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完結篇(上)

93.完結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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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的宮女太監們低着頭,不發出任何聲音。

坐在上面的女人雖然是笑着的,面容卻顯得有一些猙獰。

在後宮之中,帝王的愛,是女人們互相搏殺的理由和動機,而且是最好的鬥爭催化劑,這點沈悅非常的了解,也深有體會。比如現在,她只是到御膳房拿了點心,而後快速走回長青宮,這一路上盯着沈悅的眼線幾乎要遍佈每一寸土地。

她敢保證,哪怕是踏錯一步,都會有人立即察覺到,彷彿即將成為下一名由奴婢晉陞為主子的光榮典範一般!

後宮之中,普通宮女被皇上看中之後一飛衝天的例子不在少數。

沈悅硬著頭皮,面無表情的走進了長青宮內,才踏過門檻,就見貴妃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了過來。她心裏不由得打了一個咯噔,任何吸引皇上注意力的女人,都是嬪妃們的大敵,哪怕是朋友、心腹、手足……利益之爭,往往最為殘酷。

「娘娘,奴婢回來了。」沈悅盈盈福了一個身子,一舉一動沒有絲毫差錯,隨即她將手裏的碟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垂手肅立在原地,等候貴妃的吩咐。

「恩,回來便好。」貴妃的聲音顯得非常的平靜,她稍微停頓了幾秒,上下打量了一遍沈悅的容貌身形,過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道,「今日見到皇上了?」

「回稟娘娘,奴婢在御花園附近的路上,同賢妃娘娘和楚秀人遇見,後來皇上也來了。」沈悅說完后,又福了福身子,再盡量用簡短的語言,把當時事情的經過都說了一遍,尤其是着重說明自己是無辜路過,而且賢妃和楚秀人分明就是要搞事情。

後來皇上倒是不知道被誰通知的,能這樣恰巧的趕了過來,雖然那個時候賢妃的表情很不好,而楚婉萱則是扳回一城,但是她也同樣被饒恕了,對此沈悅是心懷感激的,即便非常懷疑皇上這樣輕飄飄放過自己的原因,或許是對方當時不想和小人物計較罷了。

若說因為她是貴妃的人,才特別的網開一面,這點感覺不太可能,因為據沈悅所知那名蕭帝不是這樣一個感-性-男人。所以當他特別寵愛楚婉萱,甚至為她無視了一些宮廷規矩的時候,賢妃和德妃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她們不怕有女人進宮爭寵,選秀每年都會舉行,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但是她們不能忍受的是皇上會動了真心!

帝王之寵,足以讓嬪妃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流水,功虧一簣。

但是如果這個得到皇上獨寵的女人可以消失,那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沈悅心想那名楚秀女的處境,應當是需要步步小心,而她現在的處境,是連小心都不需要了,全都看貴妃怎麼發落。

該說的話說完了,沈悅行了禮,便閉口不言,目光微微垂落在地上,眼前的地板一看就是被擦拭過了,光亮如新,映着人的影子都有點清晰。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貴妃朝她的心腹嬤嬤勾了勾手指頭,纖長白皙的手指如同嫩蔥一般,她輕聲說道,「過來。」

