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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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正在學堂聽講,隔着玻璃窗戶,他看見李明修帶着幾個人往這邊來。

一群人並不進門,好像在看院子裏什麼花木,眼神卻是一個勁兒往學堂里飄,一個面生的男人和李明修站在一起,半晌伸出手指指點點,似乎在說學堂里坐着的幾個人。其後目光停在他身上,點了幾下頭,李明修默默注視片刻,帶着人撤出了院子。

仝則心裏咯噔一響,直覺是要出事。果然下了課還沒等他回房,幾個年輕力壯的下人走過來將他圍住,領頭的說道,「李爺吩咐,仝則和外頭人勾結,私相售賣哥兒的東西,先暫時押在倒座南房,回頭再由李爺細審。」

幾個人不由分說,推搡着他就往角門處的倒座南房去了。

所謂倒座南房,就是正經屋子坐北朝南,它偏生坐南朝北,採光極差,平日裏也沒人打掃。灰塵沾了一點昏慘慘的日光,整間房裏像是瀰漫了一層金粉,到處都是嗆人的味道。

押着他的人除了罪名,一概什麼都不肯透露,把人擱下就急匆匆跑了。

仝則坐在落了浮塵的椅子上,百無聊賴地想着今天見到的那個人。一張五邊形的臉上嵌著一對三角眼,有點奸詐的精明感,看見自己的一瞬,那人臉上的神氣活像是只看見了耗子的貓。

他當然不認得那人,但也知道能登堂入室和李明修站在一起,必定是有些身份,八成是個商人來裴府談生意。

那麼誣陷的說辭就很對版了,他和外頭買賣人勾兌,預備趁裴熠不注意,私下把他的東西,或是文房,或是不太顯眼的貴重之物拿出去倒賣。李明修又剛好知道他缺錢,正在急等用錢,從動機上說,他的確有理由鋌而走險。

這是安平的手筆無疑,他母親在府里這麼多年,算有體面的管事娘子,尋幾個外頭的商人不是難事,找人來誣陷,讓他辯無可辯,看樣子是非要把他從裴熠身邊攆走才算完。

裴熠可真是香餑餑啊,如果安平沒說假話,裴謹直到二十二歲還不成親,倘若真有隱疾或是隱秘,那裴熠就成了裴家唯一的繼承人,巴結好他,將來自然好處不斷。

所以這個肥缺,安平母子豈能讓他一個外來的平白佔去。

其實丟了伺候裴熠的差事,仝則不會覺得多心疼。大不了做回普通小廝,錢雖少,還能再兼職做點其他的,反正年輕有力氣,幹什麼不行?就是不知道裴家會怎麼處置他,要是把他攆出去,這會兒名聲壞了,在外頭怕不大好找事做。

而他身份不算良民,不知道那些裁縫鋪、成衣鋪肯不肯收留他這樣人。

有一搭沒一搭想着,好在他天性樂觀,等到李明修來看他,見他整個人並無一點頹敗的模樣,還能第一時間面含微笑起身相迎,心裏不由也有些稱奇,繼而覺得,這小子是真夠心大的。

「李爺,」仝則不光起身,還順手倒了水,「沒有好茶招待,白水一杯,您先將就著潤潤喉嚨。」

李明修饒有興趣的笑看他,「哦,潤完喉嚨呢?」

「好慢慢再審小的啊。」仝則挑眉笑笑,「還是小的先交代吧,今天指認我的那位,我瞧見了,說一句不認得,李爺不見得相信。可我再蠢,也不至於找和府上有來往的買賣人兜售私貨。真要倒賣東西,大可以上外頭黑市——先不說將來事發能否禁得住查問,總得找個人不知鬼不覺的地方賣,死無對證才算合情合理吧。」

李明修頷首,「道理不錯。眼下是有人證,卻沒物證,哥兒房裏東西到底不曾缺少。但也可能是你還沒尋到合適機會。你需要錢,這個瞞不過去,說你慌不擇路急於求財,任誰聽了都覺得大有可能。」

