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不如,以身相許【大結局下】

405.不如,以身相許【大結局下】

405.不如,以身相許【大結局下】

這樣一個深入骨髓,刻在心坎里,便算是滄海化為了虛無,也是無法輕易忘卻的人。

即便他背對着她,即便此刻他捂着她的嘴巴,但她還是能在下一瞬便認了出來。

她沒有掙扎,甚至沒有氣急敗壞,只是等著男人先開口。

他溫熱的鼻息,無比清晰地撲散在她的耳畔,「你要走?去哪兒?」

「蘇將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將一個良家民女強行捂住嘴巴,拽到牆角里,這便是護國大將軍府的教養么?」

疏離的語氣,疏離的態度,疏離的稱呼。

一聲『蘇將軍』,聽入蘇洵的耳中,讓他莫名地心口像是被針扎了一般地疼。

低垂着眼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不知為何,這些日子以來的不安與煩躁,似乎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了一般。

「我一定認得你,而且……很熟悉,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做着同樣的夢,在夢裏,有個女人,一直若隱若離,我想看清她的臉,卻如何也無法撥開那層迷霧,那個人……便是你,對嗎?」

原本,譚歌以為自己已經心死,不會再覺得疼了,但當這個男人出現在她的面前,與她說着這些話之時,她還會覺得心口疼痛到窒息。

但她卻是緩緩地闔上了雙眸,深吸了一口氣,將男人的手給推開,在回身之間,只聽『啪』地一聲響。

幾乎是沒有任何徵兆地,她一巴掌便抽在了男人的側臉之上。

「蘇將軍,這樣的話,想來你定是與許多女子講過吧?那麼請你在說這些話之前,想想你的新婚妻子吧!我根本便不認識你,還請蘇將軍讓開,倘若你定然要糾纏,我不介意報官,告你***擾之罪!」

面前的女人,說着擲地有聲的話,眸底沒有一絲的暖意,像是在看着陌生人一般地看着他。

甚至……他還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厭惡之色。

這讓蘇洵忍不住捂住了心口,踉蹌著倒退了半步。

但即便是對方說得如此地清楚,他也依舊不肯死心,「既然你說不認識我,那為何會在我的大婚之日,口口聲聲地質問我是否真的要娶親?你撒謊,我們分明便相識,而且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彼此。」

聞言,譚歌卻只是覺得無比地可笑,「這些話,蘇將軍還是留着與自己的新婚妻子耳語廝磨吧。我要趕路,還請蘇將軍讓開。」

蘇洵深深蹙著眉梢,抬手還想要說些什麼,便只見一道白光驟起,不過眨眼的功夫,便有一把長劍架在了他的脖頸之上。

「好狗不擋道,一句話我不想強調幾遍,我是個江湖中人,一貫殺人不眨眼,蘇將軍倘若顧念著自己的項上人頭,便滾開!」

這樣絕情而又不留情面的話,便像是一把刀,深深地刺穿了他的心口一般,血淋漓地疼。

有什麼模糊的記憶,不斷地湧上他的腦海,佔據着他的思想,腦袋似是要在這一刻炸裂了開一般。

他捂著自己的腦袋,身體搖晃,冷汗戰戰,幾欲無法站穩。

看到他如此痛苦的樣子,譚歌收回長劍,想要上前,但還是止住了腳步,繞過他的身子,便要往前走。

但在下一瞬,便被男人一把給抓住了手臂,男人脫口而出便是一句:「歌兒……」

這一聲『歌兒』,便像是跨越了亘古,響徹在她的耳邊,讓她的身子猛地一震。

「你是歌兒,你是我最愛的女人,對不對?」

即便不斷湧入腦海中的記憶破碎不堪,但他的心卻是十分地清楚,當他脫口而出這個名字之時,他便無比地確信。

眼前的這個女人,便是他的一生摯愛。

譚歌一個轉身,長劍再次出鞘,在劃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之時,長劍的另一端,便定格在了男人的胸膛之上。

