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第64節:亞述尼斯坦

下 第64節:亞述尼斯坦

他說,琳,我的琳……

他什麼都想起來了,歷史改變都無法抹煞的記憶。但他走了,還是被命運帶走了,就在自己眼前不到十步遠的距離。

為什麼自己還要醒來?

意識逐漸模糊,頭不疼了,但又沉了起來。那些晃動的身影在眼前變得模糊,遠遠的,她聽到那些人對她說,好好睡。

聲音很親切。

於是她睡了。

「琳……」

「琳……」

一些細碎的聲音把展琳從朦朧的睡夢中拖了出來,就打了那麼一小會兒的瞌睡。空曠的聲音有些嘈雜,讓人有些心煩。

她低低哼了一聲。那些人似乎沒有聽到,依舊不依不饒在她耳邊:「琳……」

一直在做夢,雖然睡了才十多分鐘的樣子。夢見自己回到了警隊,夢見自己相親,夢見自己嫁了個面相老實的男人廝守一生……夢就是那樣奇怪的東西,短短几分鐘,讓你看遍你的一生一世。然後驚醒,繼續犯困,再迷糊,再入夢。夢見凱姆。特那個驕傲的男人,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匹白馬上玩著長長的鞭子,鞭子一頭繞在她腰上,他對她說,你到底能跑到幾時?然後夢見他的婚禮,新娘是個美麗的中東女子,於是哭醒……醒來眼角邊乾乾的,什麼都沒有,除了一些酸澀。然後繼續迷糊,繼續犯困,繼續入睡……

「琳……」耳邊呼喚聲不斷,她不得不把眼睛勉強睜開一點點縫隙。刺進來的光是尖銳而囂張的,太陽的光芒。難怪要把她叫醒,原來她已經離開了手術台。

「醒了?」身邊小小的聲音,是牧慧:「三天了,我們好擔心你……」

三天……原來以為的手術台上刻把鍾,已經過去了三天。

「渴……」勉強掙扎出這幾個字,幾天滴水未進,展琳的嘴巴已經有些黏膩得張不開來。

一支蘸了水的棉花棒隨即塞到了她的嘴邊。貪婪地舔了舔,沉甸甸的腦子裏忽然想起了什麼,她對着光眨了眨眼:「亞述尼斯坦……怎麼樣了?」

「你說什麼?」

「亞述尼斯坦……」

「什麼亞述尼斯坦?」

「埃及呢……」

「見鬼,命差點丟了,小姐,別再去想什麼見鬼的埃及和那批文物了,好嗎?」利絲的聲音。依舊是那麼安靜,不過安靜里難得地透著種衝動。

嘴角牽了牽,感覺到一隻柔軟的手搭在自己的額頭,很舒服,想睡。

「你還好吧,琳……」

「很好……」

「不要七想八想了,好嗎……」

「好……」

「睡吧,我們不打攪你了。」

「好……」

「睡眠時間和清醒時間的比例是多少?」

「10∶1.」

「基本上處在一種生理休眠狀態。」

「為什麼會這樣?她的手術很成功,吸收功能也不錯。」

「可能……和精神上有關,多和她說說話,也許會有氣色。否則……」

「否則怎樣?」

「很難說,也許昏睡時間會習慣性遞增……」

「……」

「對了,有些事跟你說,你不要隨便告訴別人。」

「什麼?」

「化驗的時候我發現,這姑娘的肌理疲勞度異乎尋常的高。」

「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她的狀況就好比一個人持續馬拉松一整天所受的強度壓迫。」

「這不可能,是人都垮了。」

「我只是……也許是報告出錯……」

「也許……」

半年後,展琳出院,是精神科。

身體上的傷花了三個月時間修復,精神上調劑了三個月,被強制的。因為當時從早到晚又從晚到早地嗜睡,主治大夫說,如果她繼續這樣,要麼進精神科觀察治療,要麼就給我從28樓上跳下去清醒清醒。所以當天搬進精神科,因為那位主治大夫的言行比她任何一任頂頭上司都要絕對權威。

半年裏發生了不少事,利絲被派出國公幹,為期兩年。牧慧結婚了,對象是在認識她之前眼裏只有集成塊的電子教父。博物館發生的襲擊案罪犯至今沒有逮捕歸案,而她目前因為身體狀況,被留在總部大樓得到了內勤這份肥差。

他們都說她運氣很好,是的,被一根金屬管當胸扎透,離心臟僅僅不到一毫米的距離,這種運氣不是每個人都能碰上的,稍微偏差那麼一點點,她的心臟早就成了肉串。於是她現在很有名,提到「展琳」這個名字,總會有人哦呀一聲,然後眼睛瞪得大大地發出一聲感嘆:就是那個一毫米啊!!

出院正值聖誕前夕,走哪兒都能看到塑料聖誕樹一閃一閃發着光,還有那個紅衣服老頭不知疲倦的笑臉。

利絲從法國給她發了電子賀卡,卡上有她的近照,在牛排黃油的滋潤下足足胖了一圈,一邊發誓減肥一邊晃着牛排對鏡頭露出甜甜的笑臉。牧慧從荷蘭給她發的明信片,她的蜜月世界旅行進行得還不到計劃中的一半。

每個人都生活得有滋有味,這世界本就是缺了誰都不會突然之間不會轉,那麼,少了他呢?

歷史書上說,法老王奧拉西斯在他生命最後一個年頭打了一場有名的戰役,在埃及的影響同卡疊石之戰幾乎並駕齊驅,人們把這場戰役稱之為底比斯保衛戰,並在他的墓穴和塑像上記錄下了那段偉大的篇章。

當時奧拉西斯帶着一城被瘟疫折磨的人死守住亞述和赫梯的聯合侵略,直到援軍到來,將兵力強大於他們數倍的亞述軍徹底擊垮,致使亞述王辛伽戰死,他前來助陣的妻子在逃亡中下落不明。有人說這是神助,亞述的殘忍殺戮激怒了守護埃及的神,所以奧拉西斯在當時的情形下能反敗為勝。當然,這只是傳說而已。勝者成神,在他成功守衛底比斯的第二個月感染瘟疫而亡,成為那場瘟疫最後一名殉難者后,這種宣揚更為強烈。甚至有碑文描述,奧拉西斯本就是上天派來人間,用自身去化解埃及災難的神。

看完那段后展琳把一整章都撕了,然後從13樓的精神科的窗枱丟了下去。白色的紙在黑夜的風裏旋轉而落的姿勢很美,像一隻只飛累了的蝴蝶。

那天之後醫院不允許她的朋友用任何名義給她送書,理由是環境污染。

羅揚時不時會打電話約她,有時候逛逛街,有時候吃吃飯。沒有拒絕過,因為知道從來不會有進展。他很好,但好不代表適合。

那麼那個男人就適合自己?看着櫥窗里的倒影,她問著自己,櫥窗玻璃中卻折射著一雙暗藍色的眼睛。那眼睛靜靜地笑,對着她的方向。莫非,連他也在問著自己?

閉上眼再睜開,櫥窗內只留有她一雙茫然的眼睛。

身後來來往往一對對小情侶。或拉着手,或摟得親密,他們中的一些有可能會永遠牽手下去,一些也許會很快分離,但每個人都承載着一段難以忘懷的甜蜜回憶。而什麼可以稱作她和他之間私人而甜蜜的回憶?

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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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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