「諾。」沈悅上前幾步,靠近貴妃,並且非常遵守禮節的站在貴妃娘娘的身邊。

而後便聽見那名斜著卧在鋪着雪白毛毯的軟塌上的美人,朝她掃過來一眼,秀美的眉梢輕輕挑起,語氣柔和,「靠近一些。」

「……諾。」沈悅走到了貴妃的身前。

「伺候我吃點東西,有些餓了。」在心腹嬤嬤面前,貴妃便沒有說那些有的沒的客氣話,揣著架子也是很累的,她伸了伸手,指向那碟剛被沈悅拿回來的酸棗糕。

沈悅便用銀質筷子夾了一枚,喂到了貴妃的唇邊。

只見那柔嫩的紅唇微微開啟,輕輕噴了一口氣在她握著筷子的手指上,才輕輕鬆鬆的將那一小塊酸棗糕咬進嘴裏。

「味兒不錯。」貴妃吃了兩塊后,用絲絹擦拭了下唇角,輕輕笑道。

「娘娘喜歡就好。」沈悅順手把裝着剩下的酸棗糕的碟子放在軟塌旁邊的小桌上,方便貴妃想要吃的時候,就可以直接取用。她還未轉過身,便被身後的美人抱住了纖腰。

貴妃輕輕用手帶了下,就把嬤嬤給拉到了軟塌上坐了下來。

「娘娘不可!」沈悅察覺后想要站起身,卻又不好用力,以免碰撞到貴妃的肚子,她微微皺着眉,不解的抬起頭來。

「這有什麼,沒有其他人在,不必守禮。」貴妃摸了摸嬤嬤的身子,檢查了下衣物,確定這人沒有被皇上還是誰佔了便宜后,才稍稍鬆了口氣。

「娘娘,您這是……」沈悅有些疑惑。

貴妃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她一眼,卻是很直接的詢問出聲,「皇上看你的眼神,有無特別的意思?」

沈悅頓時一頭冷汗,她尋思片刻,聲音無比肯定,「應是沒有。」

貴妃輕輕點了點頭,臉上竟是沒有絲毫的懷疑,她道,「我想也是,皇上若是喜歡你,早就將你要去了,他在我這裏進進出出的,自然更能看清楚你的長相。」

這麼說也有道理……

沈悅卻是面容一正,適時表明忠心,「請娘娘明鑒,奴婢絕對沒有那樣的想法。」

做出一個態度是非常有必要的,就算關係再好,也得溝通才能維持下去。

貴妃似乎愣了一下,突然,她噗嗤的笑了笑,道,「你的心本宮自然是知道的,怎麼也不會懷疑到那個方向上去,只是皇上他口味比較廣泛,本宮是擔心他禍害到你身上去了……」

用「禍害」這個詞不好吧,沈悅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貴妃這句話要是被傳出去,少不了會被人拿來生事了。

沒想到貴妃看見沈悅這個舉動,心裏卻是一暖,她拍了拍對方白皙的手背,笑道,「進了宮裏,便身不由己,再怎麼樣我也不想把你陷進來,終身交待在這裏。」

「多謝娘娘信任,奴婢定不會夫辜負娘娘的厚愛。」沈悅緩聲道,而後手背被輕輕捏了一下。

貴妃俯身過去,語氣輕輕的,「那你有無意中人?」

呃……

這個問題好難回答,自然是沒有的,但是看着貴妃那期待的小眼神兒,還有一種胸有成竹的神情,沈悅下意識的感到有點不對勁,她謹慎又謹慎,小心的回了一句,「暫時還無。」

果然,貴妃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

「沒關係,日子還久著,總會有的。」

「但奴婢還希望陪在娘娘身邊……」

「別說這些傻話了,我這裏人手眾多,哪裏就需要把你給耽擱了。」

「奴婢惶恐……」

「好了來嘗嘗這酸棗糕,本宮試了味道不錯。」

沈悅冷不丁嘴裏被塞了一塊酸棗糕,便說不出話來了。

近日來,宮裏因為選秀這回事,顯得有些不太平了。

因為楚婉萱和賢妃有了衝突后,賢妃好像說是被氣得起不來床,得了心病,於是選秀大典又往後拖了一些時日。後來在皇上的連番安撫之下,賢妃的病情才穩定了下來,好轉后又重新執掌儲秀宮中的事情。

在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后,人心不穩,不少秀女甚至開始相互猜疑,暗地裏使小動作,嫉妒楚婉萱的人非常多,怕她的也很多!