「蘇洵,不要以為,我真的不會殺了你!」

下一瞬,男人的手霍然抬起,直接便握住了長劍,殷紅的鮮血瞬間溢出,順着劍身,一滴接着一滴地往下砸。

落在地面之上,暈開一圈又一圈,便像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絕對不會放手。」

男人說得那樣斷定,而又那樣地毫不猶豫。

四目相接,兩人就這麼對峙著,最終,譚歌還是敗下了陣來。

「蘇洵,我們始終是兩個世界的人,現下這樣,不論是對於你還是對於我,都是最好的,我求你,不要再糾纏我了,我已經不想再愛你了,我們放過彼此吧。」

說完這句話,她驟然鬆開了手,任由長劍自男人的手中,脫落於地。

在轉身的那一刻,她潸然淚下,但依然咬着牙,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也不知是因為她說的那一番近乎於祈求一般的決絕的話,還是男人也認清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在她轉身離開之時,他並沒有再追上來。

在離開之前,為了趕路方便,譚歌先去東市買了一匹駿馬,她獨自一人牽着馬向著城門口而去。

背後卻是傳來了一陣躁動,在她下意識地轉身之際,眼見得一條長長的紅毯,從路的那一頭,朝着她滾了過來,一直滾到了她的腳下,才停止。

那個身形碩長的男人,在紅毯的那一頭,翻身下馬,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彎下了膝蓋,跪了下來。

他以膝頭,跪在地上,沿着紅毯,一步一步地跪着走過來。

一雙漆黑而又專註的眼眸,只盯着她,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嵌入自己的靈魂之中。

蘇家家主,鎮國大將軍,卻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向一個女人跪了下來,一路跪着走過來,直至停在她的跟前。

「我,蘇洵,罪該萬死,竟然將此生摯愛忘卻,迎娶他歡,從今日起,我自行請願卸去蘇家家主之位,請辭鎮國大將軍之職,從今往後,世上再也沒有鎮國將軍蘇洵,只有……摯愛譚歌一人的白衣蘇洵。」

在說着這些話之時,男人從腰間一件件地將佩飾取了下來,一一擱置在腳邊。

他的每一句話,都是那樣地擲地有聲,而又無所畏懼。

此時此刻的他,只是一個向心愛的女人道歉的男人,他舍下了名利地位,舍下了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跪在她的腳邊,當着全城的人,吐字無比地清晰。

「歌兒,如今的我一無所有,你還願意收留,無處可歸的蘇洵嗎?」

恍然之間,時光像是回到了最初,她初遇這個男人,在生死一瞬間救下了他,至此命運糾纏,再也無法解脫。

男人自懷中緩緩地取出了一條紅絲線,在譚歌怔在原地之時,拉住了她的右手。

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說着:「此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歌兒,天涯海角,蘇洵都願與你共赴,不離不棄。」

這個她一生所摯愛着的男人,當着滿城百姓的面,說着這世上再為溫柔不過的情話。

有晶瑩的淚花,自她的眼角滑落,但也是在下一瞬,她看見了不遠處的兩抹身影。

在男人的紅絲線要纏上她的皓腕之際,她猛地收回了手。

「蘇洵,這世上沒有哪個女人會那麼地傻,不慕錢財地去愛一個男人,相比之於你這個人,我更在意你的榮華富貴,可是你卻無法許我將軍夫人之位。如今一無所有的你,還有哪一處值得我去愛?蘇洵,別天真了,我愛的,從來就不是你這個人。」