仝則哂了哂,「這麼看來,小的是只能認栽了?」

「既有人證,人家又說得出你姓是名誰,指認得出你長什麼模樣。要知道,太太一向最恨手腳不幹凈的人。」

「那李爺呢,即便心裏存疑,也要把罪名安在小的頭上?小的初來乍到,能知道幾個買賣人?」仝則斂了笑,略微正色道,「說句不中聽的,小的是李爺親自挑的,被人這麼誣陷,打得可也是李爺的臉。」

這話說得誠懇,倒是一點挑釁威脅的意思都沒有。

李明修心內贊了一聲好,這小子是個人才,處變不驚,知道大抵沒戲脫罪,還能鎮靜地把自己也拉下水,打蛇打七寸嘛,讓自己不得不幫襯,畢竟這事關乎到自家臉面。

李明修笑了笑,「我要是不想保你,何必來這兒見你?只是哥兒身邊伺候的差事,你往後是做不得了。太太不會留一個有前科的,孝哥兒身邊不能要一點品行上有瑕疵的人,這件事,連我也沒有辦法。」

得了明示,仝則轉而求其次,「我明白,別的不求,只希望李爺能給小的差事做,多少都行,小的年輕,什麼活都能做。」

李明修搖頭輕嘆,「攆你出去還犯不上,但下等雜役,就算做得多,每月拿的錢也有限,到底不如在哥兒身邊。」頓了頓,他皺眉問,「你細想想,有沒有其他蛛絲馬跡可尋,究竟是誰要害你?」

這不是一目了然么,仝則從兜里取出那日的草料,一五一十說了當日情由。

「可惜啊,」李明修搖頭再嘆,「這個算不上明證,你我心裏清楚。還是人家做得周詳,連證人都找了來。」

說到這個,仝則心有不甘,「身邊放着這樣人,李爺就不怕他拿哥兒做筏子,早晚有天害了哥兒?」

李明修苦笑了下,「我也得有轍啊,素來太太房裏的事,我是插不上手的,安平的娘跟了太太十幾年,見天在身邊服侍。人,始終是講感情的。」

仝則無奈,「小的明白,只求李爺往後多留心,孝哥兒還小呢,懂事卻又心思單純,小的真心希望他能健康快樂的成長。」

李明修頷首,眼裏有點動容,「難為你自己這樣還能想着他,當日救下謝彥文,我就知道,你小子是個仁義的。」

說着站起身,丟下一個包袱,「別浪費了你的好手藝,這是我家小子的衣裳,做得了,我單算錢給你。」

仝則一笑,說了聲謝謝,目送李明修背着手出了門。既然沒說什麼時候再審他,也沒說什麼時候能放他出去,那就爽性先做活兒好了。

誰知兩天之後就有了結果,還是之前押送他進來的那群人,又親自把他迎了出去,一開門,先瞧見的居然是裴熠。

裴熠張開手,鼻音濃重地說,「仝則,跟我回去吧。」

仝則愣了一下,莫非李明修真收拾了安平母子?上前兩步,他聞見自己衣服上沾的灰塵味,沒好意思抱裴熠,蹲下身笑道,「幾日不見,哥兒好像是瘦了,難不成是想我想的?」

裴熠笑了,拉起他的手,一蹦一跳,「反正現在沒事了,午飯你陪我多吃兩個菜就好,走,咱們邊走邊說。」

一路上光聽裴熠滔滔不絕,仝則於是弄明白了,卻沒想到過程竟然是這樣。

先是安平去太太跟前求情,當然用的說辭,裴熠不覺得有異,仝則聽上去可是弦外之音甚濃——說他為人可靠,不過是手頭缺錢,為了這個寧願辛苦接下闔府上下做衣裳的活兒,起早貪黑,熬得人都瘦了,信得過肯吃苦,必不會有那些個歪心思。