因為哪怕只是一點口角,都可能會被她無意中說給皇上聽……然後那名口出不遜的秀女就被罷免了資格。一時之間,大家都不太敢同楚婉萱直面其鋒。

賢妃就算是心裏有氣,也只好憋著,還不能讓皇上看出來,她之前裝病的事情就已經讓皇上不滿了,現在只能是好好的處理選秀的事情,來博取皇上重新的信任和寵愛。

沈悅是在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又碰見了楚婉萱。

對方沒有帶人,只是拿着燈籠,如同逛自家後花園似的到處亂走,一邊看看天空欣賞夜色,一邊聽着風聲和花草對話……

沈悅暗道運氣不好,並特意放緩了腳步,等人過去了,她才繼續往前走。

只是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就聽見身後傳來跑動的聲音,沈悅剛轉過身,就被一個人迎面撞上,連燈籠都掉在了地上。

「沈嬤嬤?」一個充滿了驚訝又刻意壓低了的聲音響起。

「奴婢見過楚秀女。」沈悅看了眼那枚在地上骨碌轉了幾圈的燈籠,她福了福身子,站到了路邊去,有禮貌的讓對方先走。

楚婉萱咬了咬嘴唇,似乎想要說點什麼,站在原地好半響,最終開口道,「謝謝嬤嬤。」

這句話聲音有些大,引來了幾名侍衛。

沈悅不明所以,謝她什麼?

但是卻見到楚婉萱連燈籠也不撿了,就這樣消失在黑暗之中,徒留下她來應付那些路過的侍衛。

「嬤嬤方才是和楚秀女在一起嗎?」

「是。」

這只是一個簡短的慣例問詢。

沈悅不知道的是,她日後,會忍不住想狠狠地打臉此時的自己。

選秀大典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舉辦,雖然晚上的氣氛比較好,但是為了讓帝王看得清晰一點,避免一些秀女使小動作,最後賢妃還是把時間改為早上,而她不顧腳上曾經受傷,率先上台,為皇上獻了一小段舞蹈。

說是為了鼓勵秀女們不要怯場,能更好的發揮。

雖然舞蹈時間不長,但是身姿優美,氣韻動人,別有一番滋味,讓蕭帝又不禁想起來以前第一次見到賢妃時候的景象,他大笑着鼓掌,誇獎了賢妃的舞姿和功底造詣,讓賢妃眼底佈滿了欣喜的神色。

但是對於其他秀女而言,就不是什麼好事了,有賢妃娘娘這樣的大山壓在前面,又首先表演了如此精彩的舞蹈,她們這些青澀的花骨朵,哪裏還能綻放光彩抓住帝王的眼球呢?

不少秀女暗地裏竊竊私語,覺得都是楚婉萱惹的禍,不然賢妃娘娘也不至於這麼大張旗鼓的屈尊跳舞,就為了增加選秀表演的難度!

相比那些秀女們惴惴不安的神情,楚婉萱則是顯得鎮定了許多,別人的事情同自己沒有關係,她不急不躁的坐在那裏,看着其他秀女接二連三的表演,一邊思索著即將展現的驚艷之時,一邊想着到時候面對帝皇的寵愛,該做出如何表現才好。

不能太過於驕傲,都說驕傲容易夭折,也不能太過於無情,傷了皇上的心……

時間飛快流逝,等到了最後一名秀女的時候,大家都打起了精神來。這是規矩了,最好的都是留在最後面,審美疲勞之類的,對於皇上而言不算什麼,沒看見蕭帝此時神采奕奕,一臉期待的表情嗎?

賢妃在一旁悄悄擰着衣袖,恨不得讓楚婉萱直接摔一跤,裏子面子全沒了才是最好不過的。

德妃卻是看見什麼都無所謂一般,只是淡然的笑着,半點都沒有因為楚秀女受到皇上寵愛,而失了分寸。

沈悅站在貴妃身後,同樣將目光投向了殿內前方的表演台上,那裏有一人緩緩走出,步伐靈巧,身影婀娜。

「楚秀女,該您了。」一名小太監在後台畢恭畢敬的同楚婉萱說道,神情諂媚。

這可是皇上眼裏的大紅人,只要日後不作死,那一時獨寵還是跑不掉的!

只要她不作死!

可正常人又怎麼會作死呢?