在話落的同時,她驟然握緊了藏於流袖之下的素手,隨後翻身上馬。

「終此一生,不復與君相見。」

馬兒揚塵而去,只留下一縷余香,與揮之不去的煙塵,瀰漫了雙眼。

——

宣政殿,處理完政務,燕思樺正打算回王府,便聽到外頭傳來了躁動聲。

不等燕思樺提聲詢問,外頭人頭攢動,更甚至有人竟然就這樣直接闖了進來。

「大膽,是何人給你們的夠膽,竟然敢在宣政殿前吵鬧?!」

隨着一個人突破了前頭宮人的阻攔,便有接二連三的大臣闖了進來。

這些大臣,都是朝中的老人,甚至還有幾個,乃是兩朝元老,服侍過兩位君王。

人數眾多,外頭的御林軍又怕刀劍無眼,會傷了這些股肱之臣,一個不留神,便讓幾個給鑽了進來,有幾個突破了阻攔,剩下的便直接一擁而進。

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便闖入了宣政殿。

在聽到燕思樺的斥責之後,便有一位異姓親王站了出來,冷笑了一聲道:「皇上足有一月多未曾上朝,恪親王你以皇上風寒在身無法露面為由,獨掌朝政大權,連一些股肱大臣想要尋皇上議事,也是處處加以阻撓,恪親王,本王看你便是居心叵測,狼子野心!」

燕思樺猛地一拍桌案,霍然站了起來,怒斥道:「一派胡言!本王乃是皇上的至親手足,對皇上一直以來都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倒是豫王你才是真正地居心不良,攛掇著朝中大臣,私闖宣政殿,你們視天威於何物?可有將皇上放入眼中?!」

聽到燕思樺擲地有聲的質問,有幾個心智本就不堅定的大臣不由心下起了退卻之意。

豫王見之,立時便反駁了回去:「既然恪親王口口聲聲說對皇上乃是忠心耿耿,那麼敢問,皇上到底是染了如何重的風寒,將近一個多月都無法下床?倘若恪親王真的問心無愧,那便讓我等親自面見聖上,誰是真心,誰又是假意,自有聖上來定奪!」

燕思樺簡直要被豫王這話給氣吐血了,燕祈如今昏迷不醒,如何能定奪?

而且倘若讓這些大臣們知曉燕祈現下的情況,那些原本便蠢蠢欲動的勢力,定然會伺機而起,到時整個南周定會亂成一鍋粥!

便在台上台下兩兩對峙之時,忽而有一道清清淡淡的嗓音響起:「豫王殿下,諸位大臣心念著皇上龍體安泰,臣女代皇上謝過諸位關懷,只是不知我南周何時有了規矩,下臣可以在沒有任何聖旨的情況之下,結黨成群地私闖宣政殿?有一份拳拳的忠君之心固然是好的,但我南周尚有國法在前,諸位大臣的此番做法,實在藐視國法,藐視君威?」

一聽這話,便有幾個立場不堅定的大臣先跪了下來,直喊:「微臣不敢!」

隨着這幾個大臣的跪下,便連着有好幾個大臣也一同跪了下來。

雖然他們都是受他人鼓動而闖入宣政殿的,但倘若因此觸犯了君威,被摘了腦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豫王氣得咬牙,直直地瞪向了緩緩走進殿內的元菁晚。

「元御侍是以什麼樣的身份,站在宣政殿內與我等說出這些話?看元御侍這架勢,難不成……是想做第二個蕭太后?如今我等皆無法面見於聖上,自是你們說什麼便是什麼,倘若元御侍定要因此而定我等的罪,那也只能由聖上說了算,不論是元御侍你,還是恪親王,都沒有任何的資格!」

豫王如何有這般大的口氣,膽敢帶着這麼多的大臣私闖宣政殿,質問燕思樺?難道他是傻了,不知曉南周自來有着嚴明的律法?

他當然不傻,正是因為如此,他才鼓動了這麼多的大臣,尤其是這些有權威的股肱之臣,即便他們私闖宣政殿有罪,但能給這麼多大臣定罪的,卻只有一個人。

那便是燕祈!

元菁晚眸光微凜,看着豫王自信滿滿的面目,便知曉,此人定然是利用什麼手段,知曉了燕祈如今昏迷不醒的消息,才敢冒着掉腦袋的風險,帶着這些大臣們私闖宣政殿。

他這是篤定了,燕祈無法出來說話,倘若真讓其詭計得逞,到時她與燕思樺定然都無法逃脫。

謀害君王,架空君權,此等罪責只要一出,整個南周定然會在一夕之間大亂!

