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安靜

第98章安靜

這是一個沒有任何思考的睡眠，所有的神經迴路都在此刻中斷了，肌肉好像斷裂開來式的放鬆，心臟的跳動速度走過四個月的時間后，終於難得恢復到了以前普通人時的狀態。

卡西亞睡得很熟，濕潤的衣服，冰冷的湖水與汗水的混合物也沒能打擾到他的休息。臉龐的白色里透露著血液般的紅潤，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眼睛如同閘門一樣緊緊咬合著，眼睫毛卻並不是卡拉他們想像的那樣長。剛開始還有點圓潤的臉，因為那一次蒸汽爆炸的波及，只剩下更加分明的線條，倒是越加讓他的面貌脫離出了大眾平凡的範圍，卻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情。

總之，他睡得很安靜，說成安心也是未嘗不可的形容詞。卡拉的腦海里浮現出這個詞語，面前閉着眼睛的十七歲少年，成長方式是和他們完全不一樣的。卡拉他們也想這樣靜靜的睡下休息，可是身體里有着什麼東西在竭力阻止着他們這樣安心祥和，不用過多考慮任何事情的安靜閉上眼睛。那是在家族裏從小就教育過與學習到的東西，當你的睡眠完全來臨時，眼睛不想在睜開的時候，那隻能是你死亡的時刻，永恆不醒的睡眠。

所以卡拉、古斯丁他們的睡眠極淺，甚至能不能稱為睡眠也尚且是一個未知的事情。雖然不能好好的且安心的睡覺，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但這卻是卡西亞目前還缺少的一個重要素養。休息時也不能忘記散開自己的感知，讓自己的身體處在一個察覺到危險就能立刻做出反應的狀態。卡拉、利他們已經將這個習慣融入到了自己的身體里，甚至是生命活動中，但是在眼前的卡西亞身上，卻找不出一點點如此這樣的痕迹。

古斯丁、卡拉和克里琴斯疑惑著掃視着卡西亞熟睡中的身體，只有知道了部分實情的利，在一旁沒有露出任何錶情配合他們一起猜測著卡西亞真實的身份。

「等一下吧，看樣子沒有幾個小時，他是不會醒來的。」卡拉又重新坐在了一邊說，靠着一面牆壁看着睡在出入口邊上的卡西亞，眼睛裏不知流動着什麼顏色的光，最後又開始動手拆卸狙擊槍，裏面浸了水，需要一些合適的處理。

幾人點點頭，他們也想好好休息一下。特別是古斯丁，現在一步也不想走動，也想好好的睡上一覺，但是實際情況里，只能閉着眼睛，做最簡單的假寐。

利一直坐在邊上的木頭箱子上，身上的漂亮禮服成了褶皺橫生的東西，幸而質量上等的布料在水裏泡了那麼久也沒有一點縮水的跡象，即使貼在身上很難受，他也不想脫下來。只是在那慢慢撫平一道道皺紋為平整。

克里琴斯可能是幾人中狀態最好的那一個，不知道是不是巨大壯實的體型帶來的無形影響。暴熊一樣的體型讓他一直有着不俗的精神，在這片不算新，也不算舊的武器作坊里巡視了一遍，撬開不多的木頭箱子，按下那些積著些灰塵的按鈕。周圍並沒有出現他想要的變化，想要找到的東西也沒有找到，除了幾顆落在地面上，被踩進石磚塊縫隙里的子彈，這裏什麼武器裝備也沒剩下。最後他也學着卡拉的樣子，找了一塊還算乾燥的地方坐下。輕機槍，火銃什麼的東西全部被丟在了礦道空腔裏面，身上只剩下一把手槍，還有裝着15發子彈的與之相匹配的兩枚彈夾。他開始拆卸起了手槍，很安靜，那片空氣都沉澱了下來。本應該粗糙狂暴的身體，居然也能變得如同雕塑一樣靜默，可能也是克里琴斯本人都沒有想到的。