小太監上杆子討好這位主子,恨不得直接上手攙扶。

「謝謝公公,皇上可在看着嗎?」楚婉萱拍了拍裙擺,站起身,笑意盈盈的問了一句。

「在、在!皇上就等著您呢,您小心台階。」小太監眯着眼笑道,他看着這位主子把一個小包裹打開,心想那肯定就是殺手鐧了,現在的秀女心思多,總會留有一手,輕易不拿出來示人。

小太監好奇的伸長脖子,猜想裏面裝着的是誘人的熏香,還是清脆的鈴鐺裝飾,也可能是一些稀奇古怪博人眼球的東西……

當楚婉萱把包裹里的殺手鐧拿出來的時候,小太監眼睛都有些發直了。

若是仔細看,小太監的唇角甚至顫抖得有些合不攏……

楚婉萱不疑有他,邁步走向表演台,唇角帶着明媚的笑意,眼底浮現動人的自信。

她相信,自己這樣清靈美麗的女子,皇上肯定是非常喜愛的,而她也不能辜負了皇上的愛意,之前特意和皇上說了,今日要給出一個大大的驚喜,這便不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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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父皇,請饒恕寶珠失禮。」寶珠格格盈盈跪了下去,淚眼漣漣,「只是、只是那本經書……實在是大逆不道得很,寶珠不知如何是好,驚到了娘娘和父皇,是寶珠的錯。」

「這傻孩子,怎麼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背,不是你的錯!經書是貴妃送的生辰禮物,怎麼會有問題呢。」德妃輕輕拍著寶珠格格的背部,聲音緩和,「阿彌陀佛,你平平安安就好,去,把那本經書拿過來給皇上看看。」她朝自己的貼身宮女看了一眼,對方立即拾起地上的經書,拍了幾下,弄掉上面的灰塵,才畢恭畢敬的遞到簫帝面前。

站在貴妃身後,沈悅能感覺到主子已經繃緊了神經。

簫帝瞅了一眼經書上邊的字,揮手將它大力拍落在地,「什麼人抄的?不知所謂!」

在座的可沒有近視眼,經書就這樣攤開掉在地上,一張紙條緩緩飄出,什麼詛咒帝位不保、娘娘病危的話,白紙黑字的寫在上面,都看得一清二楚。

「貴妃,你怎麼說?」簫帝看了看自己的愛妃,畢竟是四妃之一,事情沒弄清楚,輕易不定下罪名。

沈悅不等貴妃發話,直接走了出去,跪在地上,道,「啟稟皇上,這本經書,是奴婢抄的,娘娘事務繁忙,未曾看過。」簫皇朝的好處在於,規矩並不多,就算是一個小小的嬤嬤,也是可以主動認罪的。

「但是,奴婢絕對沒有寫過這張大逆不道的紙條。」而且還可以為自己辯解。

「沈嬤嬤!」寶珠在一旁低聲嘶喊著,眼神里似乎藏着無盡的委屈,「你記恨於我就罷了,還遷怒到娘娘,甚至詛咒父皇……你好狠毒的心腸啊!」

貴妃眉眼冷靜,她起身朝皇上福了福身子,道,「沈悅自幼跟着臣妾,從未出閣,到入宮,一直都陪伴在臣妾身邊,盡職盡責,忠心耿耿,皇上可派人詳查此時,臣妾是萬萬不相信,她會做出如此惡事。」

德妃心裡冷笑,面上卻是保持着擔憂的模樣,同樣朝皇上福了身子,道,「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妹妹這樣冰雪善良的女子,自然不可能有那樣惡毒的嬤嬤,還請皇上徹底調查清楚。」嘲諷自己不要緊,敢說帝位不保,這下子誰都保不住貴妃了。

貴妃暗自冷眼看了過去,德妃算計得好,如果沈悅擺脫不了罪名,那就表示是她這個主子親自指使的。

「父皇……還需要調查么,這本經書只是經過寶珠的手而已,定是在呈上來的時候是這個模樣,寶珠好害怕,上面的詛咒太惡毒了,只有重罰犯事之人,這樣才能將詛咒的根源掐斷。」寶珠格格跪在地上,語氣懇切,暗示簫帝不要心慈手軟。