元菁晚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在走到大殿的中央位置之時,緩緩地抬手,隨之盈盈跪下。

行的是一個極為標準的君王之禮,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說着:「臣女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燕思樺一震,險先站不穩身子,而豫王更是大驚失色,一步上前,怒斥道:「元菁晚,你膽大包天!竟然敢……」

「豫王你才罪該萬死!在新皇面前,竟然敢出言不遜,其罪當誅九族!」

「你……」

不等豫王回話,其中一位股肱大臣樓正霖便站了出來,「元御侍,你可知方才那一句萬歲,你擔的是怎樣的罪責?」

在沒有任何徵兆之下,元菁晚便敢當着這麼多朝臣的面,直呼燕思樺為萬歲,這不是瘋了,便是早有圖謀,想要聯合恪親王,篡奪皇位!

元菁晚反是一勾唇角,不緩不慢地自袖間掏出了一樣東西,將其高高舉起。

「玉璽在此,諸位大臣聽令!」

一瞧見元菁晚手中那代表着最至高無上的皇權的象徵的玉璽,豫王的整張臉都變得猙獰了起來。

但諸位大臣見到玉璽,都紛紛跪了下來,他即便心中再不甘,再火大,還是隨着一同跪了下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燕祈在位十載有餘,今海內清平,天下太平,朕因多年操勞成疾,漸生退位之心。恪親王燕思樺人品貴重,甚肖朕躬,堅剛不可奪其志,巨惑不能動其心,朕欲傳大位於恪親王,諸皇子當戮力同心,共戴新君。重臣工當悉心輔弼,同扶社稷,欽此!」

這下,豫王再也無法淡定了,在話落的同時,豫王一下子便跳了起來,大喊道:「元菁晚,你竟然敢聯合恪親王,謀害皇上,假借聖上之意,謀朝篡位!」

「豫王你好大的膽子!來人,將他給我拿下!」

元菁晚一聲令下,立時便有御林軍上前,不過幾下,便將豫王給反扣在地上。

而豫王則是奮力掙扎著,想要擺脫御林軍的桎梏,「元菁晚,燕思樺,本王是絕不會讓你們的詭計得逞的!我南周決不能被你們這兩個狼子野心之人給摧毀!」

輕嗤了一聲,「豫王殿下對我南周還真是忠心耿耿呀,即便是如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也還口口聲聲喊著要為南周社稷着想,豫王殿下今日有如此大的膽量,當是因為在你的身後,還有着那些異姓親王的鼎力支持吧?」

聽到這話,豫王心中一驚,旋即像是想到了什麼,面色驟然一變。

隨之,便聽元菁晚淡淡補充道:「沒有御令在身,便私自調動府兵,集結軍隊,這是顯然不將我南周律法放入眼中,不將聖上放入眼中,這些叛亂之臣,便在一刻鐘前,已被禁軍所踏平!帶頭重犯收押大理寺天牢,一眾女眷,全數發配邊疆!」

在元菁晚擲地有聲的話音娓娓落音之時,豫王腿下一軟,便直接癱坐在了地上,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元菁晚不再看她,只是抬了下手,便有御林軍將豫王給押了下去。

隨之,她冷冷淡淡地掃視了一圈,只道:「對於皇上的詔令,諸位大臣可還有異議?」

人家都已經將那些蠢蠢欲動的勢力給連根拔起,甚至連象著着最至高無上的皇權的玉璽都拿了出來,這些大臣們,哪兒還有話能夠說得出口?

