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真武子孫
黑暗中，亮銀色光芒分外耀眼，將黑晶玉般的地面映照得熠熠生輝。中心處那寸許寬的裂縫，正在噴涌著九地玄陰之氣。
似乎，這些九地精氣已經通靈，居然很親近蕭雲的銀色眸光，黑影般的氣流身體不停扭動着，發出幾可不聞的哧、哧輕響。
感應着空中漸漸濃郁的玄陰之氣，銀瞳少年覺得身心好不舒暢，也讓心中的期待逐漸強烈。也是、絕陰鬼身本就極為親近玄陰，這等濃郁到前所未見的九地陰氣，正是有助他修行的難得大補。
無獨有偶，修行玄冥神力的雨顥，感受着這些精純的玄陰之氣，同樣滿臉愉悅的陶醉之色。惟獨嘟嘟胖丫頭是個例外，並不怎麼喜歡這陰森森的感覺，卻是開口催促正在享受的銀瞳。
「主人、我們快點破地下去吧，這條小裂縫要往下深入百丈，才會慢慢變得寬一些，裏面的九地玄陰之氣，肯定會更多更精純的。」靈覺恐怖的嘟嘟，分明已經大致探查清楚，裂縫越往下方深處越大。
聽到嘟嘟不耐煩的催促，蕭雲和雨顥默契的對視一眼，才微笑着向胖丫頭說道：「嘟嘟不要心急，現在就下去好不好？不過破地便沒有必要了，我們進弒龍的靈寶空間，如此探索起來不但安全些，速度也可以加快許多。」
顯然蕭雲和雨顥呆立了這麼久，並不只是在享受九地玄陰之氣，其實也在謹慎的仔細探察。好在這條地眼連通外部的小裂縫中，沒有發現任何人為痕迹存在，確實是處天然形成的地眼氣孔。
確定此地不是后卿預設的陷阱，蕭雲隨即催動訣印招出弒龍槍。就見隨着少年銀色眸光一閃，細如黑色鋼針般的顛峰靈寶，居然憑空開啟一道近丈旋渦門戶，顯現出弒龍槍強大的須彌之能。
雨顥見此也不怎麼吃驚，或許覺得小雲這樣的天之驕子，就應該要煉製出此等重寶。
不過蕭雲哪會願意當什麼天之驕子，就算天反過來認他當爹都會斷然拒絕。須知凡人少年早就立下魂誓，決意超脫於天地囚牢之上。
可惜現在的蕭雲只是大個螻蟻，要想超脫於天地之上，惟有不斷強大自身才能實現。所幸地眼中可能存在的《魂源混沌經》，正是能夠幫助他強大的途徑。
於是準備就緒的兩人一妖，不再耽擱探詢地眼的時間，隨即迅速進入靈寶空間門戶，開始未知道的地底之行。
轉眼后，丈許黑光旋渦消失不見。就見細如牛毛的黑色鋼針，如同瞬間移動般直入裂縫之中，無聲無息間不顯絲毫顛峰靈寶的威勢。
蕭雲還是那麼謹慎和小心，哪怕探索天然形成的地縫，依然竭盡全力避免產生變數，簡直就像個偷偷摸摸的小賊。
好在少年比小賊厲害得太多，銀色的雙眸視黑暗如無物，隔着靈寶弒龍槍仍然可以明察秋毫。而狹窄的小地縫中，黑得不見一絲光明，惟有急速向外噴涌的九地呼吸氣流，摩擦黑玉般的晶岩發出極微怪音。
牛毛鋼針黑得毫無光芒，已是完美融入黑暗之中，悄無聲息的持續深入地底深處。或許真正的黑暗，會讓人遺忘時間，急速深入不知多久后，銀瞳少年終於發現，小小裂縫已經寬達近百丈。
只是這種發現毫無意義，弒龍槍外的世界還是純黑一片，僅僅玄陰之氣精純了近倍。蕭雲不禁有些暗悔，怎麼忘了讓小萬前來同行？現在都深入地下二十里了，還是沒有任何發現。
想到此處，銀瞳就待催動心念傳訊紫眸，卻被有所發現的嘟嘟打斷，胖丫頭滿臉好奇的說道：「主人、我看到了！我們再往下兩百多里，就會有好大一片水面，可能遇到地下海洋了呢！」