德妃沒有跟着跪,寶珠幹了什麼,自己還不知道,她溫言溫語道,「皇上明察,臣妾相信,妹妹不是那樣的人,但是妹妹手下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沈悅唇角抽了抽,這是打算先弄死一個么。

查不查、怎麼查,都要看皇上的意思,後宮之中,命薄如紙。

寶珠捂著臉低聲哭泣,唇角卻是暗自劃出一個笑容,不過是袖子裏放着一張事先準備好的紙條,等讀經的時候悄悄夾進去罷了,民間的小手段,在皇宮裏邊,也能適用。

簫帝皺眉,正打算把人帶下去審問一輪再說,此時突然有太監上前通報,「啟稟皇上,和碩親王來了。」

貴妃微微頷首,心滿意足,這個心腹自然不能輕易捨棄。

德妃唇角抽動,心裏痛罵貴妃如此不給面子,不過是為了一個小小的奴婢而已,臉上卻是帶着笑容,「原來是我弄錯了,那些奴才傳話倒是不準確,這等忠心報主之人,有功必賞才是。」

「姐姐說的是。」貴妃不咸不淡的回道。

見事情毫無轉機,也知道在長青宮裏,皇上不在,自己很難討到好處,寶珠咬了咬下唇,擠出一個笑容,「如此說來,是寶珠錯怪沈嬤嬤了。」

貴妃佔了上風,樂得彎了彎唇角,語重心長道,「格格年紀小,識人不清很正常,以後多和姐姐學學,功夫到了,就不會犯錯了。」

「妹妹別再誇我了。」德妃不好說什麼,只得謙虛的推拒著。

寶珠只好頷首,壓下心裏的惱怒,乖巧的小聲道,「寶珠謹記娘娘教誨。」

於是沈悅收到了來自貴妃娘娘的賞賜一份,又收到了來自德妃娘娘的賞賜一份,以及寶珠格格的憎恨翻倍……對方走前的眼前,毒辣得讓人唇齒生津,沈悅決定今晚吃麻辣魚片湯。

「沈悅。」貴妃在獨處時,就會叫她的名字。

「奴婢在。」

「這幾天別出長青宮,為我抄一份經書,德妃生辰送過去。」貴妃有心叫她躲躲風頭,「別看德妃什麼都沒說,那笑容,可是氣狠了。」

「諾。」沈悅規矩的站得筆直,心想德妃恐怕不稀罕和小人物計較,那位民間格格就不好說了。

此時德妃的永福宮中,寶珠正為德妃揉捏肩膀,她屏退伺候的宮女,挽起袖角,親自動手,姿勢熟練,力度恰到好處,臉上帶孺慕之情,頷首微笑,旁邊的宮女太監看了,都在心裏贊一句孝順,德妃沒白教導她。

「好孩子,你有心了。」德妃閉着眼睛,面露愜意之色。

「這是寶珠應該做的,娘娘覺得舒服就好。」寶珠微微笑着,手上動作一刻不停。

一名小太監帶了口訊過來,德妃聽完后,擺手讓他下去,半響后,才不緊不慢的說道,「貴妃已經在準備我的壽禮了?一本手抄經書,誰稀罕。」她回到永福宮,自然不再拘束言行,反正四妃不合,也是自古以來的後宮長態,誰也別說誰不對。

「貴妃娘娘也是有心的。」寶珠格格禮貌的說了一句后,觀察了下德妃的臉色,便閉嘴繼續為娘娘捏肩,手指已經酸痛得有些刺疼了,卻不敢停下了,心裏琢磨著小太監的那句「據說是讓身邊的沈嬤嬤代筆」,不禁眼帘低垂,掩蓋住隱藏在眼底深處的惡意算計。

「這麼大動靜,德妃都找到寡人那去了。」男人揮手讓旁邊服侍的人去將寶珠攙扶起來,他拍了拍貴妃的宛如凝脂的手背,攬過懷裏美人的腰肢,卻是態度和藹的朝寶珠格格道,「你日後認真學學規矩,別總是惹貴妃生氣。」