只得跪首在地,高呼:「臣等謹遵皇上聖意!」

在諸位大臣全數退了出去,殿門重新合上之後,元菁晚的身子才猛地一晃,直接便單膝跪倒在地。

燕思樺幾步上前,趕忙扶住她的雙肩,卻在下一瞬,發覺自己的手心傳來了一股濕潤之意。

低首那麼一瞧,便見手心之處恍然有一灘血,「這是怎麼回事?」

元菁晚只是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轉而將手中的玉璽塞到了他的手內。

「豫王買通了養心殿的一個宮女,得知了皇上昏迷不醒的秘密,與幾位異姓親王勾結,想要藉此逼你下位,進而奪取皇位,便在一炷香之前,他們派出死士,潛入養心殿,想要偷取玉璽,卻被我先行了一步。」

聽到這裏,燕思樺便都懂了,但隨之,他便只覺氣惱不已,「如此重大之事,你為何不與本王講?!」

「抱歉,因為我的一時不察,差些釀成大錯,豫王與其餘諸侯王的勢力雖已被我先發制人,元氣大傷,但他們畢竟根深蒂固,無法輕而易舉地一舉殲滅,方才的那些話,其實是我嚇唬豫王的,之後的事情,還需要你親自去處理。」

『抱歉』這兩個字,從元菁晚的口中吐出,便像是狠狠地扇了燕思樺一巴掌。

他是男人,是代掌皇權的親王,對於大局的把控,這應當都是他的職責才對,但方才的那一席話,元菁晚明顯是將所有的責任都扛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燕思樺只覺喉間一澀,沉着臉沒有說話,而是直接將元菁晚給抱了起來,「這些事容后再議,你的傷勢不輕……」

「只是一點小傷,隨便包紮一下便好了,王爺,眼下還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你去做,方才的那一席話,我並非是嚇唬他們的。」

聞言,燕思樺手上一頓,便聽元菁晚慢慢補充道:「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何時能醒過來,我們誰都無法保證,有太多雙眼睛盯着皇位,后又有鄰國虎視眈眈,王爺,南周需要你,天下的百姓也需要你。」

「我怎麼可以……」

「你可以!王爺,沒有誰一生下來便是一代明君,王爺你有治國之才,亦是有胸懷蒼生之心,將南周交到你的手上,他比誰都要放心。」

這個『他』,不言而喻。

燕思樺手心一緊,眸光之中,是鮮少有的凝重:「定不負君意!」

——

青山綠水之外,重巒疊翠,青煙裊裊,鳥鳴蟲叫。

近來,元菁晚一直在做着一個夢,在這個夢中,她一直在一個小鎮子裏轉,像是在尋找著些什麼。

長長的街市,大大小小的攤位,店家的吆喝聲,來往的路人,好生熱鬧。

她在此間穿梭著,來來回回地,連她自己也不知曉她到底在尋什麼東西。

忽而,有人撞了她一下,她猛地向前晃了一下,下意識地便摸上了自己的腰間。

錢袋不見了!

驟然抬首,便瞧見方才撞了她的人,手上正拿着她的錢袋,見被她發現了,飛快地朝着前頭跑去。

「抓小偷!抓小偷!」

元菁晚一面叫着,一面在後頭追,街上的人太多,人頭攢動,元菁晚甚為艱難地在此間推開一個又一個的人,死死地追在那個小偷之後。

一路之上雞飛蛋打,不知撞壞了多少小攤子。

忽然,那小偷便竄進了一個巷子裏,元菁晚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便跟着追了過去。

追到了一半之時,小偷猛地轉了過來,拎着錢袋,笑意賊兮兮的,「喲小妞兒,體力不錯呀,追着爺跑了幾條街了,不就是幾兩碎銀子么,還真當寶貝了?」

元菁晚只將手給伸出來,「將錢包還給我!」

「還給你?好呀,你過來,我便還給你。」

聞言,元菁晚便走了過去,誰知那小偷忽然便撲了過來,抓住元菁晚的皓腕的同時,一把便摟住了她的腰肢。

旋即就將噁心的嘴臉湊了上去,「小妞兒,這可是你自個兒送上門來的,來,小爺我定然會好好地疼你的!」

說着話,便要親上去,元菁晚將腿一屈,抬起之間,膝蓋便直接踹中了那小偷的命根子。

他痛得立時便面目猙獰起來,鬆開了抓着她的那隻手,趁著這個空隙,元菁晚拔腿便往外跑。

但在下一瞬,卻被那小偷給一把抓住了鬢髮,直接往後一拽。

元菁晚向後一仰,便栽倒在了地上。

「敢踹小爺?我看你是活膩了!」

說着話,一個拳頭便朝着元菁晚而來,在那一團黑乎乎的拳頭朝着她的臉而來的剎那,有一道白光自她的眼前掠過。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便擊中了那小偷的眼睛,他慘叫了一聲,捂著自己的眼睛,連連倒退了幾步。