明面上沒落井下石,還顯得挺仗義,算是把自己給摘出來了,然而字字句句都是暗指仝則有充分的作案動機。

然後呢,是謝彥文求到了二奶奶許氏那裏。仝則乍聽,不由腹誹謝彥文冒傻氣,那許氏給自己兒子找書童,算盤都打得精刮,怎麼可能為一個下人主動出頭。

果不其然,許氏沒插手,或者說沒有直接插手,最後這案子兜兜轉轉,居然落在了大爺裴詮身上。

那日裴詮親自去了上房,承認他最近手頭缺點銀子,要拿自己房裏的一些物件出去私賣。為這事多少有點沒臉,是以他沒找自己身邊人來做,反倒是看孝哥兒身邊的仝則為人機靈,嘴夠嚴,他打探了許久才選中。給他點好處,讓他把事情做的機密,對賣家只說是少爺的東西,將來查出來,反正裴熠屋裏物事一樣不少,也就沒什麼大礙了。

這是頗為說得過去的理由,可裴詮再怎麼不著四六,到底也是裴府大爺,何至於缺錢缺成這樣!

而且裴詮和自己素無交往,為什麼肯在這個時候出面保下他?

仝則心裏湧起一線暗黑的想法,這麼一來他可是欠了裴詮一個人情,完了,裴詮那點子癖好,不會日後施展在他身上吧……

轉頭看看一臉快活的裴熠,他大伯的污糟事他自然不知道,仝則不想讓這個天真爛漫的少年受驚嚇,只好笑着回應,按下心裏話不提。

他轉而笑問裴熠,「這麼說,回頭我得好好去拜謝大爺,只是大爺怎如何缺錢呢,這理由太太也信?」

裴熠倒是知道裏頭的故事,眨眨眼,面露不屑,又夾纏着一點憐憫道,「你不知道,是大伯娘……她呀,總好抽兩口煙,那東西最費錢。我娘說做人千萬不能沾,眼看着銀子流水式的花出去不說,身子都讓淘換壞了的。」

仝則聽得吃驚,彎下腰悄聲問,「大奶奶抽鴉片煙?」

這個時代鴉片煙已在貴族中風行,大燕朝廷沒有禁止的原因,是鴉片膏本就是朝廷壟斷供應。為這筆錢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像後世賣煙草一樣,朝廷賣鴉片時會明說此物對身體有害,買與不買便是任君自選。

連街面上的鴉片館也是官辦的,只有權貴階層有實力消費,但真正愛惜自己的人絕不會沾。而鴉片煙到底是利稅大戶,朝廷明知道有害,卻遲遲不捨得全面禁煙。

裴熠見他驚訝,也心有戚戚,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都是過了明路的,伯娘整天心情不好,大伯也不怎麼和她在一起,她心裏頭悶,就抽起了那東西。祖母也沒辦法,只得由她去……要說祖母對大伯也算是寬了,只為到底不是親生的嘛。」

這些話想必都是從別人嘴裏聽來的,他複述時表情神神秘秘,眼神卻又懵懵懂懂。

還是別給單純少年添堵了,仝則忙笑着岔開話題,和他一路走了回去。

重新回來,仝則先去上房間拜謝太太,薛氏只推說忙,派了心腹丫頭半是警告半是安撫地說了一車話,無外乎侯府有侯府的規矩,不要自作聰明,再有下一次,無論有怎樣的理由,都不能留他再在少爺身邊。