寶珠掙脫開旁人的扶持,突的跪在地上,朝皇上磕了個頭,「謹遵父皇教誨,兒臣知錯了,不該貿然驚嚇到貴妃娘娘,況且娘娘還懷着皇弟……都是兒臣不好,求父皇責罰。」

「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你就弟弟的叫上了。」皇上搖搖頭,臉上卻是掛着淡淡的笑意,「快起來吧,別跪着了,規矩要學,也不能太苛刻了,看這臉都腫了,貴妃,你就原諒她這一回吧。」

貴妃溫柔的笑着,「寶珠也不是故意的,臣妾並未責怪。」

「那就好,寶珠我會讓德妃好好管教的,你安心養胎。」簫帝又喝了一杯茶,才帶人離開,不忘叮囑叫太醫來給格格看看,別在臉上留下了疤痕,女孩子最看重這些。

自始至終,都沒有人提到旁邊的那名叫小採的宮女,包括寶珠自己,而沈悅偷偷看了眼,那名宮女的額頭有了指甲深印,恐怕是要留下疤痕了。

「恭送皇上。」貴妃福了個身,其他人此時全都跪着,也就不必起來再跪一次了。

沈悅從簫帝過來,一直跪到簫帝離開,並且在收穫了寶珠格格臨走前暗中賜予的毒辣眼神后,才在貴妃娘娘的允許下,平緩起身,腿部感到有些僵硬,微麻,但她衣擺垂整,站得紋絲不動,「謝娘娘。」

「謝我什麼……」貴妃美人側卧的坐在榻上,招手讓她過去,「給我捏捏肩,這一天下來,有些酸了。」

「諾。」沈悅邁著蓮步走上前去,抬起手放在美人的酥肩上,嗅着空氣中淡淡的香氣,富有節奏的按壓着,力度不輕不重,恰到好處,她輕聲說道,「謝謝娘娘在皇上面前說情。」

如果那時候貴妃不接話,簫帝一個激動就「帶下去全砍了」,一言九鼎之下,重生穿越都救不回她的小命。

「他生氣了?最後還不是輕拿輕放……寶珠有德妃撐腰,以後提防點她。」貴妃捏起一顆撥好皮去了籽的翠綠葡萄肉,放入口中。

「諾。」沈悅手下的力度沒有半分改變。

在聽聞今晚皇上又召楚婉萱過去談心下棋后,賢妃愣了愣,直接將手裏的茶杯扔在地上,她捂著胸口,顯然是氣狠了,說話牙齒都在摩-擦著。

「那個楚婉萱,算個什麼東西,居然和本宮唱對台,如此不要臉的勾-引皇上!」

一旁的宮女連忙跪下磕頭,嘴裏喊著「娘娘消氣,保重身體」,並手腳迅速的收拾好地上的茶杯碎片。

臉上還帶着巴掌印沒有消除的大宮女急步上前,恭敬的給賢妃捶腿順氣,口裏小聲勸道,「娘娘別急,皇上不過是圖一時新鮮好玩罷了,那個小秀女論姿色,論才情,哪點能比得過娘娘您呢……」

「本宮何等身份地位,也是她能比得的?」賢妃冷笑一聲,不說話的靠在軟榻邊上,她又氣又惱,終究是忍不住,下令道,「等今日楚秀女回來后,讓她過來拜見本宮。」

大宮女低聲應是后,又有些擔心,「娘娘,就這樣明著叫她過來,會不會太明顯了?」

「哼,本宮負責今年儲秀宮的所有事宜,管教秀女是分內之事,去,就說這幾日楚秀女怕是疏於練習,本宮要好好指導一番。」賢妃接過小宮女重新沏好的茶,輕輕抿了一口,心裏的鬱氣消下去了一點。

她想了想,又同大宮女吩咐道,「也去貴妃那走一趟,找她身邊那個嬤嬤,就是被楚婉萱指控的那個,就說本宮想嘗嘗玫瑰露,這裏也沒人會調,讓她過來教教你們再回去,橫豎不費什麼時間,今天就來罷。」