「是誰,敢擾了小爺的興緻?!」

因為倒在地上,所以在元菁晚的這個視線,只能瞧見一個碩長的身形,投下了斑駁的暗影。

只聽到,清清淺淺的嗓音悠悠響起:「給你三秒鐘考慮的機會,將錢包還給這位姑娘,跪下道歉,否則……我不介意讓你真正地斷子絕孫。」

也不知這小偷看到了什麼,捂著一隻眼睛,只以獨眼瞧著面前之人,在男人話音落地之時,他便踉蹌著上前。

將手中的錢包安安妥妥地遞到元菁晚跟前,而後腦袋便磕在地上『砰砰』作響。

「小的錯了,姑娘饒命,姑娘饒命!」

隨後,便又聽那道嗓音再次淡淡響起:「滾。」

聽到這句話,那小偷立馬便爬起來,一溜煙兒地便跑沒影了。

這變化實在是太快,元菁晚還處在木楞之中,便見那碩長的身影慢慢地彎下了腰來。

指節分明的手,緩緩地伸在了她的跟前,「姑娘可還能站起來?」

元菁晚怔了一下,在碰到那人的手之時,如春的暖意,瞬間便通過手心傳遞而來。

在站起來的那一瞬,她聞到了淡淡的墨竹清香,瀰漫在鼻尖,兜兜轉轉,似是歷經亘古,終於來到了她的身邊。

便在抬眸的那一瞬間,她只覺得心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

這個男人,有如風光霽月一般絕美的容顏,如遠山一般的眉梢之下,是一雙溫潤如碧池的深墨色眼眸。

他的唇邊有一抹淺淺淡淡的笑弧,若隱若現,便如他這個人一般,給人一種若即若離之感。

只是他望着她的目光,讓她覺得隱隱有些奇怪。

而他像是察覺到了她目光之中的困惑之色,只微微一笑道:「我眼睛不大好使,讓姑娘見笑了。」

元菁晚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盯着對方看,實在是不禮貌,趕忙收回視線,賠笑道:「抱歉,我不是……不是那個意思。方才多謝公子出手相救,不知公子姓甚名誰,小女子日後定當湧泉相報!」