其後大半日過去,始終沒見到安平,仝則估摸他是躲了,便回房先洗了澡,還沒踏進屋子,謝彥文已先迎了出來。

手裏還提溜著個柚子葉,仝則一看就笑了。

「你還信這個?我又不是去蹲班房了,不至於吧?」

「去晦氣。」謝彥文白他一眼,拎起葉子從頭掃到腳,恨不得把葉子桿伸進脖領子裏撓一撓,折騰遛夠才把人拉進屋。

「不用再跳個火盆?」仝則笑着問。

「你這人就是沒正形,差點被攆出去,還不知輕重。也不想想要是沒了差事,將來拿什麼生活,拿什麼贖你妹妹出來?」

仝則心裏一熱,果真沒看錯,這人就是外冷內熱。可都這麼關心了,還死死拗住一張矜持面孔,真是倒驢不到架子。

「多謝你,」他也沒什麼答謝的,乾脆沖謝彥文拱了拱手,之後慢慢坐下問,「你去求二奶奶,她有沒有為難你?」

謝彥文搖頭,沉吟半晌才道,「她也不容易,原本有心為孝哥兒保你,可沒有由頭不好出面。這府里多少雙眼睛盯着她,二房裏但凡有手腳不幹凈的事,總免不了讓人疑心是她要貼補娘家,本來結果沒出來前,謠言就已經四起了。」

仝則想了想問,「那大爺又是怎麼回事?」頓了下,他乾脆直截了當地問,「是你去求的他,還是二奶奶去找的他?」

謝彥文遲疑了一下,「是二奶奶,我沒有去找他。」

仝則登時長舒一口氣,「那就好!」說完自己都覺得好笑,又找補道,「他名聲不好,我說過,你以後別在他面前露臉。」

這話又觸了謝彥文霉頭,想當然招來一記大白眼,「你少操心我,自己在風口浪尖上惹出這麼多嫉恨,以後還不收斂著點。」

仝則呵呵一笑,可不是嘛,他本來算不上冒頭,卻還是被人盯上,現實真是防不勝防。何況連李明修都沒辦法對付安平母子,更別提他了。

看來少爺身邊的貼身人不好做,還是找個機會離開是非中心,踏實賺他的銀子是正經。

什麼時候都好風度的裴侯,當然不會因這點異味苛責仆婢,何況裴謹是什麼人,望一眼仝則來時的方向,立時心如明鏡。

他倒提長劍,看着仝則滿臉尷尬的站在原地,廊下燈籠紅艷艷的,照得人臉上也泛起薄暈,少年人舒朗的眉眼難得低垂下去,似乎有說不出的青澀和無助。

裴謹側身,指了指身後石桌上的茶具,「去倒杯茶來。」

居然不嫌味道難聞,還有心思讓他繼續逗留,仝則理不清裴謹的腦迴路,暗道裴氏兄弟都是奇葩,興趣愛好大抵異於常人。

仝則依言去做,裴候的茶自然是好茶,上好陳年普洱,光聞一聞就知道味道不錯。倒完茶少不得將茶盞捧在手裏,等著裴侯爺親手接過去。

裴謹卻不動,只微微笑道,「喝了吧,紅茶去雜味,效果比綠茶還要好些。」

仝則愣了下,不由覺出喉嚨有點發乾,於是乾脆一飲而盡。喝完放下杯子,忽然想到不大對。

裴謹深夜練劍,身邊沒有伺候的人,那桌子上擺的茶具,只有一壺一盞。

也就是說,他剛才喝過的那隻杯子,是裴謹適才用過的。

不知為什麼心裏倒也沒有膈應,只是橫生出一點窘迫,裴謹不該有潔癖么,那麼齊楚方正的一個人,皮膚在月夜下依然顯得清透細膩,連馬六甲的海風都沒把他吹黑一些,想必也是耽於保養之道。

這樣的人,多半應該很矯情才對。

然而事實和想像不一樣,裴謹還劍入鞘,撩袍坐下,不以為意的指著面前石凳,「坐吧,既然來了就聊幾句,不必拘束,像你第一次見我那樣就好。」

順着他的話,想起第一次見面,那時仝則錯以為裴謹是落落寡歡的逃席者,又因為剛遇上裴熠那般可愛的小孩子,心情輕鬆愉悅,不免對着他說了許多話,還曾執著的為裴熠鳴不平,現在再回味,不免又是一陣發窘。