蕭雲聞言不禁一楞，很快就顯得有些失望，還就此放棄傳訊紫眸的打算。只因地下海洋中只會有海眼，基本不可能存在地眼，他又沒有藉助海眼去往他界的想法，無疑意味着此行將要白費力氣。
然而雨顥聽到嘟嘟所言，反而非常高興，修行玄冥神力本就獲力於水，何況是難得一見的地底海洋。
黑袍次神非常清楚，人跡不至的地底海洋之中，擁有外界沒有的靈獸和靈藥，若是運氣好還能獲得罕見的玄水靈晶。
不過開心的雨顥再怎麼興奮，能修到次神顛峰豈會遲鈍？發現小雲忽然面有失望之色，馬上便明白這是因為什麼，黑袍次神連忙大聲笑言。
「小雲勿憂，我對地底之海還有些了解，並不見得海岸遠處就無地眼。須知水乃貫通萬界之源，九地若要穩固根本，必在海眼左近開闢地眼，如此便能加速吐納天地元氣，不至大地之本被水網撼動。」
聽到雨顥此番話語，銀瞳心中隨即又生期待，他記得小萬以前說過類似的話，可見雨顥前輩所說並非戲言。而嘟嘟見自己剛才的話，似乎讓主人不開心了，趕忙撲到少年懷裏問了起來。
「主人、這裏黑咕隆咚的不好玩，我們回去救劫族好不好？嘟嘟現在也可以煉製劫丹呢。」
「呵呵、我們這都已經來了，當然不能半途而廢啊？嘟嘟先坐我肩上休息會，我馬上讓小萬來陪你玩。」
蕭雲還真像個年紀小小的爹，笑着抱起胖丫頭放到肩上之後，當即催動心念傳訊紫眸。然而沒有想到的是，根本就聯繫不上紫眸。很明顯，現在凡身並不在凡界，不然絕無可能心念斷絕。
只是銀瞳對此非但毫不詫異，反而高興得笑過不停，只因他確定小萬又在突破。事實還真就是如此，后卿留存於源地的詛咒，蘊涵的精神力量何等浩瀚，小萬將其吞噬得一乾二淨，還不突破就是塊爛木頭了。
此刻的紫眸和小萬，必定在血源池內專註修行，暫時不能來參與地下之行。開心的銀瞳也不在意，隨即向雨顥和嘟嘟笑言幾句喜訊，便催動牛毛細針般的弒龍槍，繼續深入黑暗無邊的地底深處。
隨着細針持續飛入黑暗深處，時間讓蕭雲漸漸接近目的地。半個時辰后所在的地底空間，已是遼闊到無邊無際，空中濃稠的玄陰之氣，竟然聚生出絲絲縷縷黑色幽光，於不斷流幻的美姿美態中，詮釋九地之偉大與如夢似幻。
地見地底奇景的蕭雲，心中忽然萌生莫名，漸漸有了熟悉和悸動的感覺，情緒居然不由自主的低落起來。
彷彿深深銘刻在他心中的那片海，以及海之靈魂就在前方不遠處，而且陣陣模糊卻無法遺忘的海音，正在不斷召喚他前去。
銀瞳少年用力地搖了搖，驅散心中雜念，或許認為臆想只會徒添傷感，也不想讓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影響到雨顥前輩和嘟嘟。
雖然蕭雲無比希望這不是幻覺，但是他知道海浪發出的聲音，其實是無風而生的吟唱，這裏並不是魂牽夢縈的光靈內海。
顛峰次神的感知何等強大，雨顥瞬間便察覺小雲情緒不對，卻以為這孩子又在琢磨地眼之事。黑袍次神正要出言詢問有何憂慮，不料此刻忽然心中一震，隨即察覺已有警訊到來。
但是伶牙俐齒的嘟嘟，恐怖的靈覺比雨顥還要強大些許，同樣察覺到地底異族正在來襲。胖丫頭小嘴中馬上蹦出示警之語。
「主人、小心！有好多壞蛋來了，都是些白色的大怪物！」