男人微微一笑,只輕輕地挑了下好看的眉梢,「以這幾兩碎銀子湧泉相報?不如……便以身相許吧。」

元菁晚頓時便呆住,而男人則是笑出了聲來,「在下說笑的,現下世道不好,姑娘隻身一人在外,還是要多加小心。」

說罷,男人便要離開。

元菁晚趕忙叫住他,「你的名字……」

「在下姓容,單名一個璟字。」

容璟,容璟。

在聽到這個名字之時,幾乎在頃刻之間,元菁晚便是潸然淚下。

原來,我尋尋覓覓,徘徘徊徊,便只為等你,出現在我的生命中,與我說上一句話。

「娘親,娘親,娘親……」

隱隱約約,由遠及近地,她似是聽到有人在不斷地喚着她。

霍然之間,元菁晚便睜開了雙眸,刺目的光芒在頃刻間刺入眼帘,讓元菁晚不適地半眯了眼眸。

不過旋即,她便瞧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朝着她跑了過來。

但因為一時跑得極了些,一個不慎,便直接栽了過去。

元菁晚幾步上前,將那個小人兒給穩穩地接住,抱了個滿懷,「與你說多少次了,慢慢地走,總是這麼毛毛躁躁的,摔了不知多少次,也不長記性!」

相思撒嬌地在她的懷中蹭了蹭,『吧唧』一下便在她的面頰之上親了一下。

「娘親給吹吹,相思便不疼了呢!」

說罷,相思便從她的懷中出來,轉而便又跑向了裏屋。

停在茶几之前,使勁地點起腳,將擱置在上頭的花瓶取了下來,把裏頭已經乾枯的野花給摘了去,換上新摘來的野花。

而後獻寶似得捧著花瓶,跑到了床沿邊,湊上小臉,『吧唧』一下便親在了床榻之上那張熟睡的俊容之上。

「爹爹爹爹,你看相思摘的花花,好不好看呢?」

但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床榻之上的男人有所回應。

相思努了努嘴巴,便有一雙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輕輕地說着:「只要是相思送的,你爹爹都會喜歡的。」

「可是爹爹都不與相思說話,相思也想要爹爹像娘親一樣,抱抱相思。」

元菁晚心中一澀,撫摸着她的小腦袋,笑着道:「等你爹爹睡醒了,相思想要什麼,爹爹都會給你。」

「真的嗎?」

親了親她的額首,「娘親可有騙過相思?」

「沒有!娘親說什麼都是對的!」

母女倆正在說話之時,便聽到外頭傳來了呼喚聲:「相思相思……」

一聽到這聲音,相思眼睛便是一亮,從元菁晚的懷中退了出來,飛快地便朝着外頭跑去。

「長生哥哥!」

興奮地喚了一聲,相思便撲了過去,一頭栽進前腳才進門的少年的懷中。

相思才到少年的腰間左右,他能十分安妥地將她給抱在懷中,溫柔地撫摸着她的小腦袋。

「相思想不想我?」

大眸一眨不眨,相思『吧唧』一下便重重地親了他一口,「想!吃飯的時候想,睡覺的時候想,連如廁的時候都想呢!」

「咳咳……」

少年被這話說得一時語噎,面頰微紅,但還是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將相思放下來之時,便自懷中拿出了一樣以紅布包裹着的東西,遞到相思的跟前。

「禮物。」

相思可是高興壞了,立馬便拿了過去,「謝謝長生哥哥!」

說着便迫不及待地拆了開,紅布里包裹着的,是一隻透明的玻璃,而在玻璃裏頭,則困着一隻飛舞的蝴蝶。

這隻蝴蝶實在是漂亮,是相思從未見過的品種,翅膀極大,撲散間,似乎有什麼星星點點落下來。

而同時,少年便將手伸了過來,捂住了瓶子,周圍的亮光頓時便黑了下來。

整個瓶子便發出淡淡的銀光,蝴蝶撲閃著翅膀,便像是劃出了一條條的銀河一般,美得相思都不捨得閉上眼睛了。

「喜歡嗎?」

相思用力地點首,「喜歡喜歡,長生哥哥送的,我都喜歡!」

聽到相思的這句話,少年心中便是一軟,恰在此時,一隻手冷不防拍在了少年的後腦勺之上。

「你小子,為了逗妹妹開心,跑得倒是快?」

長生趕忙站直了身子,摸著後腦勺回了身,「大爹爹。」

「東珏叔叔不準欺負長生哥哥!」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手軟,這話用在相思的身上最為合適不過,收了長生的禮物,一見長生被東珏教訓,便立馬將小嘴巴一嘟,攔在了長生的跟前。