可眼下是什麼狀況?仝則剛從裴詮魔爪下逃出來,對裴氏兄弟充滿了各種非議,誰知道裴謹是不是也有什麼小情趣,他自覺招架不起,也根本不想招架。

他欠身,「小的不便打擾三爺,還是先告退了。」

「不用怕,我沒有和裴詮相似的嗜好。」裴謹輕聲一笑,「如果有,你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

仝則窒了窒,裴謹說這話時,神色一派淡然,語氣沒有威脅之感,可奇怪的,就是讓人覺得有種不容置疑的強悍。

躊躇一瞬,他還是坐下了,也想聽聽這位侯爺有什麼指教,然而想到裴謹方才的話——合著對方什麼都明白,他便不覺有點氣涌,「三爺既然都知道,為何卻不作為?」

這話相當於質問,裴謹卻不生氣,倒是把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你火氣有點大,不如再喝杯茶。」

他平和如常,讓人頓時沒了脾氣,那種什麼都瞭然於胸,什麼都掌控在手中的從容,足以在瞬間令人無所適從。

「裴詮,」裴謹稱呼自己兄長只用名字,說完牽唇笑笑,「他的行為我不贊同。但有件事你需要知道,所謂你情我願,有人願打,也要有人願挨才行。他上一個寵幸的孩子,叫雲生,現管着他書房的採買,月錢二兩,還在武定侯街賃了一間外宅。」

仝則聽着,喉嚨上下動了動,沒有說話。

「再之前寵幸的一個,已贖身出去自己開了家豆腐店,年初剛討了老婆。」裴謹頓了下,話鋒一轉,「你覺得不能忍,旁人未必也這麼覺得。當人有所求的時候,權衡利弊之下做出的選擇,往往都是心甘情願的。」

仝則很認同這個道理,可依然覺得不忿,「理由再充分,知情者還是在縱容,對於被折辱的人仍是不公平。」

「生而為人,本就沒什麼公平可言。」裴謹攤手一笑,「天地生萬物,其實何來公平?他為所欲為,或許將來會遭報應,那也只是看天開不開眼。而你呢,或許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堅定,很多時候堅持的理由,不是因為心存道義,而是因為誘惑還不夠大。」

仝則微微一怔,裴謹便即一笑,剎那間宛如風雲齊動,「比如我開出條件,現在許你二百兩,替你牽掛的人贖身脫籍,而你只需在我身邊賣命三年。倘若合我心意,三年後可以得獲自由,你願不願,與我即刻共度良宵?」

最後那四個字突然峰迴路轉,卻被他說得十分坦然,幾乎有光風霽月般的明朗,然而又極為平常,像是在說喝茶一樣雲淡風輕。

要是沒經過世事的少年郎,可能就真被他唬住了。但仝則不是,顯然也沒有動容。

「三爺說的,我聽懂了。誰叫我不姓裴呢,還沾染了這樣一個獲罪的姓氏。人生在世,應該要認命,審時度勢才是聰明人的生存之道。小的還不夠聰明,多承三爺指教了。」

裴謹不理會他的譏諷,輕輕搖頭,接下去問,「那麼你想到什麼辦法,可以解眼下的煩惱?」他看着仝則,「光憑一點狹促手段,恐怕只能躲過一時。」

這問題勾起了仝則心底的惆悵,既然裴謹什麼都清楚,他索性也暢所欲言,「小的畢竟是二房的人,大不了就去求二奶奶,放小的一條生路,二奶奶看在哥兒的份上,未必不肯幫忙。」

裴謹凝視他,似笑非笑道,「因為醋意么?那之前那些人就不會出現。玩就是玩,露水情緣和純粹發泄尚且還有區別。我不認為她會為這個大動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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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侯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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