」

三人久論長談,早有人告知薄多。薄多何人?乃一讒諂面諛、慕祿貪財之輩,常有詭計逢迎上欲,以圖賜賞也。其得報,便直入東營腹帳,都將劉待與司馬兄妹私相議論之語,述與左萬夫長庫褥官喇哈,說三人「謗毀我族,欲污少主」。庫褥官喇哈將嘴一撇,道:「宗衰家敗之人妄討小計,如野田泄氣,何足聽哉?」

薄多道:「大人功高蓋世!那劉氏豎子如拾荒之犬,食腐之鴉,聒噪之辭,確不足聞。然木累世成林,露積歲成譚,其歷事若深,寨中定生左右,羽翼豐時,去之難也。況寨主偏頗,有嫁女之欲,豈非視大人如無物乎?當速除也。」

庫褥官喇哈怵然!由席而起道:「千夫長之言是也。何策而可?」

薄多道:「前日邊馬回報,高驪調兵聚糧,復有來侵之勢。大人何不請兵伐賊,使豎子從軍,外對人言,以觀其有將才與否也?實則尋機殺之,扮作貪功冒進,中伏而死,寨人有疑亦無用也。」

庫褥官喇哈道:「此非亂吾奪寨大計邪!」

薄多道:「山寨雄兵四萬,左、右萬夫長各擁近萬,寨主控精卒二萬。吾雖合襄平外攻內應,亦難料必勝。大人平新昌逆部不過半月,挾勝威,以請討高驪,寨主必能從之,從則補卒,補卒則弱其勢。彼勢弱,豈不同我之勢強耶?」

庫褥官喇哈道:「雖然,高驪之兵何御也?」

薄多道:「焉用御乎?大人可令補卒對之,敗而不救,如此幾番,且損補卒,且驕高驪。更詳屢戰不敵,亡退寨。高驪持驕,定尾逐攻寨。吾於寨內乘隙舉火,開南門迎襄平軍,共平抗賊,合掃高驪,然後反襲殺之,大事成矣。」

庫褥官喇哈遂采其謀,笑道:「有此妙策,吾雖霸遼東,易猶翻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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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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