元菁晚自裏屋慢慢走了出來,手中還端著茶盞,將其放置在桌案之上,才看向門口之人,「大師兄這次回來得倒是快。」

「還不是這小子,得了只品種稀少的蝴蝶,整日裏怕它會死了,嚷嚷着要帶來給相思,拗不過他,便提前回來了。」

一聽這話,長生的臉便更紅了,立時便跺腳道:「我……我才沒有!」

元菁晚輕笑出聲來,斟了幾杯茶,而後才道:「穆大夫怎麼沒來?」

「山路顛簸,趕了幾日的路,我看他有些累了,便讓他去歇著,不准他過來。」

說着,東珏便緩緩走了進來,先是朝着裏屋看了看,「還是沒醒?」

「之前穆大夫便說話,此事急不得,而且我覺得現下這樣也挺好,待他醒來,看到相思會跳會跑,還會喚他爹爹,他定然會很高興。」

元菁晚都不急,東珏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隨後便將自己帶的東西拿了上來。

「今年剛上市的櫻桃,我帶了一筐,夠你與相思吃上好幾日的了。」

一聽到櫻桃,相思立馬便撲了過來,拈起一顆便往嘴裏送,「好甜呀!」

元菁晚有些無奈地拍了下她的小手,「還沒洗乾淨呢,便往嘴裏送,小心肚子裏長蟲蟲!」

聞言,相思嚇得立時便縮回了手,抓着長生的衣袂,「長生哥哥,蟲蟲會吃人的!」

長生憋著笑,一把便將相思給抱了起來,「哥哥洗給你吃,便不會長蟲蟲了。」

待長生將櫻桃洗乾淨了之後,相思先抓了一碗,遞給了元菁晚,「娘親吃櫻桃,很甜的哦。」

而後又端給東珏,再給長生,最後才輪到自己。

即便她現下年紀還小,但卻已十分懂得何為分享。

元菁晚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馬上便要用飯了,不準吃太多,知道嗎?」

相思用力地點了點首,「知道!」

因為相思的撒嬌賣萌,東珏便同意留下來吃完午飯再走,相思可高興了,拉着長生在外頭轉悠,似乎不會累一般。

在用飯之前,元菁晚先將煎好的葯倒好,一如往常一般,先送去喂燕祈服下。

外頭是相思與長生的歡笑聲,給這一貫清靜的屋子,增添了不少樂趣。

元菁晚撩起帘子,唇邊的笑弧才揚到一半,卻是一眼瞧見,床榻之上,坐着一個身影。

此時陽光正好,撒進斑斑駁駁的暗影,鍍在男人的身上,似是流光一般,稍縱即逝。

『砰』地一聲,手中的碗便兀自脫落,掉在了地上,葯漬灑出,濺在身上,但此時此刻的她,卻一點兒也不覺得疼。

滾燙的淚花,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般。

眼帘之中,那張熟悉到融入骨髓的俊美容顏,那雙如星光一般深邃的眼眸。

此刻正與她四目相接,他的眼中,只清清楚楚地倒映着她一人的身影。

那樣地清晰,便算是滄海化作了桑田,也永不相忘。

男人緩緩地伸出手來,薄唇輕吐,「晚晚,過來。」

便在元菁晚想要邁動有些僵硬的腳步之時,一抹小身影迅速躥了出來。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便當先撲到了男人的懷中,高興地簡直要跳起來了。

「爹爹,爹爹,爹爹……」

一夢南柯,至此一生。

執子之手,與此偕老。

她溫暖如玉的手,被冰涼如霜的大手所包圍的剎那,似乎,門前的桃樹,都在那一瞬間,悄然綻放。

「晚晚,我回來了。」

男人涼薄的氣息,撲散在她的眼帘,纏綿在她的耳畔,似是說一輩子,也不會膩。

元菁晚反摟住他的腰肢,輕輕地應着:「歡迎回家,阿祈。」

——題外話——

一萬五大結局。

此文到這裏,是真的要與寶貝兒告一段落了,這一路走來,起起伏伏,我經過了大悲也感受過大喜,寫文至今,這是我最長的一篇文,在最後的這一刻,我的內心是激動而又不舍的,有一句話叫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多麼想,能夠將這個故事一直寫下去,但同時我也知道,一段故事的結局,代表着另外一個故事的開始,花開花落,亦是如此。

感謝陪我一路走來的所有寶貝兒們,因為有你們一直以來的支持,不論是我知道的寶貝兒,還是躲著看文的寶貝兒,你們都是我寫文的動力,是我最最親愛的小天使,我愛你們,么么噠。

希望將來不久之後,我們會在同樣的老地方,我獻上一個全新的故事,慢慢地細說,而你們,依然還在,清風尚存,綠水長流,咱們新文再見。

親一個,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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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妃天下,暴君步步謀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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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不如,以身相許【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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