「諾。」大宮女跪在地上磕了頭,才退了出去。

長青宮內,沈悅沒來由覺得有些心慌,她打開窗戶,呼吸了一口外邊的春天氣息,下一秒就聽見有小宮女進來傳達了賢妃的召喚。

有時候人的第六感是很準的,而這個時候,沈悅非常的清楚,自己要做的不是硬抗或者智取,而是馬上告訴領導上司,也就是貴妃娘娘。

「稟娘娘,賢妃娘娘讓奴婢過去春陽宮,傳授那面的宮女們如何調製玫瑰露。」

她話音剛落,貴妃就從軟塌上坐了起來,一臉怒意,「這是吃了什麼壯膽的,竟是還敢這樣光明正大的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沈悅沒有應聲,也輪不到她應聲,周圍還有伺候的宮女在,沈悅只能低着頭看腳尖,等待領導指示。

貴妃凝眉想了想,道,「你去把我房中的玫瑰露分一點出來,就說是今日調製好的,帶去給賢妃嘗嘗,然後方子和沖調的手藝直接交給那面的宮女,快些回來便是。」

「諾。」在宮裏,爭鬥起來時沒有誰需要給誰面子,但是明面上,卻又是不得不顧全所有人的面子,皇家殺人不見血,蕭帝也不想被骯髒的事情污染了後宮。

貴妃給她帶的那個房中的玫瑰露,便是對賢妃的警告,只要對方腦子沒進水,她就能安然無恙的回來。

用晶瑩剔透的琉璃壺裝了一小壺,換上一副出了長青宮在外常用的沉默寡言臉孔,沈悅邁著匆匆步伐朝春陽宮走去。誰知道那名心情不定的賢妃娘娘,會不會因為她來晚了而治罪,早去不拖延總是好的,也可以早點回來。

去到春陽宮后,賢妃並沒有馬上見她,而是讓服侍的宮女出來,先是把那一小壺玫瑰露拿了進去,又叫她到一邊去教導宮女們如何沖調這種飲料,有什麼技巧和注意事項。

「等教完了,娘娘叫你進去領賞了再走。」服侍賢妃的宮女輕飄飄的看了沈悅一眼,叮囑道。

「諾。」

「在春陽宮內不得隨意亂走,那些東西也不可以亂動。」

「諾。」

「這裏不比長青宮,嬤嬤還是謹慎點,不該說的話也別亂說……」

「諾。」

被賢妃叫出來刁難沈悅的宮女,實在是說不出什麼可以激怒對方的話語,又不可以詆毀對方主子,也不能隨便找個理由發作處罰……她猶豫半天,最後私底下悄悄吩咐其他人,不給沈悅水喝。

讓她渴着,大半天下來滋味也不好受!

事實上,沈悅一路摸爬滾打到現在,吃苦是吃不少的,皇宮之中的生存經驗也就這麼積攢起來,不吃不喝大半天,算不上什麼。

她暗地裏嘆了口氣,這樣等待召見的話,是不可能早回去了。

一直到太陽下山,沈悅才被人叫進去,說是領賞。

結果她前腳剛踏進賢妃的地盤,后一眼就見到了一出大戲。

這來的不是時候,也沒人通知一聲,許是故意的,沈悅心裏暗想,眉眼不變的同賢妃請安,「娘娘萬福。」

「起來吧。」賢妃非常大方的沒有刁難,而是偏過頭和藹的說道,「沈嬤嬤帶來的的玫瑰露滋味很好,貴妃姐姐連房內的好東西都分享了過來,真是有心了,聽下邊的人說,你教導認真,也是不錯,來人啊,賞!」

「謝娘娘。」沈悅不卑不亢的說道。

賢妃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容,見沈悅拿了賞,卻是突然開口道,「倒是沒料到,沈嬤嬤是貴妃姐姐的房-內-人……」

沈悅慶幸她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時候,面部肌肉會有些僵硬,否則此時定是忍不住唇角抽動,什麼叫房-內-人,可以換成親信、心腹之類的沒有歧義的詞語嗎。