蕭雲不愧是修心的邪尊，哪怕此刻情緒有些莫名紛亂，也不會因此失了鎮定和機智，得聞警訊后馬上回復到常態。
如今已經擁有完整魂海輪，銀瞳的心識雖不及紫眸，但八千丈遠察之能同樣強大，隨即發現前方十數裏外正有大片白影，於黑色幽光中急速湧來。
很明顯，這些忽然來到的龜形巨怪，定是從深海之中忽然冒出，否則以嘟嘟靈覺之能，絕無可能接近到如此程度。可見此海已被該族盤踞日久，區區海水若無禁陣存在，豈能瞞得過雨顥和嘟嘟探察？
本就心中莫名傷感的銀瞳，陡遇妖族大肆來襲之下，頓時渾身殺氣凌厲，雙眸中射出的寒光幾如利劍。
也難怪、銀瞳少年雖然只願慈悲救人，但是親歷的枳迦界大戰，讓他失去了近億部屬，又怎能不恨透了妖族？
其實蕭雲認得這些龜形巨怪，從其鷹首蛇尾和四肢粗長便可看出，這是些無數年來不見天日，才蛻變為渾身雪白的旋靈巨龜。
雖然這些便衣的大白龜，確實是玄天真武大帝的遠支遺脈，但僅僅四位化形的白袍大妖，足已看出其血脈之稀薄。
雨顥看到少年殺氣暴長，趕忙出言勸阻先不要出手，且問明對方的來意為好。而很想打架看熱鬧的嘟嘟，聽到此言好不失望的嘟著小嘴反駁。
「雨大叔，這些大龜的祖宗就算叫玄冥，但是和左聖爺爺沒有關係啊，人家那玄冥是天地真靈玄武呀。」
嘟嘟所言確實不錯，開天闢地時先有龜蛇二聖，後有合體之北方真靈玄武。昔時幽冥未辟，北方即是玄方亦為冥間，凡冥共界是為冥古紀元。
而真武不但長生不死，還持掌玄方通冥問卜，故又號玄冥。后至諸天萬界仙道崛起時代，方才出現玄天真武大帝尊號。其意為何一目了然，便是玄方天地真靈玄武至尊之意。
可見此玄冥非彼玄冥，兩者是完全不同的存在。玄天真武大帝也最是神奇，乃是天地真靈之中，唯一雌雄同體的存在。
《參同契》有云：雄不獨處，雌不孤居。玄武龜蛇，糾盤相扶。以明牝牡，畢竟相胥。
雨顥身為玄冥嫡系子孫，豈能不知這些典故？卻是笑着向嘟嘟說道：「小丫頭、莫急，旋靈巨龜本是真武遺脈，自古從無惡行，絕非嗜血凶族。我等今日來到此間，是否闖入他們的家園？莫非他們就不該為此警惕？」
「這...這、這個嘟嘟不懂，人家還小嘛，雨大叔和主人說吧，我聽主人的……！」胖丫頭倒是滑得很，知道自己理虧，馬上躲到少年身後。
好在這片刻時間過去，蕭雲已經發現自己情緒過激，看到胖丫頭從身後伸出小腦袋偷窺，不禁被小可愛的樣子逗樂了。
「呵呵、此事怪我，不怪嘟嘟，不要躲了好不好？我們一起出去見那些大白龜。」
事實證明雨顥所言非虛，浩浩蕩蕩的數萬旋靈巨龜，在四位化形巨妖帶領下來到近前，卻既不發出攻擊也不出聲怒吼，僅僅圍住了空中的牛毛細針，真是老實憨厚得令人無法置信。
有此發現的銀瞳少年，心中不禁有些羞愧，暗道剛才若非雨顥前輩及時提醒，只怕又要由著性子干出大錯事。
不過蕭雲從來不是諱疾忌醫之徒，知道錯了馬上就向雨顥道謝，隨即帶着胖丫頭與黑袍次神出了靈寶空間。
不曾想聚眾前來的龜族大軍，反而被忽然出現的三位嚇了一跳，居然即刻便將陣形紛亂得不成樣子，明顯是要一鬨而散的逃命節奏。多虧四位化為人形的巨妖素有威望，接連低吼才勉強彈壓住膽小的族眾。
蕭雲看得這裏越發感到羞愧，明白自己剛才的殺意多麼可恥。修心的他已經看懂，這些封閉於地底之海的旋靈巨龜，就沒有經歷過任何戰亂，也必定沒有遭受過異族威脅，這才導致憨厚淳樸到如此程度。