真是安靜的時光啊，幾個人同時感覺到了這種狀態，周圍的氛圍好像都被睡熟中的卡西亞感染了，隨着他的呼吸越來越輕鬆起來，再也不帶上一點壓力，除了越來越濃郁的腥味。出入口那裏的風聲在經歷了一個峰值后，就開始迅速減弱下來。水浪拍打的聲音也更加清晰。打進強光手電筒，光束裏面已經可以看見渾濁的水。礦道空間已經被月湖的水完全灌滿了，除了他們幾個人，所有的東西在短短的時間裏，全部變成了極深水底的蒼老遺跡。再過幾個月，那些死去的人的身體上就該長滿各種水底菌類生物了。

如同卡拉說的那樣，等到卡西亞醒過來，已經是六個小時后的時間了。除了躺在地上的卡西亞，其餘人的衣服都幹得七七八八了，只有他背上的那一片衣服還是濕漉漉的狀態。當精神恢復過來后，才感覺到難受。這時他不知何故想到了極度討厭頭髮濕潤的葉捷琳來。同是兵級二等任務，他不知道這些意外是不是早已經被軍部學校計算在內，但是二十人的隊伍現在只剩下了五個人，任務的難度也可想而知。

不知道葉捷琳現在正在乾著什麼。卡西亞想，還有阿托環那個大胖子，體型的影響會不會讓任務難度增加？比克里琴斯還要壯實的木納性格的塞爾默，在任務中又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真想早點結束任務回去。」卡西亞說出了其餘人現在的心情。

「這個時間不會太慢的。」古斯丁在前面嘆了口氣，強光手電筒的光束越來越暗淡，電池裏的電力已經不多了。「諾力達與弗洛斯的手下全被他們自己葬送了，蘇諾爾特學校的人也應該不會超過五個吧。只要我們小心一點，在他們腦海里已經成為漂浮在水面上屍體的我們，可以更加輕易的得手。」

他們成了已死之人的幽靈。

「這一次換成我們躲在影子下了，而他們卻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陽光里。」卡拉接着說。「情況剛好適合我這樣躲起來的狙擊手，安全又能高效地完成子彈的上膛和壓下扳機，然後就只有在狙擊鏡里看着子彈安靜地穿透敵人的身體這一件事情可做了。」說完笑笑，在黑暗的地下礦道裏面，她手中狙擊槍的最大作用就是觀察環境與敵人。

「只要再找到他們的行蹤，就可以結束任務回軍部學校好好休息一下了。」古斯丁笑意滿滿地說，克里琴斯也贊同地點點頭。任務在混亂后變得極為簡潔，就剩下了最後一條線與最後一個步驟。

「其實他們的蹤跡我們也不用搜索了，他們自然會送上門來的，前提是只要我們等待的地方找對了。」卡西亞在後面接話，從大家輕鬆的話語里可以看出他們和現在的自己一樣，心情都不錯。

利在一旁看了卡西亞一眼，獨特的聲音盪在地下水道裏面：「不愧是卡西亞先生，每時每刻都能讓人提起自己的好奇心呢。雖然我們都曾處在諾力達的計劃中，可是諾力達他們好像也沒有逃出過卡西亞先生的思考範圍里。」

眾人難得這麼整齊的點頭贊同利的話，地下礦道裏面接連發生的事情，都說明了這個看上去帶着學生氣質的老實男孩子，其表面下還有着另外一張面孔。螺旋樓梯里看到的那雙原始暴戾的十字眼睛，給他們的體驗感覺現在還呈現一種新鮮的狀態保存在他們的記憶里。那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卡西亞，與眼前這一個和他們說着話的卡西亞是不一樣的存在。或許，那是他本人也沒有察覺到的變化。

「那麼，這一次卡西亞先生又有什麼消息會給我們分享，看你這樣自信的樣子，諾力達他們的行蹤好像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了。」

卡西亞臉有些紅，這算不得是什麼自信滿滿的樣子與消息，只是結合著格潤綠洲的特殊地理環境所得出來的一條必然結論而已。

「等上去以後，大家就都會明白的。」卡西亞笑笑，步子的幅度又加大了不少。前面就是一個地下水道入口，他們終於可以離開以黑暗為主色調的世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