「娘娘過譽,奴婢愧不敢當。」她繼續道。

賢妃似乎還想再說點什麼,卻被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打斷。

「賢妃娘娘,不知您叫奴婢過來,是有何事,因為皇上明日還會和奴婢下棋,所以今晚得早些休息,以免明日精神不濟,讓皇上失望。」

沈悅順着聲音看過去,房間中另外一位客人,楚秀女還跪在地上。

她一個粗糙的嬤嬤都起身了,人家那樣嬌弱的秀女還跪着……

難怪對方看過來的眼神並不算太好。

「哦,這麼說,楚秀女現在是大忙人了?我還請不得了。」賢妃輕輕吹了下指甲,語氣淡淡的,帶着一點冷。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希望可以更快執行娘娘的意願,聽從娘娘的教誨。」楚婉萱咬了咬牙,盡量讓表情變得自然一些。她記得這名嬤嬤,本來剛才見賢妃叫沈悅進來的時候,楚婉萱以為賢妃是要為她出氣。

想想不過是得到了皇上一時的青眼有加,就能得到秀女們的羨慕,儲秀宮管事的看重,就連之前似乎惱了自己的賢妃娘娘,也要幫她挽回面子,呵斥那樣的小人……楚婉萱頓時又覺得沒意思了。

這些人太見風使舵,一點都不可靠!

帝皇的愛是很好,她也在第一眼就喜歡上了蕭帝的英俊魅力,更何況私底下的帝皇是很幽默的,讓她越來越放不開,就此陷入情網之中,不能自拔。其他人因此小心的捧著自己,楚婉萱是可以理解的。

而現在,她發現事情並非想像中的那樣順利。

楚婉萱聽見高高在上坐着的賢妃開口道,「楚秀女,你可知罪?」

她有些不可置信,張了張口,辯解的話語即將脫口而出,但是楚婉萱忍住了,她伏低身子,磕了個頭,才恭敬道,「奴婢愚鈍,還請娘娘明示。」

「明示?」賢妃端起茶杯,道,「這些天你都纏着皇上下棋聊天,是不是?」

楚婉萱猶豫片刻,「是,但是娘娘說的不對,並非是奴婢纏着皇上……啊!」

她話還未說完,一杯熱茶就迎面潑來。

頓時髮髻被淋濕,白皙的額頭上被燙出了紅印,楚婉萱喊了一聲后保持不住跪姿,直接摔坐在地上,身形狼狽。

她有些憤怒於賢妃的故意找茬,又有些畏懼對方傳聞中的手段,只好低着頭,眼角的餘光不禁劃過旁邊那些看見她這幅模樣的下人,特別是那一名到現在還穿着完好的惡毒嬤嬤。

沈悅垂手肅立,神色不變。

她也不想來看戲的,都不用買票直接被拖進來,強行安利了年度大戲……

「大膽,這樣明顯的事實擺在眼前,你竟是想要狡辯!」賢妃怒氣沖沖道,「難道還是皇上纏着你嗎?」

「不、不是的,奴婢不是這個意思……」楚婉萱慌亂的辯解道。

誰知賢妃竟是抬起手揉了揉額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本宮只是在擔心皇上太過勞累,做完公務又要去陪你,這一屆的秀女也太不懂事了。」

大宮女在一旁附和著連連點頭,眼珠子一轉,道,「娘娘說的是,這樣來看,楚秀女故意累著皇上,其心可誅啊。」

「你們在說誰其心可誅?」蕭帝聲音洪亮,邁著大步走進殿內。

連當今聖上都愛重有加,推心置腹的嫡親兄弟!

她一個小小的嬤嬤,怎麼敢拿親王殿下來當成下飯菜?至於口渴這樣的輕佻話語,那絕對是親王殿下的口誤!

沈悅深呼吸讓心情平靜下來,還未抬起頭便聽見耳邊傳來一陣動聽的男音。

「嬤嬤生性耿直,快言快語,何錯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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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嬤嬤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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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完結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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