雨顥看到少年羞愧的神色，也是暗暗點頭讚許，活了近萬年的老次神，豈能不知天驕首重其心的道理？世間聰明的人多了，但是聰明到被株連九族的傢伙，似乎也有不少，人的結局從來只在於心性。
所以羞愧的銀瞳少年，首先向四位渾身純白，且衣着奇古的大妖行了個古禮，這才很是溫和的說道：「蕭雲見過四位道友，此來我等並無惡意，只是想要尋得地眼。若是來得唐突驚擾了貴族，蕭雲先向諸位賠罪。」
哪知道蕭雲持禮甚恭的開場白，不但讓四位龜族大妖迷糊到不行，還讓少年搞不清楚自己那裏錯了。隨後就聽得對面傳來噪音，嘰里呱啦的響了好半天，銀瞳楞是沒聽懂一個字。
所幸出身真神血裔的雨顥還在，猜到封閉於地底太久的旋靈巨龜一族，不可能懂得任何人族的語言。黑袍次神趕忙向蕭雲示意，隨即上前以太古神語，與懵圈的四位大妖進行交流。
或許凡人們常說的好心有好報，正是久經事實驗證的真理。完全可以憑藉強大的實力，一舉滅絕旋靈巨龜的蕭雲等人，在雨顥順利取得交流后，得到了極為重要，甚至可以決定蕭雲是否成功超脫的回報。
原來這些在上古年間，便遵奉始祖玄武之令，一直堅守地底海眼的旋靈巨龜，已在他們所稱的幽暗海，默默存在了整整兩個紀元。
只因海眼通向的不是別處，正是如今的徹光界夜澤，旋靈巨龜一族駐守幽暗海，目的就是提防兩大恐怖妖族入侵凡界。
得知這些的蕭雲，不禁感動到無法言語。這些默默於地底奉獻的真武子孫，為了凡界不被弱水兩大妖族肆虐，竟然整整守護了兩個紀元。更是因此失去了往日的本色，成為通體雪白且不能再見天日的異類。
地底幽閉了無數年的海洋，其生存環境如何不想可知。由此可見旋靈巨龜一族，是何等淳樸至善的生靈。這也讓銀瞳少年越發羞愧，因為善良和怒於不公，讓他有了幫助這些無名英雄的念頭。
但是這些還不是蕭雲感到震驚的事情，生存環境極為嚴酷的真武子孫們，與雨顥實現順暢交流后，自然也提出了交易的請求。居然願意用幽暗海無比珍稀的靈物，換取地面最常見的修鍊資源。
蕭雲感覺自己要瘋了，他怎麼都不忍心，也不願意坑這些真武子孫。其實銀瞳少年想多了，封閉了無數年的幽暗海，一顆普通火系靈石的價值，絕對超過幽暗海的頂級靈物。理由其實很簡單，因為這裏根本就沒有。
蕭雲從來不是巧取豪奪的人，哪怕旋靈巨龜們傻呼呼的，他也做不到寐著良心去欺騙，以及利用這些應該尊敬的存在。所以善良的銀瞳少年，再次展現歷來的敗家子風範，將各種地底稀缺資源無償相送。
然而世間之事從來難測，擁有初衷卻不能得到結果的例子，似乎就是屢屢會出現的惡作劇。只想讓旋靈巨龜活得更好的蕭雲，偏偏被真武子孫們極為擁戴，甚至還送了一個暈尊的尊號……
還真不是大白龜們在調侃蕭雲，誰讓他們的人族語言發音不準呢？無償給予各種稀缺資源后，銀瞳少年即便不願無功受祿，也必須當這個名稱怪異，但地位很尊崇的暈尊。
而且旋靈巨龜一族的四大族老，感念蕭雲的慷慨和赤誠，遂當場一致決定，讓暈尊進入幽暗海真武祖神殿，參悟無數年來誰都沒弄明白過，卻絕對寶貴的始祖留贈大法：《真武本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